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夏之换第一颗牙齿是和付信年在街边一块儿吃梅花糕的时候。梅花糕刚烤出来,又烫又糯,木夏之一口下去还没感觉,乱七八糟嚼了两口后,才后知后觉发现梅花糕上插着的一颗小米牙。
她瞅着那颗牙齿好半天,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是啥玩意儿”,第二个念头是“哪里来的牙齿”。
她愣愣地叫了声:“哥哥。”
付信年将零钱给了摊主后才转过身来:“怎么了好好?”
木夏之将咬了一口的梅花糕递过去,付信年一开始没注意,但是他看到了她嘴巴上的血迹,吓得连忙扶住了她的手:“怎么流血了?咬到舌头了吗?”
木夏之十分莫名,啊了一声。
于是付信年和一旁的印启都看见了她缺了的门牙。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印启打破沉默,他十分快乐地指着木夏之笑道:“没牙婆儿!”
付信年不赞同地拉了一下他的手,而木夏之意识到了什么,又被印启嘲笑了,顿时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这天晚上一家人再加一个付信年都哄不好木夏之。她哭着说:“没有牙齿了,好丑呜呜呜呜……”
任由其他人安慰什么都没用,什么“换牙代表好好长大啦”,什么“大家都要换牙的,不要担心”,什么“好好是最可爱的小姑娘,别伤心,牙齿会长出来的”,之类的车轱辘话说了一箩筐,然而木夏之还是哭唧唧的。
最后付信年让大人们离开了房间,他关上房门和木夏之道:“好好,是不是因为被印启哥哥笑了,才难为情的?”
木夏之抽抽搭搭道:“他才不是哥哥!”
付信年笑了起来:“别气了,我给你买巧克力吃。”
木夏之更伤心了:“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掉牙了还能吃巧克力吗!”
“只是掉了一颗门牙,不影响的。”付信年认真看着她,接着把换牙期的注意事项又细细说了。
他的声音温和,给人一种安心感,木夏之不哭了,睫毛沾着泪珠,瞪大眼睛专注地看着付信年。
等他说完了,木夏之问道:“那哥哥也换了牙?”
“当然,印启哥哥也换了的。”
“都说了他不是哥哥,”木夏之不满道,又说,“那哥哥换牙也好看,哥哥最好看了。”
付信年忍俊不禁,说:“好好也好看的,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了。”
木夏之接受了现实,但是情绪还是低落的,也不肯照镜子。
付信年带她上了楼顶,将掉的那颗乳牙扔在了对面的楼顶上,又买了冰激凌给她。
木夏之这样的性格,第二天就又恢复成了小太阳。
不过和印启的梁子就此结下,每每看见印启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偏偏印启又欠得慌,就喜欢逗木夏之让她叫他哥哥,两人一见面就不对付。
这一年,付信年送给木夏之的生日礼物是一个小小的熊猫玩偶,因为小木夏之迷上了大熊猫,喜欢一切大熊猫的东西。那个小玩偶一送到木夏之手上她就喜欢得不得了,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春去冬来,付信年和木夏之已经互相陪伴两年了。
二年级的暑假,期末成绩出来,木严和赵芹就气不打一处来。木夏之小小年纪就出现了偏科的陋习,木严和赵芹拿她没办法,只有拜托付信年利用暑假帮她补课。
于是付信年每天带着木夏之去图书馆,辅导她写作业。为什么非得去图书馆,因为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木夏之看着对着她眉开眼笑的印启就没好气:“付哥哥,为什么这个人也在?”
付信年还没来得及开腔,印启就不干了:“怎么你叫他是哥哥,我就是‘这个人’啊?”
木夏之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付信年向她解释道:“印启哥哥数学也不太好,我也帮他补补课。”
木夏之从来不放过能嘲笑印启的机会,乜斜了他一眼,嘲讽道:“你这么大了都学不好数学吗。”
印启气得直叫岂有此理:“你不也学不好吗!”
趁着两人这嘴还没斗起来,付信年及时按住了。
“好好,要不要喝奶茶?”付信年用上了注意力转移**,用来对付木夏之百试百灵。
果然木夏之一听,连忙点头:“我要多一份脆啵啵!”
付信年看一眼印启,对方倒是很识眼色,站了起来:“行行行,我去买。真是欠了你们俩兄妹的。”
木夏之轻轻哼了一声。
其实她没说,她看不惯印启的主要原因是,他是付信年的好朋友,她和付信年认识这么久,印启是第一个出现在付信年身边的朋友。这让木夏之意识到,她对于付信年来说已经不是唯一了。
况且印启和付信年是同学,每天都在一块儿,这可让木夏之太嫉妒了!
无论木夏之如何不满,从这一天起,他们三个就开始了组团学习。
小学二年级的数学在付信年这里简直闭着眼就能教,木夏之只是不喜欢数学,人还是非常聪明的,只要认真学了,她就一定能学会。
倒是印启问题大一点,他还得补物理,付信年每天都要花费更多的时间来给他讲题。
木夏之在心里又记上了印启一笔,他平时在学校里占用付哥哥就算了,现在放假了也霸着,还有没有道理了。
她瞪了印启一眼,嘟囔道:“这么差的成绩怎么和付哥哥一个班的。”
她声音不大,但那边付信年正好讲完一个题,大家都没有说话,这安静的氛围里就显得她的声音特别突兀了。
付信年和印启闻言都愣了,反应过来后印启自尊心大大受挫,他悲愤道:“这是什么话!”
