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礼貌笑笑,转头看向布置得十分温馨的草坪:“小姨,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元可欣对她的问题略感差异:“你爸没告诉你吗?今天是你外公外婆的金婚纪念日啊,真是的,我还特意告诉了他一下。”
她爸爸眼里只有那点财权,怎么会注意到这种事情,沈懿垂眸:“抱歉啊小姨,是我疏忽了。”
元可欣察觉到她失落的情绪,拉着她手笑道:“诶呀,没事,是你爸的问题,跟你没关系,来,跟小姨一起准备一会儿的家宴。”
沈懿被她带到亲戚们中间,看着大家手上都忙着自己的活,她有点不知道自己帮上什么忙。
元可欣冲她招手:“过来懿懿,跟小姨一起把这些气球打满气。”
她的话就像救星一样,帮沈懿摆脱了尴尬的局面。她赶紧走过去,蹲下来接过打气筒,跟着元可欣一起忙活起来。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沈懿偶尔闲下来,眼神装作不经意的在人群里转了一圈,看到大家对她还算友好,心里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外公!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沈家就是来人了。”
屋子门口,方琪雅叉着腰告状。
在她近旁,站着一位年逾古稀、头发斑白的老者,他目光锐利如同鹰隼,双手交叠于背后,面容严肃地凝视着沈懿所在的方向。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站了起来。
沈懿也跟着起身,缓慢的走向老者,在他面前一米的距离站定,深深鞠躬,恭敬道:“外公。”
元老注视着眼前的女孩,她身形出落的和自己女儿有七八分相似,却偏偏带着令他最怨憎之人的血脉。
“你来干什么?我不是早就放出过话,只要是沈家的人,一律不可踏进我元家半步!”
沈懿低着头,鼻子一酸眼眶微红:“对不起外公,我就是来看看您。”
看着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方琪雅心里痛快多了,出言嘲讽道:“来看外公?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呀,你准备贺礼了吗?该不会都是随便在街上买来的吧。”
元家是书香门第,最看不上商人的那一套送礼的品味,偏沈丰平准备的礼品都是些人参鲍鱼,俗不可耐。
沈懿抬头,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有的外公,我有准备了一幅画,能不能……能不能借用些画板和颜料。”
元老沉默地注视着她,方琪雅则轻蔑地发出一声切。
她心中不以为然,即便外公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又能做出什么花样来呢?
元可欣一看气氛不对劲,立刻笑嘻嘻地凑过去:“那有什么,不就是画板吗,小姨去给你准备。”
沈懿向她投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多时,元可欣就带着画板和颜料走过来,她把东西摆到院子中间,还不忘活跃气氛:“这贺礼好,现场作画。”
众人都自觉的站到两侧,把最中心的位置留给沈懿。
方琪雅一看她这待遇,嘴上立刻酸溜溜:“某些人该不会是想随意画点什么糊弄过去吧。”
元可欣瞪了她一眼,低声道:“回去。”
无视他人的目光,沈懿静坐在画板前,她凝视着颜料盘,直接用手挖起一块,开始在画板上自由地涂抹。
她以手代笔,全神贯注地沉浸在艺术的海洋中,画板上浓烈的色块相互碰撞,激发出无限的创意。
身后,许多长者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赞赏和敬意。
方琪雅转头看向身旁的外公,发现他同样正以一种锐利的目光紧盯着沈懿,心中涌起一股不满,压低声音喃喃自语:“装神弄鬼。”
沈懿的指尖轻盈舞动,甚至没有注意到裙子上沾染了颜料,仅用了十几分钟,一幅绚丽多彩的百花绽放的油画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完成最后一笔后,沈懿站起身,将画作转向面对元老:“这就是我的贺礼,恭祝外公外婆金婚快乐。”
她用色大胆,花朵间跳色灵动,年纪轻轻就已将自己的画作风格展现出来。
“这天赋……算是这一代孩子里最出色的了吧。”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赞叹。
方琪雅不由得握紧拳头,牙根都快咬碎了。她一直都是元家新生代里最出色的一个,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沈懿抢了过去,她怎么能忍受。
“画技庸俗,一点意境都没有,外公你说是吧……”
元老没有理会她,反倒是被沈懿的画吸引住目光,慢慢走过去仔细观赏。
“外公!”方琪雅见平常最疼爱她的外公都如此,心中更加忿忿不平。
看见外公仔细端详自己的画作,沈懿紧张的手心冒汗。
元老:“用指尖作画,这是你妈妈教给你的。”
沈懿点头:“是……”
元老呼吸加速,眼中情绪翻涌,想起来女儿的遭遇,内心瞬间被怒火冲烧,抬手一把打翻沈懿的画。
沈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躲开才没被砸到。
元老手指颤抖着指着她:“你妈妈从小就对你溺爱,要什么给什么,你生病的时候,大半夜一个人抱着你去医院!你这一身天赋本事!全都是她培养起来的!她愧对你吗!”
