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清看到了木夏之心心念念的哥哥,木夏之也满足了巨大的虚荣心,双方友好的道了别,付信年和木夏之母女俩一块儿往小区走去。
木夏之依旧一蹦一跳地不肯好好走路,因为要过马路,赵芹提醒了她两遍都没用,刚想上前拉她,却见付信年轻轻牵住了木夏之的手,道:“过马路了,小心点。”
“哦!好!”木夏之被付信年牵着,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走在付信年身边。
赵芹笑着摇摇头,简直是一物降一物。
幼儿园没作业,但面临小升初的付信年就不一样了,可木夏之说什么都要跟着他回去。
赵芹有些头疼,还是忍着脾气跟她商量:“哥哥要写作业的,你别去打扰哥哥。”
“我不会!我就坐在一旁,不说话,保证不打扰哥哥!”
木夏之犯倔的时候简直油盐不进,赵芹一口气提了上来,原本今天接她放学就磨掉了好多时间,这会儿她急着回去做饭,哪儿还有功夫跟她在这耗着。
眼看着赵芹要憋不住河东狮了,付信年对她道:“阿姨,就让好好和我一块儿吧,没事的。”
木夏之看付信年帮她说话了,立刻躲在了他身后。
赵芹气得没话说,但木严也快下班了,她要在那之前做好饭,便只有对付信年说:“那行,就拜托你照看一下妹妹了,待会到饭点我来接她。”说完,又瞪了一眼木夏之,嘱咐道,“别吵哥哥,安分点!”
“知道了——”
木夏之跟着付信年回了家,也说到做到了,不吵他,就如同暑假时候一样,一个人坐在付信年书桌旁,拿着付信年的漫画书看。
付信年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自己找出作业来做。
一大一小就这么安静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互不打扰。陈延屏不知道去哪儿了,还没回家,楼道里都是做饭的动静,不知道哪一层在剁排骨,砧板咚咚咚的响,而另一层油锅里炝油的滋啦声也不甘示弱,平添了许多烟火气息。
这样的傍晚,是木夏之和付信年一块儿度过的许多个傍晚之一。
时间过得很快,付信年做完了数学题,这时,大门门锁响了,木夏之刷地站了起来,走出房门,欢快道:“陈爷爷好!”
开门进来的人的确是迟归的陈延屏,只是他没有向往常那样回应木夏之,他立在原地,摇晃了两下。
木夏之正疑惑着今天的陈爷爷怎么不说话时,陈延屏突然往后倒去,然后发出了巨大的声响,手上提着的袋子也一块儿摔在地上,带回来的菜滚了一地。
木夏之瞪大眼睛,下意识喊道:“爷爷!!!”
如很多个下班日一样,木严按时到了家门口,正掏出钥匙,楼上咚咚咚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木严还在想谁跑这么急,该不会是好好吧。
下一秒,木夏之出现在楼道,她神色慌张,看到木严后也愣了一下,和自己父亲对视上,她的眼眶刷的红了,一张嘴就是哭腔:“……爸爸!”
木严见她这样也慌了:“出什么事了?”
木夏之在楼梯间不下来,她慌乱地指着楼上,对木严道:“爸爸,陈爷爷突然晕倒了,不知道怎么了,呜呜……你去看看好不好……”说完便哭了。
听到她的话,木严也吓了一跳,门也不开了,立刻两步并一步冲上了楼,而门内赵芹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此时从里面打开了大门:“怎么了……”
“妈妈!陈爷爷晕倒了!”木夏之哭着跟她妈解释。
赵芹也吓了一跳:“哎哟,怎么好端端的……”说着也换了鞋子出来去帮忙。
之后便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混乱。
他们的动静太大,循声而来的邻居们陆续增加,了解到出了什么事后,全都七嘴八舌七手八脚的来帮忙出主意。
陈延屏虽然清瘦,但是个子高,木严试了一下发现够呛抱得动,最后是在其他邻居的帮助下才用背的把人背起来了。
等他下了楼,有人打了120,可此时是晚高峰,救护车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不过小区附近有家医院,开车十分钟的路程,刚到了小区门口,木夏之的舅舅赵齐正好开着车拐进来。
赵齐乍一看这么多人闹哄哄的还吓了一跳,问清楚什么情况后,二话不说让人上了车,一个油门又拐出了小区大门。
付信年跟着上了车。
从陈延屏晕倒,到众人将人合力弄上车,他的神情都是淡淡的,看上去十分冷静。等到了医院,进了急诊,木严把人交给了医生护士,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他突然瞥见了站在抢救室门口的付信年,看着小少年沉静的脸,木严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安慰道:“孩子别怕,你外公会没事的。”
付信年点点头,到底还是没走开,只立在原地,哪怕门关上了,什么也看不到。
木严叹了口气,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便不再劝了。
不多时,停好车的赵齐过来了,身后跟着在门口遇到的赶来的赵芹和木夏之。
木严看了眼木夏之,对赵芹道:“怎么还把好好带来了。”
赵芹无奈:“她非要跟来……”
木夏之脸上还有泪痕,见到木严哭唧唧道:“爸爸,陈爷爷没事吧?”
木严也不知道,他只得摇摇头:“医生伯伯在抢救爷爷,一定会没事的。”可是说完他又心里没底。
老人家年纪大了,这都是说不好的事儿。
他转向妻子,道:“带了钱包吧?”
