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悦我?” 蒋昭南捏着酒杯的指尖没什么防备地晃了晃,他问,“为什么要取悦我?”
祁砚知却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很白痴,现实里没有谁会对谁无缘无故地好,也很少有谁会对谁毫无来由地坏,他谈取悦无非就是一种**的手段,是只存在于蒋昭南与他之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可经他嘴里这么说出来,仿佛刚才那瞬间暗流涌动过的危险气息就如同拎大锤敲泡沫般,滑稽又荒诞地碎了一地。
兴许是头一次对自己精心准备过的“巧思”感到一阵没由来的挫败,祁砚知垂眼望着蒋昭南高挺的鼻尖,颇有几分破罐子破摔地答道,“因为我喜欢你。”
“喜欢?”蒋昭南脸上的错愕几乎是一瞬间的事,然而这种错愕也只在祁砚知回答的那一刻明确地表现了出来,下一刻又很快恢复了面上不动声色的平静。
半口酒下肚,蒋昭南放下酒杯松了松领带,胳膊撑在桌上专心地打量着祁砚知,他问,“Q先生见过我几面,又对我有多了解?”
几分酒气染红了蒋昭南的嘴唇,头顶喷过发胶的黑发不听话地垂下了几根,颇具艺术感地耷拉在眉前,给这家伙硬朗的五官镀上了一寸恰到好处的柔和。
祁砚知本身是不想说话的,因为鹅黄色的灯光下,此刻的蒋昭南就好像是他心中**的化身,既随随便便勾起他的**又试图将他的**毫不留情地熄灭。
他觉得他无情,可他本就不懂风情,于是如此近的距离里,祁砚知又不得不压抑升腾的**,一字一句回答着无比现实的话题,他说,“算上这次,我只见过你两面,至于了解……”
祁砚知的语调拐了个大弯,望着蒋昭南眼睛的时候像只慵懒又狡诈的狐狸,当然,就算是具象化的狐狸,也不是那种常见的拥有火红皮毛与细长体型的狭面狐。
因为他要做就做能承载蝴蝶的生前栖于雪山,死后应该被放进博物馆或猎奇标本室的长尾蓝狐。
祁砚知说,“实话实说,我对你皮囊以下的心脏灵魂与脉搏血肉都并不了解,我所知道的不过就是各种搜索引擎上搜“蒋昭南”这三个字自动跳出来的若干信息,但也仅限生平一类的,空洞又苍白的文字。”
“所以事实上,从某种带有现实意义的角度上看,我对你除外貌以外的认知似乎还比不上搜狐和百度。”
几句话交织又穿插的转折间,蒋昭南对他这说法感到了难以名状的震惊与讶异,他本以为这家伙大概率会像刚刚那样用些模糊不清的语言美化所谓的“喜欢”二字,结果到了这个时候祁砚知又跟个毛头小子似的突然诚实得离谱。
饶朔给的资料里面没提祁砚知的情史,但蒋昭南真觉得这家伙绝对是个情场高手,攻防兼备又会把握时机,总在所有人都以为可以休息的间隙里不声不响地抛出平地一声惊雷的重磅炸弹。
蒋昭南低下眼睫看向手边酒杯泛起的一圈圈水浪,他问,“你口中的喜欢究竟是指什么呢?仅仅只是我外在的皮相么?”
“会不会太肤浅也太随便了些?”
祁砚知懂他的意思,却又没由来地产生了几分生理性的犹豫,恰巧这时服务员上了例汤,标准的法式葱头汤,祁砚知就着汤匙喝了两口汤等服务员离开后才缓缓开口,
“蒋总觉得单纯喜欢长相既肤浅又随便,但我的确也就是这么一个肤浅且随便的人,我的喜欢不基于任何以时间为参考的相处。就拿我热爱的创作来说,灵感来的时候我唯一想的就是抓住,缘分也一样,当它出现的时候我唯一想的就是不要错过。”
蒋昭南听完祁砚知的话稍稍沉默了会儿,指尖攥着的汤匙被他无意识地拨来拨去,汤碗里浮动的白沫震荡得比汤汁更厉害,他抬头盯着祁砚知耳边那个晃动的十字架,问,“你有没有想过,我很有可能不是你所想的缘分,甚至因为我,你很有可能错过真正的缘分?”
祁砚知闻言继续喝了两口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蒋总问我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想劝我放手?”
“差不多吧。”蒋昭南将汤匙随手挂在汤碗边重新喝了口杯里的红酒,“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就知道我是直男了吧,性取向这玩意儿是天生的,就算天王老子来了都改不掉,更何况你只是一个普通人……”
说到“普通人”这三个字的时候蒋昭南很明显顿了顿,随后又半打趣地说,“好吧,你是一个有钱有才华长得还好看的普通人,可那又怎样,遇到不相符的性取向不照样还是无能无力?”
