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苗你……”

苗清甩甩脑袋，耳朵尖向前抖动，一拳锤在他胳膊上，“狐狸你真的是太不仗义了，这么有钱也不分我点！”

她从前出门找到的果子都会分他一份呢。

“你呀你……”

洛晟弹了一指她的脑门，“这么贪心。”

“贪心怎么啦？之前可都是跪对着土地庙拜过把子的交情，狐狸你忘记了吗？”

洛晟板着脸思考然后逗她，“啊？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你你你！”

苗清瞪大眼睛，“狐狸你真是不讲义气，说好的苟富贵勿相忘呢！”

洛晟捂着嘴漏出几声碎笑，“阿苗，你真是……”

“怎么变成人混成这样了？一点当年的风采都不见了。”

苗清抱着腿，瘪嘴整只猫像霜打了的茄子蔫蔫杵坐在沙发上。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是她和狐狸生活在一起的第二年。

在和老树妖闲聊之时听说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幽冥湖畔。

树妖口中人类死后的魂魄在人间飘荡七天以后，会在这里停留整整九百九十九天，她一听寻人心切便留下几个沙石画出的符字趁着月色跑了出去。

她一只未化形的猫仅凭着老树妖那三言两语就草草踏上未知的一条路。

一路上问东问西，风餐露宿，原本光滑油亮的一身毛也变得脏兮兮的。

她不敢停下脚步，生怕迟了脚程。

就这么她走过了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

那个传闻中的幽冥湖畔真的给她找到了。

那是一片很大的湖，湖的周围没有一点植物，湖水看起来又黑又稠，像是要生生把人给吸进去。

远着看这湖面上星光闪闪，特别漂亮。

她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孔，呆在这里她又饿又冷，不知不觉中就昏睡过去了。

阖眼前她突然想到，老师最后一次离开之前摸着她的脑袋和她说：阿苗，你要乖乖的。

再次睁眼后她就以小孩子的模样出现在了一个小院子前。

后来才知道那个院子的名字叫孤儿院。

洛晟出声打断她，皱着眉看她，眼里是深藏的心疼，“你在孤儿院长大的？”

这几日他太忙，都没时间调出她的资料仔细看看，她这么一说他的心里都是忍不住的自责。

苗清胳膊肘拐出去捣他，她自然看出了他神色变化，“心疼了？”

“嗯。”

他这么一回答苗清倒是不好意思了，反倒是过来安慰他，“这有什么的，我们之前在滕山上条件可是更苦呢，我在那里睡觉还有被子盖，之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可没有这些呢。”

其实不是的。

刚开始变成人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刚被抱回去的时候，她走路都是走歪歪扭扭的，说话也是咬字不清晰的。

六岁大的小孩，这个模样无疑是令人心忧的。

院长心软把她抱了回来，又因为多了一个孩子支出增多在办公室叹气，她当时不懂，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奶呼呼的递过去一颗糖，“麽……糖、糖……”

这颗糖是她昨天攒下来的。

看着这个收拾好白白净净的小姑娘院长的心都快化成一滩水，她抱着苗清放到腿上，“清清怎么啦？”

苗清巴掌大的脸上蹙着一对眉毛，努力搅着舌头发出音节，“麽、妈、妈妈……笑、亢焟（开心）……”

院长笑的弯眼睛，亲亲她的小脸，“知道啦，清清真是个好孩子。”

她原先认为这是个再好不过的归宿了，直到她生的第一场大病。

彻夜的咳嗽和反复的发烧无一不是在试探她身体的底线。

原来人类是如此脆弱的一个物种。

那是她第一次扎针输液，她把头埋在院长的怀里不敢看尖锐闪光的针头。

阿苗最讨厌扎针了。

洛晟眉头紧蹙，“你化形了？”他抓过苗清的手顺着她的经脉探究过去。

“照你说的时间，从你六岁来到孤儿院到现在不过是19年……”

洛晟思索间发现了时间流逝的不对劲。

可已经他们分别了一百多年了。

“你说你花了两年寻找到了幽冥湖畔，可你怎么可能在那个鬼地方待上百年？”

“不觉得时间对不上吗？”

他的声音急促又带着浓浓的担心。

苗清的手撑在沙发上，一双腿在空中晃荡晃荡。

阳台的窗子没关，晚上的风一阵一阵吹进来，连着幽静的夜一并拥入她的怀里。

“我知道啊……”

她仰着脑袋，耳朵尖尖立在头顶。

头顶是被覆上暖色的一片天花板，倒映着两个人相隔的影子。

她突然开口：“狐狸，你花了多久化形？”