赵芹知道他的意思,忙点头:“把家里的现金都拿上了。”
赵齐眉间蹙起:“钱的事儿别担心,人最重要。”
木夏之没深究她爸话里的可信度,她正处在大人说什么都信的年龄,所以听到木严这么说,也不怕了。她忽略掉神色凝重的大人们,小跑着到了付信年身边,轻轻牵起了他的手。
突然自己的手被带着汗的小手握住,付信年吓了一跳,他抖了一下,转过头,对上了木夏之狗狗似的湿润的大眼睛。他嘴角抽动了一下,想对她笑一笑,然而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看到陈延屏倒在地上时,他说不太清心里是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陈延屏对他不假辞色,从不多说一句废话。有的时候家里明明有两个人,可安静得像是只有他独自一人似的。
外公不待见他的原因他心里知道,所以也从不多说什么。而直到看到外公双眼紧闭毫无意识地被推入急诊,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除了那个人之外的,唯一的亲人了。
他蓦然握紧了木夏之的小手,嗫嚅了一下,茫然道:“好好……我……”
木夏之像是能感受到他复杂的感情,她靠近了他,将脸靠在了他们握在一块儿的手上,轻轻道:“哥哥别怕,好好陪你。”
她像小动物一样靠着他,温热的触感极大程度安抚了付信年焦躁的心,他望着木夏之,没再说话,却奇迹般冷静了下来。
医院里多的是生离死别,有小孩儿的哭闹声,有女人焦急的呼喊声,也有中年儿子对着年迈的父亲细细叮嘱。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和苦闷,小小的木夏之只隐约懂得这样的情绪,可并不知道“无能为力”这个词到底代表了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门打开了,医生从里头走出来,门外等着的几人精神一振,连忙拥上前去。
看到家属,医生简单说了两句。
陈延屏情况不算糟糕,晕倒是血压引起的,但是不幸中的万幸,血管情况还行,这次没有出现脑梗的状况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众人听了也终于放下心来。
陈延屏已经醒过来了,只是还需要住院观察一晚。大人们商量过后,决定木严晚上在医院陪床,赵芹带着孩子们回家。
原本陈延屏是拒绝的,觉得太麻烦他们了,木严一句“您总不能让信年一个孩子在这熬着吧”,才让固执的教授闭上了嘴。
赵芹把木夏之和付信年带回了家。她之前做好了饭,结果一家人还没坐上桌就出了这档子事儿。九月的气温还是秋老虎,等他们回来,饭菜都还是温热的,她便让孩子们洗了手上桌吃饭。
一顿饭沉闷地吃完,赵芹事先格外装出了两份,收拾完便让孩子们呆在家里,她去医院送饭。
然而她嘱咐完提着饭盒走到门口时,却发现跟在她身后沉默的付信年。赵芹愣了愣,立刻懂了。她蹲下来对付信年道:“信年,今晚上你就别去医院了,有叔叔在,你外公会没事的。”
付信年没点头也没摇头,就这么沉默的望着她。
赵芹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信年,阿姨要去医院送饭,你要也走了好好就一个人在家里,你看,你能不能在家里帮阿姨看着好好呀?”
提到了木夏之,付信年神情松动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木夏之。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妥协,点了点头。
搞定了大的,赵芹又叫小的听话一点,两个人呆在家里别出门,这才又重新出门。
见自己妈妈匆匆离去后,木夏之望向付信年:“哥哥,你看电视吗?”
付信年摇摇头:“我还有作业。”
木夏之想起来了还有这茬,不由感叹小学生可真辛苦,还是幼儿园好玩。
付信年上楼拿了自己的书包后,就在木家写作业,听了赵芹的话,守着妹妹。
而木夏之只要和付信年在一起,便乖得很,动画片也不看了,就陪在付信年身边。
赵芹从医院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这晚她也不敢让付信年一个人住在楼上,便让他拿了换洗的衣服,就在她家住下,付信年也没推辞。
木夏之已经和父母分床睡了,自己已经有了个小房间,赵芹便让付信年睡木夏之的屋。木夏之听了,高兴得要跳起来,却被妈妈下一句:“好好今天和妈妈睡。”又掉了下来。
“为什么!我想和哥哥睡!”木夏之抗议道。
赵芹好声好气和她解释:“你是女孩子,哥哥是男孩子,女孩子和男孩子怎么能睡在一起呢?幼儿园老师和爸爸妈妈都跟你说过的呀,男女有别。”
平时这些道理木夏之都懂,可今天是她最喜欢的哥哥,她的才不管那些大道理:“我不管,爸爸妈妈不是也睡在一起吗!也是男孩子女孩子啊!”
听了她的傻话,赵芹笑了出来:“爸爸妈妈是夫妻啊。”
木夏之知道“夫妻”的意思,理所当然道:“那我也嫁给哥哥不就好了,就能睡在一起了呀!”
赵芹恨不得去捂她的嘴:“……快闭嘴吧你!”
无论木夏之怎么撒娇打滚,都没有争取到和哥哥睡一块儿的机会,最后还是付信年答应她明天送她去幼儿园才哄住她。
这一晚上,赵芹去看了付信年一次,确定他睡着了才放下心来。
大约是变故太多,年少的付信年稚气的睡颜上染上了些忧悒,梦里似乎也不太安宁。
赵芹心下一软,又叹了口气。
只是无论如何,明日太阳照旧会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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