沈懿被他的话击中灵魂,眼泪夺眶而出。
元可欣见势头不对,赶忙上前:“爸!你……”
“闭嘴!”元老厉声打断她,继续质问沈懿:“你明知你爸出轨,却还是为他说话!逼迫你妈妈和他复婚!要不是你!我女儿也不会自杀!你给我滚!带着你的东西滚!永远不许踏进我元家的大门!”
沈懿被他用拐杖打了几下,周围的亲戚赶紧围上来,拉开她和老爷子。她被人推搡着,只能隐约透过人群看到外公被扶着进了屋子里。
“外公你消消气……”
“爸你快把药吃了……”
“……”
沈懿被大舅妈推着走出院子大门,她一脸为难道:“懿懿啊,你说你今天就不该来,哎……快回去吧昂。”
说完,转身关上了大院铁门。
沈懿的眼神显得空洞无神,她静止地站立了片刻。当天空中响起一声清脆的鸟鸣,她才如梦初醒,缓缓地向元宅的方向鞠了一躬。
眼泪滴落到鞋上,沈懿站起来转身离开。
是啊,都是她的错,如果没有她,妈妈就不会死……她才是最应该赎罪的那个人。
巷弄间,穿堂风轻拂而过,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沈懿强忍着泪水,走向车辆,手刚触及车门把手,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将手收回。
她现在这个状态不能开车,她不能再害人了……
对,不能再害人……
沈懿漫无目的得向前走着。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过去的记忆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日刚刚发生,不断地在沈懿的脑海中重播,一遍遍地摧毁着她的心理防线。
‘爸爸有外遇去解决那个女人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离婚!’
‘妈妈你就跟我回去吧,我真的不想你们分开。’
‘我就想有个完整的家,妈我求你了,不要离婚好不好。’
‘妈妈你和爸爸肯定还有感情的对不对。’
她每一句话都在试图修复与父母之间裂痕,然而却忽略了母亲日益消沉的精神状态。
和妈妈发生争执的那一天,她情绪失控,选择离家出走。在KTV中放纵自己,连续数日沉浸在歌声之中,直到她再次踏入家门,迎接她的却是满屋的菊花和低回的哀乐。
从那天起,沈懿变成了一个没妈妈的孩子。
不知不觉中,泪水已悄然滑落,沈懿的双眼模糊了视线,隐约间看到巷子口有个人影。
谢承安早已在此等候,焦虑地来回踱步,当目光落在沈懿身上时,心猛地一紧,感到一阵剧痛。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将沈懿紧紧抱住:“别怕别怕,没事了,有我在。”
像是在海上漂泊的船舶终于靠岸,沈懿压抑在心里的情绪瞬间宣泄出来,无助的在谢承安怀里痛哭。
幸好他跟过来了,谢承安拥住沈懿,感受着她在怀里颤抖:“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沈懿什么都不想说,她哭了很久,哭到最后嗓子都沙哑起来。
谢承安就这么一直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哄。
直到沈懿情绪平稳下来,谢承安才松开她,满眼心疼:“沈懿……”
“谢承安。”沈懿打断他,哽咽了一下后,抬头平静的说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谢承安脸色瞬间苍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小手紧攥着,痛得他几乎喘不过来气:“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沈懿苦笑着,挣开他的怀抱:“理由吗?我腻了!我不想要你了,我想断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不行吗?”
谢承安呼吸颤抖,眼眶逐渐泛红:“我不同意。”
“不同意?”沈懿抹去眼泪:“你一个小三的儿子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我讨厌你谢承安,更讨厌你那个当小三的妈妈,滚啊!”
谢承安身体僵住,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艰难开口:“原来在你心里……一直是这么看我们的么?”
沈懿:“对,现在你知道了吧,别来烦我了谢承安,我不想见到你。”
说完,她越过谢承安,消失在了巷子口。
望着沈懿离去的背影,谢承安无力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
“可我……喜欢你啊 ……”
泪水滑落,触及唇边,带着无法掩饰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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