“凌老师怎么还没回来。”柯念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失落。

“没事没事，仇老师不是说凌老师那事不用很久嘛，说不定等会就来了呢？”范歧无力地安慰。他目光频频地去撇仇蛰，心里对后者寄托着极大的期盼。

如此明示仇蛰想忽视也难。

但这个问题他的确也无法回答。

他顿了一下，就十分生硬地缓慢别过头去。垂着脑袋鹌鹑似地疾步向前。

刚踏入后院，一道声音就截住了他的步伐。

“仇蛰仇老师是吧？您好。”

这声线可勾起不了他多少好的回忆。

仇蛰冷冷望去，就见顾默轩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精致笑意蹲在屋边。

“顾老师好。”他放平语调。

……顾默轩怎么会在这里。

仇蛰回头看了眼赶来的柯念与范歧，跟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露出异样的表情…他应该没有搞错时间才对。

那就是顾默轩出现得不合时宜了。

思及至此，仇蛰转过头与顾默轩对视。被发帘遮蔽了些许的目光透着隐隐的不善。

而顾默轩脸上的笑意仍旧完美到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对视一阵，顾默轩才开口说：“仇老师，我是特意留下来等D组的。”

等D组？

他想干什么？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仇蛰面无表情地下定论道。

“仇老师，你怎么停下啦？是霜降怎么了嘛？”就在此时，柯念赶了过来。见仇蛰站着不动，便好奇地绕过仇蛰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结果顾默轩笑着对她点点头，却把探头探脑的小姑娘唬得虎躯一震，差点一头栽倒。

“呃，顾老师好。”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她硬着头皮打了个招呼，立即回身暗暗拽着范歧往后退了两步。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跟范歧这种十八线，上这个节目就只有给顾默轩这种流量作配的份儿。一句话说不对，小心让人粉丝喷个半死。

她自认自己不是在镜头面前营业能力高超的人，面对这种场景，能避则避！

她这一退，后院就只剩下了仇蛰跟顾默轩，空气好似都显得有些凝滞。

好在工作人员小姑娘眼见D组来了，立即就冲仇蛰喊道：“仇老师！顾老师没别的意思，就想等你来了好让他摸摸霜降呢！”

小姑娘一番话听得仇蛰微怔。他转头看向顾默轩，见对方虽然还是挂着得体的笑，耳朵尖却红了一点，使得一点腼腆气质无端地透出来。

仇蛰一时无言，垂首看了眼坐在一旁佯装舔爪子的霜降。

他走到顾默轩身旁，蹲下身子轻喊了声：“霜降。”

凌宁立即跃起身，原本都想将脑袋伸到仇蛰手里去——可看着虎视眈眈的顾默轩，想想还是太过了。

最终它只是侧过身子将毛茸茸的尾巴全权交到了对方手中。

仇蛰瞥一眼顾默轩：“……尾巴，摸不摸？”

话还没落地，顾默轩的手就先一步摁到了凌霜降的尾巴上。

顾默轩怔住，脸上的笑面第一次碎了个透彻，流露出一点茫然和无措。

仇蛰：“……”

凌宁好想笑，但一只雪豹这么通人性是不是太诡异了？想了想它把脑袋埋进胳膊肘装作假寐，开始笑。

仇蛰无奈看了眼一颤一颤的雪豹山，破天荒地决定照顾一下小明星的心情。

“它…它挺高兴的，还可以再摸两把。”

说完，仇蛰第一次在顾默轩脸上看到由内而外洋溢出的那种自然的笑。他双手抱着那蔟黑尾巴尖，爱不释手揉搓起来。

……

顾默轩最后是笑着走的。

那笑跟以往的假面实在是很有不同，他甚至还主动喊了两位小明星的名字告别，真是让柯念跟范歧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不到顾默轩居然这么喜欢霜降。”回忆起顾默轩的神情，柯念不由得感慨。哪怕是先前没觉察出顾默轩真正情绪的她也切身感受到了对方在揉搓到尾巴尖那一刻的愉悦。

范歧也很意外。

他附和着柯念将这个话题接过，忽然想起来什么，脸上爬上怨念，“结果凌老师还是没来，我就说他被园长坑了。”

柯念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此不置可否。

“还说能不能找个机会我们四人跟霜降一起合影留念呢，也泡汤了。”她不无遗憾地道。

仇蛰落在两位小明星身后，眼神有些放空。忽然肩上一重，他回头对上凌宁灿烂的笑容。

“多亏了你们，也多亏了那顶流。”凌宁冲他晃晃手机，笑道：“直播间人气很高啊。”

“…你去哪了？”仇蛰眼神聚焦在凌宁搭在肩膀的那只手上，冷不丁问道。

“你就当是园长坑我吧，别管我去哪儿了。”凌宁注意着一旁的摄像大哥，小声跟他咬耳朵：“不过那不重要，现在跟我来！”

“怎么？”

下一刻凌宁就冲着两位小明星挥起手，提高了声线：“柯老师，范老师，快来！趁着前边组都走了，我偷偷带你们去隐藏关卡看看。”