洛晟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她：“也差不多一百多年吧。”

“具体在幽冥湖畔等了多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三五天？十几二十天？也可能是几个月吧，但我一睁眼就化形了，别的妖怪穷其一生都不能化形，我仅仅是一个睁眼的功夫就完成了，要是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妖怪要羡慕呢。”

“我不知道是谁带我出来，虽然化形后我过得也不是什么富贵的日子，但此我们之前在滕山的时候过的好很多很多了。”

“再说，除了成年后我会忍不住……就是差不多月圆的日子吧，控制不住自己化出原形……”

“你还会化回原形？”

洛晟声音提升了一个度，眉宇之间皱的能挂个勾着。

“啊，你不会吗？”

苗清话一断，有些拢下来的耳朵瞬间立起来，绿幽幽的眼睛圆溜溜的盯着他。

洛晟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揉了她的头顶，“都化形了，还三番五次在化回来，那做妖怪还有什么意思？限时做人体验卡吗？”

苗清脑袋顺着颅顶上的那一股力来回转动，还是努力目光看着他，“我不资道欸……”

洛晟紧蹙的眉头展开了。

简直是傻猫一只。

还以为她一个人在外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脑子能变聪明点，没想到，还是从前那幅傻的冒泡的样儿。

同时也忍不住老父亲式欣慰叹气，也只是不聪明，好歹是没长成邪恶大黄猫……

“不过……自从你离开了滕山以后，后来我也尝试过去寻找幽冥这个地方……”

苗清：“你也去了？”

洛晟摇头，“我并没有找到。”

“啊……怎么可能呢，虽然我花在找路的时间比较长，但也不至于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吧……”

苗清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彻底听不见，“那我是怎么找过去的……”

洛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不说话坐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算了算了。”洛晟摆摆手，“不想这个问题了。”

反正左右都化形了。

“对了！”苗清踢了踢他的小腿，“玖月怎么样了？”

洛晟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闭嘴叹出一口气来。

“怎么了？”

来之前还想过苗清提到时他该怎么说出来，真的问到他，他……

苗清急了，“玖月怎么了？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没出事。”

苗清歇了一口气，“那就好……”

“但是还是出了一点小事……”

苗清刚放下去的一口气又提上了嗓子眼，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他问道：“什么事？”

洛晟摇头，“算了，你到时候见面了自己去问吧，这事我不好说。”

苗清狠狠的踹过去一脚，“说话这么大喘气，吓死我了！”然后手朝他勾了勾。

“干什么？”，洛晟拍了拍被踢的裤子，“你是兔子吗，怎么老踢人。”

还是顺着她的手凑过去，苗清不耐烦的打了他肩膀一巴掌，“地址啊。”

“我的还是玖月？”

“当然是玖月了。”拿上洛晟写好的纸条，苗清嫌弃的瞄了她一眼，“我要你的干嘛？”

“哦——”洛晟拖着音节看向她，“不打算来我家瞧瞧？”

苗清犹豫，最后还是义正言辞的忍痛拒绝，“不用了！”

“书店？玖月开书店了？”

“是啊。”洛晟这么慵懒的靠着，把剧本放在一旁，“反正你们俩之前不也喜欢偷偷溜下山听曲儿吗？”

“啊，你知道？！”

洛晟挑眉，“就你们俩那尾巴藏好了吗？我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看不见罢了。”

一只黄猫，一只白狐狸，扬着个大尾巴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下山，真当他瞎看不见啊。

“哦……那行吧。”

“对了！”苗清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滴溜滴溜的亮着盯着他，“你知道上综艺要注意什么？”

“你？”洛晟目光把她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你要上综艺了？”

苗清嫌弃又踢了他一脚，“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嘛，我都问你上综艺要注意什么了。”

洛晟揉了揉她的耳朵，“那你就乖一点吧，综艺有的时候啊就是祸从口出。”

“本来你这只猫就傻，说错什么话那就完蛋喽……”

“啊啊啊啊！”

“你说话好过分！”

苗清就着胳膊把他整个人拉起来，“出去，出去！”

洛晟被推的一踉跄，回头看着茶几，“我外套！”

外套和他一起被轰了出去。

“喂。”

洛晟无奈的敲了敲门。

苗清不来，隔着一扇门，洛晟听她的声音瓮声瓮气，“干嘛？有事说没事走开。”

“开门阿苗，我最后说一句就走。”

苗清打开门，洛晟眼底凝起一丝疲惫。

“那个……你有时间多去看看玖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