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嘉言闭了闭眼,胃里灼烧的滚烫从喉管蔓延上来,烫得后颈连着耳根透出红。深棕色的眼眸聚焦在某个点上,慢慢散开又定住。
他反应了一会儿,想起这是一个绝佳的借口。
江嘉言和唐心苒对视两秒,拿起手机:“我去打个电话,有人来问就说不知道。”
“我知道。”
“还有,你也别喝。”
“好的,师哥。”
宴会厅外的走廊尽头连着一个阳台,江嘉言走到阳台的角落里,在绿植的遮掩下轻轻靠在墙边,凉风穿过叶隙拂面而来,滚烫的皮肤被吹得一个激灵。
江嘉言打了一个喷嚏。
原本清醒的头脑顺着呼出的气逐渐变得有些天旋地转。
突然地,电话又响了。
江嘉言神经迟钝地盯着屏幕上的来电人显示,终于想起这个借口的源头是什么,只不过一开始他并没有打算出来真的给裴聿行打电话,这只是一个借口。
神经先是迟钝,随后又莫名亢奋起来。
他没有给裴聿行打电话,是电话自己响了。
响了就要接。
所以江嘉言接了。
裴聿行散漫的嗓音从电话里传过来:“忙什么呢?”
江嘉言现在不够敏锐,回答直接:“应酬。”
裴聿行问:“喝酒了?”
江嘉言“嗯”了声。过了一秒,又莫名跟了一句:“你怎么总是猜得出来?”
江嘉言完全没觉得自己喝醉了,他现在思路清晰,手脚利索,知道自己在哪里在干什么。但是为什么裴聿行能够一句话猜出来?
裴聿行笑道:“我不仅知道你喝酒了,我还知道你在平锡。”
江嘉言的跟着重复了一遍:“平锡。”他捂着发烫的额头,“你怎么知道?”
裴聿行:“你猜猜。”
江嘉言:“……”
裴聿行:“你喝醉了?”
江嘉言:“谁喝醉了?”
裴聿行:“你。”
江嘉言:“我没有。”
换作以往,江嘉言早反应出来是怎么一回事,裴聿行提醒道:“我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江嘉言总算反应过来,不满意裴聿行的“眼线”,顺嘴就骂道:“操……”
一个脏字从嘴里蹦出来,尾音还没落,江嘉言长时间的本能反应大过醉酒,立刻意识到自己好像说得不妥,但想收已经收不回来了。
裴聿行抓着这个字眼,道:“骂人啊,乖孩子。”
江嘉言被喊得耳热,但是最先关心的是前半句话,他嘟囔道:“是个人都会,骂人怎么了?”
裴聿行哄道:“我没说你。”
“你说了。”江嘉言呼出的气越来越热,语气重了点,“你就是说了。”
说完,江嘉言顺着墙壁滑到地上蹲着,“算了,你这人不讲道理。”
“我不讲道理?”裴聿行笑起来,喝醉的江嘉言特别有意思,存心逗弄道,“那想不想见面和我好好讲一讲道理?”
“见面……”江嘉言蹙眉,有些茫然地想了几秒,“你又不在平锡。”
裴聿行只说:“快了。”
挂断电话后,江嘉言没在阳台久待,凉风吹得他头疼。他重新回到宴会厅,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裴聿行说的话。
快了?什么快了?
回到宴会厅后,周兆阳那波故意劝酒的人有自己想攀附的大佬,散在宴会厅各处,没再找茬。
江嘉言慢慢吞吞地只喝了一杯,晚宴陆陆续续散场了。
酒精似乎在血液里挥发过头,江嘉言站起身的时候差点没站稳,被唐心苒扶了一把。
走到宴会厅门口的时候,唐心苒拽着的江嘉言被突然过来的人一把拉住,她下意识地松开手,又重新抓住江嘉言的胳膊。
林潭没松手,劝说道:“我扶他上去吧,你一个小女孩不方便。”
唐心苒死拉着不放:“我有什么不方便的?”
林潭:“男女有别。”
唐心苒:“男男更有别。”
江嘉言完全看不出醉酒的痕迹,思绪还在转动,他被两人晃得头晕目眩,率先想拽掉林潭的手:“你给我松开。”
在酒精的强烈作用下,江嘉言有点使不上劲。
掰了一下没掰开,江嘉言不耐烦地啧了声,刚准备直接动手扭人手腕,突然自己的胳膊被硬生生从林潭手里扯出来。
唐心苒一惊,回头正对上一个身高一米九,被口罩帽子遮得严实的男人。
卧槽。
唐心苒一眼认出了裴聿行。不仅她认出了,门口有好几道目光都落在了这个穿着奇怪的人身上。
裴聿行极具危险性的笑眼扫过林潭,问唐心苒:“房间号?”