“什——”听见凌宁的声音，原本范歧正想兴师问罪。但一细听他的词句，嘴边话语立即就拐了弯：“什么隐藏关卡？”

凌宁神秘一笑：“解锁稀有动物哦。”

他伸手招呼几人跟他拐过几道弯，直奔小院的尽头——那里有一个看上去非常新的救助小屋，让人感觉刚搭成没多久。

“嘘，”凌宁冲几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节目隐藏嘉宾！”

柯念好奇地探头，在小屋内看见了个特别熟悉的身形。

“这是什么…猫主子？”

她正疑惑，一旁的仇蛰已然猜到了答案。

“荒漠猫。”他笃定道。

一旁凌宁惊讶的眼神佐证了他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的？这让我特别没有成就感啊。”凌宁语气里带着些抱怨。

他刚结束了豹形的工作，还没停下来休息会儿就收到了园长的信息。说荒漠猫初阶段的救助已经结束，如果小明星们想的话，可以在不打搅动物的情况下来看看。

仇蛰参与进了救助过程、凌宁的“消失”也能够得到合理解释，加之珍惜小明星荒漠猫头次出场——这对凌宁而言，简直是百利无一害。

既然本组饲养员做了这么多，带着两个小明星来看看应该也不会招致嫉恨。凌宁觉得这回真该好好感谢感谢园长。

“咳，虽然没陪你们见到霜降，但见到我们野动的新小明星也是一样的。这还是独享版，满意吧？”凌宁让开身子，让摄像头捕捉到休憩的荒漠猫。

荒漠猫…这可是全大陆都没有展出过的珍稀物种啊！柯念一听这名字眼睛都亮了，扒在玻璃幕墙边怎么看都看不够，就差跪舔了。

范歧眨眨眼，想起柯念方才的话语，就试探着提议：“要不我们在这合个影吧？”

柯念跟凌宁自然毫无异议。

凌宁侧目，伸着手指轻点了点仇蛰的手背：“仇老师，来拍一张？”

仇蛰定定地看着他，点了下头。

“三、二、一——”

随着快门摁下，D组的拍摄环节终于宣告结束。

凌宁松了长长一口气——总算结束来回变化的打工生活了！接下来的一切他就无法左右了，尽人事听天命！

“辛苦摄像大哥了。”两位小明星恭敬地冲摄影大哥鞠完躬，随后又跑过来跟凌宁仇蛰一一握手。

范歧还好说，柯念的眼神里倒还泛上些不舍的光彩来。

“凌老师，仇老师。这几天也辛苦你们了。”她的语气非常恭敬，倒使得凌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没有，这都是我们该做的。”凌宁有些生疏地客套着，忽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过后，如果没被节目组选中，可能真的就要跟两位小明星在此说再见了。

虽然人气已经抵达了最初跟园长约定的位置，但尘埃未落定前，他却还是不免担心。如此想着，他也不免有些不舍了。

大概是察觉到了凌宁的失落，柯念嚷嚷着干脆大家多拍几张照留念。

最后跟两位小明星告别时，凌宁是带着手机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照片离开的。

他边翻着照片边走，脚步比平日里缓慢了些。

仇蛰走在前边，又停下来等他。

“舍不得吗？之后节目里还是会见到的，没关系。”他其实有些不解，但仍旧思索着劝慰凌宁。

凌宁承认自己有点患得患失，他并不想深入这个话题。

他的脑中总是不由自主回忆起某个适合野放的春日——虽然他觉得不要再有跟霜降见面的好事，但也没有想到过永别会以那样突然的方式发生。

他没有正面回答仇蛰。翻出一张合照，他笑着举给仇蛰看。

“我们之前工作那么久都没拍过合照，参加个节目就七天，居然这么熟了。”凌宁感慨道：“想起来我就觉得很神奇。”

仇蛰嗯了一声。

想了想，他又说：“以后还会拍的。就算节目结束，我们也会在野动待上很久。”

凌宁放下手机，对上他的眼神。

仇蛰背光站着，凌宁其实压根看不清对方是什么表情。搁以前他估计又要下意识觉得人家在黑脸了，但如今心情却说不出的松快。

“也对，”他笑笑：“咱们回去吧。”

人家一整部综艺结束都没这种伤感氛围，他又在伤心些什么？

没法参与节目就不去了。说到底，一期节目为野动带来的效益也是效益…向前看，总有办法的么。

“往好处想，T恤以后是不是可以不用穿了？”他忽然垂头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终于真情实感地流露出满眼嫌弃。

“应该还是要的，”仇蛰认真道：“园长已经把T恤上架到周边店铺里了。”

“园长不喜欢做没意义的事情，他是觉得你之后还能带来收益…说不定合同已经在园长手上了。”仇蛰又补充道。

凌宁哑然。看着这一张七天前还会让他感到不爽的脸，心情却没来由地轻松起来。

“谢谢你。”他诚恳道，随即眉梢不由自主地向上扬起。

——至少，节目还给他带来了这个收获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