“所以要我说啊,其实你这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跟你一样有品位有才华,三观还特别合得来的gay,而不是缺心眼儿死磕我这么一个不喜欢法餐也听不懂钢琴曲的直……”
“蒋总的意思我明白。”
祁砚知打断了蒋昭南即将说完的最后一个字,其实他本该从一开始就打断,可那点儿神出鬼没的好奇心总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就跟犯贱一样,明知是不爱听的废话,但又总保留着那么几分天方夜谭的期待。
完完全全就是纯纯的傻逼行为。
但你说傻逼就傻逼吧,祁砚知还得压着戾气问,“蒋总,你怎么就确定你对男的没感觉? ”
“或者,我换句话问”
“你是天生的直男么?”
蒋昭南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经血管流淌的血液似乎倒流了,那种被天降一道惊雷狠狠劈中直击天灵盖的滞涩感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你犹豫了。”祁砚知望着蒋昭南垂下去的眼睫肯定道,他问,“所以你不是对么?”
他补充,“至少你不确定你是。”
蒋昭南缓了很久,随后抬眼望了望祁砚知,莫名地笑了笑,“天不天生这东西你问医生也判断不出来啊,难不成我说我不是,那就不是吗?”
“你说得对。”祁砚知靠在桌边不经意地散发着丝丝缕缕的侵略性,他说,“你或许不是天生的直男,但我是天生的gay,是那种看过医生吃过药也接受过治疗,到最后还是吐得胃都快坏了还特么改不掉的死gay。”
“那你呢?”他问,“你也是这样的直男么?”
祁砚知耳边的十字架没再晃了,它只静静地坠在小巧的耳洞上,像只死寂的铃铛,没人碰,不响,也不亮。
蒋昭南的沉默却是那种带着回响的沉默,浅薄的意识模里模糊地告诉他面前这个家伙似乎很可怜,但清醒的认知又提醒他这个人其实很危险,像不戴任何防护措施走摇摇欲坠的独木桥,生锈的锁链哗啦作响,脚下的腐木一根根断裂。
中二病发病的时候,蒋昭南经常发些没必要的善心,换作早几年什么都没见过的时候,他会觉得拯救一个人不算什么,拯救世界才算大英雄。
可现在,中二病治好了,恐同症又犯了,某些恶心到让他反胃的记忆慢慢找上门来,此时的他别说拯救世界,就是单单拯救一个人他也不愿意了。
蒋昭南终于喝了口例汤,味道很怪,说不上来的怪,总之不如他公寓楼下那家小餐馆卖的青菜汤或是番茄汤。当然,中式菜和西方菜本就是两模两样的东西,就像他跟祁砚知,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眨眼间,蒋昭南咽下了那口怪异的汤,拿餐巾擦了擦嘴,他问,“祁先生,你认为我是不是天生的直男这件事真的重要么?”
“还是说就算我不是天生就是直男,你就有可能把我掰弯?”
他问的不是Q先生,而是祁先生,不是工作的角度,而是生活。
“有没有可能那也得试了才知道,难道不是么蒋总?”
祁砚知不怎么喜欢退让,尤其是这个时候,当他心中的**完完全全投射在某个人身上时,他所渴望的不过就变成了全然的掌控,对方的□□该是他的,呼吸该是他的,就连最不可控横冲直撞的思想也该是他的。
蒋昭南对祁砚知脑中所想的一切都全然不知,他眼下只觉得疲惫,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歪脑筋又怎么指望他这个恋爱都没谈过的小学鸡帮忙,倒不是说鸡就一定不如牛,一个鸟类一个哺乳动物,半点儿可比性都没有。
于是他说,“祁先生,咱们聊这个话题已经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一开始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祁砚知知道蒋昭南在回避他的问题,那也没关系,逃避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就跟沉默一样,前者是犹豫,后者是默认,不管哪一种,他都喜欢得要命。
祁砚知笑得眼睛眯起来,盯着蒋昭南的目光吐露着以退为进的轻松,他说,“蒋总,我想要的条件其实很简单,有且仅有一条,并且只要你答应,我立刻就能签约。”
“一条?”蒋昭南疑惑地抬了抬眼睫,他问,“是什么?”
“住我家,跟我同居。”
祁砚知在蒋昭南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迅速补充道,“一年,我只要一年。”
“不管一年后你有没有爱上我,只要到时间,你随时都可以搬出去。”
“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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