唐心苒连忙道:“1105。”
裴聿行揽着江嘉言的肩膀走在前面,唐心苒露出甜蜜的微笑,在手机上疯狂打字,唯有林潭的脸黑得彻底,跟在最后面。
江嘉言试图站直,拉开和裴聿行的距离。他觉得自己真没醉,充其量是有些头晕脑热,至少走路还是能走一条直线。
察觉到江嘉言的细微动作,裴聿行的手指收紧,把人揽得更严实。
他轻声说:“乖一点,别动。”
江嘉言不乐意:“我没醉。”
裴聿行:“没醉也别乱动。”
“凭什么?”江嘉言还记着自己在公众场合,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动弹不了。
裴聿行笑了笑:“凭我现在力气大。”
电梯空间狭窄,所幸他们走得晚,电梯只有他们三人。江嘉言沉默地立在角落,额头愈发滚烫,他卸了几分强撑的力,靠在电梯冰冷的栏杆上。
腰身被往前兜了一下,重新靠回温暖的怀抱。
江嘉言:“……”
行吧,爱怎么样怎么样。
电梯停在七楼,电梯门打开无人出去。
唐心苒冲裴聿行摇头:“我住九楼。”
随后她看向林潭,眨着无辜的眼睛提醒道:“电梯到了。”
林潭幽幽地看向裴聿行怀里的江嘉言,衬衫被压出好几道褶皱,脸颊泛红,冷漠的眼眸晕出一抹水色。这一晚上居然便宜了裴聿行。
林潭冷笑一声:“他喝醉了折腾人,你有点耐心。”
“用不着你说。”裴聿行挑起半边眉毛,嘴角漾出弧度,语气懒散张扬,“还有,在我面前,他很乖的。”
的确看着很乖。
唐心苒的眼珠子左右乱转,像莫名踩进瓜田里乱窜的猹。
直到电梯门再度合上,对峙的气氛才散去。裴聿行朝唐心苒笑笑,道:“今晚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
唐心苒受宠若惊:“没有没有,今晚是师哥辛苦了,混着喝了不少酒。而且师哥的感冒好像也还没好…… ”
江嘉言轻咳了一声,唐心苒闭上嘴,电梯停在九楼,她说了声“再见”速速溜掉。
即使思绪混沌,他也不愿意把自己展现得过于弱势,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电梯在十一楼停下的时候,江嘉言比裴聿行快一步动作,想先走出电梯。额头的滚烫似乎往全身漫开,后脑勺扯着眼眸发疼,意识懵了一瞬。
有点低烧。他还能替自己诊断。
江嘉言的脚步不稳,差点撞上锐利的拐角,被裴聿行拽回来。
“瞎逞强什么?”裴聿行一手环过江嘉言的腰,一手贴在他的额头上,轻柔地碰了碰他的脸颊,“你又发烧了。”
回到江嘉言自己的房间,裴聿行将人扶到床边坐下,他边压着江嘉言的肩边点了一个体温计。
点完后,裴聿行发现方才江嘉言一直没有动静,他蹲下来和江嘉言平视,深棕色的眼眸似乎没有焦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床单。
裴聿行在江嘉言眼前轻轻打了个响指:“难受吗?一会儿多喝点水。”
江嘉言的眼神慢吞吞地挪到裴聿行脸上,裴聿行下戏后洗了个澡,随便套了一件卫衣过来,没有妆没有造型,倒比他像一个男大学生。
这人居然比他大两岁,好奇怪。江嘉言想。
江嘉言盯着裴聿行的眼眸,问:“你为什么过来了?”
裴聿行毫不避讳地和他对视:“想见你。”
江嘉言把这三个字在脑袋里过了两遍,试图琢磨背后的意思。他困惑地想了一会儿,头疼得放弃思考,慢慢地“哦”了声。
裴聿行扬眉笑了笑,起身把烧开的一壶水倒掉,重新又烧了一壶。
“喂。”江嘉言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称谓,随便喊了一声。裴聿行回过头,以为江嘉言是身体不舒服想喝水,结果一回头,江嘉言忽然伸手拉住裴聿行卫衣的衣角,扯了扯。
江嘉言眯着眼睛,思考片刻:“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板正的衬衫紧紧包裹着躯体,闷得慌,加上皮肤持续的升温,再不换衣服他快成锅里闷好的虾了。
裴聿行转过身,弯腰看着江嘉言的脸,故意道:“你叫我一声哥,我就出去。”
江嘉言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裴聿行讲道理,“我比你大两岁,你不该叫我哥吗?”
有点道理,但不多。
江嘉言以空白的表情和裴聿行对视几秒后,自顾自地站起身往卫浴间里走。
他身形微晃地走到卫浴间门口,扶着门框站在那没动。他忘记了拿换的衣服,所以他回头,喊道:“帮我拿下睡衣。”
然后,他顿了一下,“哥。”
裴聿行拿睡衣的动作明显顿了一瞬,他深吸一口气,舌尖抵住牙根,用力碾过左上的牙尖,微微的刺痛提醒他,没有幻听。
他把床角的睡衣递到江嘉言的怀里,替他撑着门:“再叫一声。”
江嘉言不理,走进去回头,伸手去拉玻璃门:“松开。”
“不松。”
“你!”江嘉言最不吃硬的这套,用力去掰玻璃门。
裴聿行笑意愈深,松开手,任由玻璃门在面前合上,坐到床边,目光落在紧挨着床的卫浴间。
他忘记提醒江嘉言,卫浴间用的是半透明的磨砂玻璃。
虽然看不清人,但是大致的身形和动作清晰可见。
裴聿行掀起眼皮,视线看向磨砂玻璃后出现的身影。江嘉言的确喝得头晕,换衣服的速度很慢,衬衫扣子解了半天才解下一颗。
他的白色衬衫费了很长时间才脱下来,身形挺拔,腰身劲瘦。江嘉言一只手撑在磨砂玻璃上,曲起半条腿换睡裤,露出大腿连着臀的优越曲线。
裴聿行盯着看了一会儿,低下头缓缓。
再不缓他要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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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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