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1

似乎经历了漫长的深秋与寒冬,红黑灰白驳杂的色块模糊他的视觉,静止的时间伴随的是似乎永无止境的疼痛与窒息。他似乎逆流而上了,又似乎在永恒冻结的深海里沉睡,然后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出生在一个春天。

他感觉到饥饿,感到干渴,感到春日暖阳正在刺激自己的虹膜。于是他哭出了声,这是他出生以来发出的第一声哭泣,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说,是两个男孩子,她说,真是漂亮的蓝色眼睛,然后他听见哭泣声,听见风和雀儿奔走相告的声音,诸伏景光出生啦!他们说,我们奇迹一样的孩子出生啦!听懂的瞬间他不禁在心底疑惑,奇了怪了,他想,原来婴儿可以想到这么多事啊?

…我现在应该是个婴儿吧?大概。他不确定地想。

2

苏格兰,AKA诸伏景光,主要个人经历如下:18岁考上东大,22岁就读警校,23岁毕业成为卧底搜查官,25岁光荣为国捐躯本以为要就此长眠,结果眼睛一闭一睁,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变成学龄前孩童。

上辈子的记忆很长一段时间是模糊不清的,这让苏格兰开头扮演婴儿扮演的非常顺利。陷入回忆的发呆是家常便饭,毕竟是小婴儿,他就算是想说什么也表达不出来。但当记忆全部回归,也就是苏格兰踏进幼稚园的那一刻起,游戏突然被提升到了地狱难度,他几乎用着上辈子当卧底时候的全部演技来扮演一个学龄前小孩,但非常不幸的,在暴露过多迹象之后他也没办法,只好认下了所谓天才小孩的名号。

真的很难演啊,苏格兰在心底呐喊,那些名词什么的真的就是没有思考地就脱口而出了啊,他还能怎么解释,这时候的电信又没有那么发达,也不能解释说是无意间看电视看的,就只能说是读书读到了,然后接受新一轮的“这么小就能看懂啊”的感叹。

不过幸好,他有一个完美无缺的模板——我是不是忘了提了?这个世界的诸伏家第二胎是双胞胎,苏格兰非常荣幸地以一分钟的优势当了哥哥。

他们最后平分了“景光”这个名字,苏格兰得到“景”,他的弟弟得到“光”。

不,很符合逻辑,但是很怪,苏格兰在心里吐槽,这样和高明哥哥一点也不对仗了啊,平分的好草率啊,以后我去卧底用本名可能都不会有人联想到啊!

3

“妈妈。”小景坐在宝宝椅上,一脸认真地对他的妈妈说,“其实我上辈子是一个卧底,在一个跨国犯罪组织里当高层成员。”

妈妈正襟危坐,“嗯嗯,小景好棒。”她努力忽视掉旁边用报纸掩盖狂笑的爸爸,问小景,“小景是遇到什么困难了,需要妈妈提供帮助吗?”

“我希望妈妈可以帮我把牛奶喝掉!”小景非常认真,几乎比他人生中的其他所有时候都认真,“是这样的,卧底是不可以喝睡前牛奶的,会被疑神疑鬼的劳模上司怀疑。”

“可是你现在只有五岁,五岁的小朋友就应该喝牛奶,不然会长不高。”高明哥哥眨一下眼,试图把道理给弟弟讲清楚,“即使你是跨国恐怖组织的boss,也是需要长高的。”

“可是算上上辈子的话,其实我已经要30岁了。”小景有理有据逻辑清晰,“30岁的话已经是大人了,可以不用喝睡前牛奶。”

妈妈真的已经快要憋不住了,她伸手拉住笑的差点儿从沙发上拗过去的丈夫,快速的给这场争执下了定论,“但是小景,你现在只有1m2,睡前牛奶必须要喝。”然后她停顿了一下,补充到,“如果你的上司怀疑你,你可以让他来找我,我会说服他的。”

在彻底破防之前,她拽着丈夫的袖子一路进了卧室。门被啪一下关上,小景可以从隔音不太好的房间外听到模模糊糊的大笑声。

于是小景把攻势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家人,“高明哥哥,可是我真的会暴露耶!”小景把星星眼对准哥哥,“帮忙帮忙嘛,拜托拜托,我还要继续潜入呢。”

高明哥哥展现出了一个12岁小朋友不该拥有的铁面无私,“不,行!”

小景叹了口气,把剩余的希望寄托在家里唯一一个好骗的人身上,“小光——”他拖长声音。

3

就像我说的,那是一双奇迹一样的蓝色眼睛。

是海天一色的蓝,是未被切割打磨的名贵宝石,是飞鸟川。苏格兰只消一眼就能望见这具身躯里驻足的,不被名字束缚的,湛蓝色的灵魂——那是自己,这个世界的自己。苏格兰在心里琢磨,所以自己这算是重生到异世界给自己当哥了…

好吧,所谓逻辑到这里就彻底崩裂,“诸伏景光”也不缺哥哥啊,苏格兰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完美的理由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呃,那就算了,都重生了还在考虑逻辑确实是有点傻,先既来之则安之呗,没准,他乐观地想,没准就像轻小说里的魔法少女,穿越时间线帮人实现愿望,是某个世界的诸伏景光吗?他当时也许过这样的愿望,如果——

——如果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缠绕在他身上的黑暗不曾来临,如果没有那个铁锈味弥漫的夜晚,如果他可以作为诸伏景光永远活在阳光底下——

他看着他的弟弟,那双蓝色的眼睛,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作为先知先觉者,他会改变原有的,黑暗的命运,给“自己”提供一个坦荡荡的未来。

没错,这就是他应该做的事——不计一切代价。

4

诸伏高明有理由认为,自己被孤立了。

先不说名字(不,这也很重要!为什么三个孩子搞得好像他是捡来的一样!),这么喜欢贴贴的兄弟是不存在的,即使是双胞胎也未免有点过了。不,他完全没有在嫉妒!没有!但是为什么不和他贴贴啊可恶!

和有时候会有点过于成熟的小景不同,小光是个真正的学龄前孩子,眼睛里是稚嫩的雾气,眼尾上挑,是乖巧的布偶猫猫。——真的很可爱,有点要命,原来他小时候这么可爱的?苏格兰倒吸一口凉气,然后抱住小光猛吸。小光在被小景哥哥吸的时候会害羞,象征性地推拒一下就红着耳朵不动了,乖巧地任哥哥抱抱亲亲。

但是这一幕完全不适用于三个孩子中的另一个。诸伏高明仔细对比过小光看两个人的眼神,看小景哥哥就是“最喜欢的哥哥(爱心)(爱心)”,看他就变成了“…不太熟的哥哥”——可恶!他也想和小光贴贴!但是小景把小光贴的无懈可击啊!

算了算了,高明哥哥叹气,反正还有小景——不知道为什么总爱和自己聊三国的事害得他熬夜看书——可以贴,也不计较这一个两个的了。

“高明哥哥!”想到这,放学的小景就扑到了自己怀里。诸伏高明摸摸小景细软的短发,“怎么了这么兴奋?”

“今天我及时把有理酱送到医院了!”小景笑着说,“医生叔叔说再来晚一步可能都救不回来!外守叔叔说明天带我去吃蛋糕!”

未来切切实实地被改变了,这就是证明。苏格兰想,他往前看——前方一片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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