天地良心,他就只是数学物理两门功课拖了点后腿,其他科目的成绩还是很好的!
木夏之背后说人小话被当场抓包,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连忙把书立起来挡住脸。
付信年也有点发笑,他摸了把木夏之的头,以示安慰。
不过大概是老天听到了木夏之的愿望,过了几天,付信年就接到了印启的电话,说是他爸妈带他去旅游,要跟付信年请一周假。
得到消息的木夏之眉开眼笑,她终于可以和付信年单独相处了。
原本只有他们俩,付信年在家就能把木夏之辅导了。可是木夏之不干,她非说图书馆有学习氛围,题都做的更快。付信年知道她应该是馋图书馆旁边那家店的果脯了,也没拆穿她。于是这天早饭过后,便带着她出门了。
两人坐公交车到了地方。南安市图书馆是前几年在新区新建的,之前老区也有一家图书馆,不过年代久远,虽然离他们住的景泰香园不远,可环境不太好。更多的是一些老人家去哪儿看报纸。
而新建的这家不一样,有自习室,宽大明亮,环境和条件都不错。正是暑假,像木夏之和付信年这样的来学习的学生不少,还有各类备考的考生,每天自习室都是人满为患。
人一多,每天早上图书馆还没开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所以他们得提前来。
下了车,公交站台离图书馆不远。木夏之跟着付信年一路到了图书馆,果不其然,今天又是排起长队,两人乖乖排在了队尾。
付信年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他往不远处看了看,思忖片刻后对木夏之道:“好好,你先在这里排着,我去给你买点杏脯。”
木夏之一听,连忙点点头,她之前买的都吃没了。
付信年离开长队去不远处刚开门的果脯店,木夏之看着他走远,又百无聊赖地四处看。
这个暑假,她过得实在是不自由。往年假期,她爸妈都会带她出去玩,方清清也跟她说她去她外婆家过暑假了。方清清的外婆家在海边,这可眼馋死木夏之了,她也想去看海。
可惜因为这次期末考没考好,木严夫妇已经把她这个假期的旅游权利给剥夺了。想起这个她就想叹气,她本来放假前还在想这次能不能求爸妈带上付信年一块儿出去玩,还跟方清清约好了,一块儿去。
现在好了,哪儿都去不成了。
木夏之悔恨不已,心里又默默记上了数学一笔,可恶。
正当她还在懊恼自己学不好数学时,突然一个小姑娘走到她跟前,怯生生道:“姐姐,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木夏之往四周看了看,才确定她的确是在问自己,便道:“怎么啦,小妹妹?”
小姑娘也就五六岁的模样,面黄肌瘦头发打结衣服还有污渍,看得出来是受过难的。
木夏之一下就心软了,知道小姑娘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果然,小姑娘眨了眨眼,对木夏之小声道:“姐姐,我和奶奶走散了,你能帮我找找奶奶吗?”
木夏之闻言心里也有些着急:“走散了?哪儿走散的啊?”
“前几天我奶奶带着我从宁白乡过来城里找我大伯,然后在汽车站走散了。我来过一次大伯家,印象里就在这一块。只是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姐姐你能给我点吃的吗?”
木夏之心疼坏了,但她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可以果腹的食物,当即便道:“我带你去买点吧。”
小姑娘眼睛瞬间发亮,忙点头。
木夏之看着付信年离开的方向又迟疑起来,她考虑着要不等哥哥回来再说,毕竟这个队伍排长了,她离开后又得重新排,搞不好就没位子了。可小姑娘满眼期待,她就有种帮助弱小的侠义气充斥心间,立刻就上头了。
木夏之牵起了小姑娘的手,就要往前方的商铺走去,她记得付信年去买果脯的店铺旁边就有家包子铺。
可是小姑娘突然拉住了她的手,木夏之不明所以,有点疑惑地望向她。小姑娘舔了舔嘴唇,说:“姐姐,我之前看了那边有家小超市,我不敢让你破费,你买个小面包给我就行。”
木夏之道:“你不想吃包子吗?”
小姑娘摇摇头:“不了姐姐,那个小超市的临期面包很便宜,一块钱有两大袋呢。”
木夏之:“哇这么便宜呢。要不我给你一块钱你自己去买吧。”正好她有一块钱零钱,况且这样她也不用离开队伍了。
小姑娘突然急了:“不行姐姐。我刚刚去过了,我没钱身上又脏,老板以为我是乞丐,就很凶,我……我现在不敢去了,姐姐你和我一起吧。”
木夏之看了看她身上,大概是流浪了好几天,的确不太干净,又是盛夏,身上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她了然地点点头,一边又觉得老板没有善心,便牵紧了小姑娘的手:“别怕,我带你去买。”
就这样,木夏之被小姑娘带离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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