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留影中蕴含的怨煞之气，为侵蚀入阵者的心神，若心志不坚，极易沉溺其中，受其同化，最终成为留影中的亡魂。”

祁季名压低声音，目光紧锁舞池中央。

路壬心头一凛，他感觉那香气似乎更浓了，丝丝缕缕，试图钻入他的七窍。他连忙凝神静气，默念清心咒。

舞乐愈发激昂，红衣舞姬的旋转越来越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粉衣舞姬们如众星捧月，拥簇着她。

而少女时的张夫人舞步轻盈，眼神却时不时飘向二楼的一处雅间，带着羞涩与期盼。

路壬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雅间珠帘半卷，隐约可见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身影，正凭栏观舞，虽看不清面容，但那份气度绝非寻常富贵人家。

忽然，乐声戛然而止。

舞姬们的动作定格，整个青楼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宾客、姑娘、仆役…所有“人”都保持着上一刻的姿态。

而路壬转头便瞥见，为他们倒茶的侍者嘴角咧开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露出森白牙齿，眼神空洞诡谲地望着他。

路壬吓得一哆嗦，浑身发毛，慌乱间竟不甚打落一只茶盏。

“叮！”一声清脆地响声打破这份奇异的安静。

“不好！”祁季名低喝一声。

几乎是同时，凝固的留影瞬间活了过来，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显露出了狰狞的本相！

宾客化作青面獠牙的恶鬼、姑娘们成了披头散发的怨灵，张牙舞爪的朝二人扑来，甜腻的香气被浓烈的腐臭取代。

一半华丽的青楼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般剥落，逐渐露出荒芜别院破败的本质！

“吼——”

祁季名瞬间拍案而起，扯住还在发愣的路壬翻身后撤，青罡剑出鞘，剑光亮如秋水，划出一道圆弧，将最先扑上来的几只恶鬼顷刻斩杀！

“这留影怎么会这般短！”路壬疾声道，手下握拳，电花闪烁间，一拳砸灭一只恶鬼。

这太不符合常理了，按照正常逻辑，这留影为了让他们醉生梦死其中，应当无限的长，在悄无声息中炼化他们。

怎么会突生如此变故！

祁季名手腕一抖，剑风正落几滴墨绿的粘稠鬼血，“不，是禁制，有人在此设下…”

“地级禁制。”

即便是天岚宗核心弟子都未必通此级别禁制，这小小金枫城，怎会出现地级禁制。

这里到底压着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那显露出的别院破楼竟渐渐变成了焦黑的残骸，满地狼藉。

那些扑来的恶鬼怨灵，身形扭曲，竟渐渐与这破败的背景融合或融入土里逐渐消散，他们嘶吼声中夹杂着女子凄厉的哭喊和男子绝望的哀嚎。

“小心！”路壬连忙将祁季名拽至身前。

只见方才他所在之地，不知他的影子何时形成了一滩粘稠的血污，无数只苍白的手臂正从其中伸出。

这才是真正的煞鬼！

祁季名立即刺破手指，定神念出咒文，化作淡青色光环荡来，数条藤蔓拔地而起，将他们托举而起。

路壬趁此目光如电，扫过混乱的场面。最终定格在舞池中央，那里，红衣舞姬的身影并未随之消散。

她不再旋转，只是静静地站着，仰头望着二楼那雅间方向，两行血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捂着脸肩头轻微颤动。

这处留影的主人，竟是红衣女姬。

“执念之源，在那雅间！”路壬喝道。

祁季名望去，同时青罡剑挽起剑花，伶俐剑气将迎面扑来的几个煞鬼搅碎，“好，你开路，我冲上去！”

路壬目含厉色，双掌猛然合十，周身电光暴涨，低吼一声。

刺目的电蛇以他为中心向四周炸开，形成一道短暂的雷电屏障，所过之处，电光闪烁，煞鬼触之即溃。

祁季名在其后操纵藤蔓破空而去，青罡剑光织成密网，护在后方。二人一攻一守，配合默契，硬生生在混乱中杀出一条通路。

升至二楼的瞬间，压力骤增。

那雅间门前的黑气漩涡仿佛有生命般剧烈翻涌。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气，珠帘疯狂摆动，发出密集的脆响，如同催命的魔音。

路壬站在前头，首当其冲，眼前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红衣舞姬绝望的眼神、华服男子冰冷的背影、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冲势不减，双掌电光再起，狠狠拍向那浓稠的黑气。

“破邪！”

电光与黑气猛烈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黑气破开一道裂缝，露出雅间的一角景象，可未等二人看清，便被一道极重的威压劈头盖脸砸来，即将被掀翻时，祁季名眼疾手快得伸手为他卸势。

“噗——”二人倒地皆是吐出一口血来。

路壬捂着胸口大骇，仅是一缕残念都有如此强悍的威力，那本尊…

他与祁季名对视一眼，二人瞬间顿悟为何此处会有地级禁制，原是封存某个大能的踪迹。

此时，一直静立哭泣的红衣舞姬猛然抬头，血泪止住，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恨意。

她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的啸叫，整个留影空间随之扭曲压缩，所有怨气煞气如同海纳百川般涌向一处。

竟是那棵妖异的枫树！

路壬警铃大作，系统提示的“金枫煞丹”四字与眼前疯狂汇聚怨煞之气的枫树瞬间重叠。

他看向身后的祁季名，只见少年脸色苍白，嘴角带血，恐怕这枚煞丹便是他突破筑基的机缘吧。

按照原定计划，此刻他应该设法引开祁季名，然后抢先一步夺取那即将成型的煞丹。

忽然，一只手握来，还伴随一声，“路大哥，别怕。”

路壬这才惊然发觉自己在发抖。

祁季名缓缓起身，扶起还在发愣的路壬，分析道:“那红衣舞姬恐怕与那残念颇有渊源，但方才那残念发出的一击，应当会引动本尊察觉，届时必会抹去残念。她执念已破，我们应当就能出去了。”

路壬心不在焉地颔首，余光不停地瞥向枫树，种种压力如同悬顶之剑，胁迫着他往前走。

他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眼神变得坚毅，不过是一个机缘，若他能活下去，必会偿还祁季名更好的！

一丝灵力悄然汇聚于指尖，准备施展一个迷惑视线的法术。

却不料，那颗吸纳了所有怨气的枫树发出剧烈震颤，庞大的树体连同那滔天的怨煞之气，在眨眼间急速坍缩，由实化虚，由虚化光，最终凝成一颗龙眼大小表面流转着暗金光泽的丹丸。

金枫煞丹，成了！

而一缕飘魂显现，凝聚成一张扭曲而又带着解脱的女子面容，她缓缓睁开眼，望了一眼路壬。

他并未如预想般悬浮于空等待争夺，而是化作一道暗红金光，直射路壬丹田。

“什么！”路壬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自觉丹田一烫，一股庞大而阴冷的力量蛮横的涌入他的经脉，直冲识海。

【叮！】

【任务‘抢夺气运之子机缘’完成！奖励三千点积分！】

【额外奖励《墨天法诀·摄灵篇》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系统的提示因冰冷而准时，路壬却感觉不到半分喜悦。他僵在原地，浑身冰冷与炽热交织，庞大的煞气在他丹田内冲撞，挤压，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煞丹，主动认主了？

为什么？

凭什么？

路壬疼得额头大汗淋漓，视线都快要模糊不清了。

为什么要在他决心做个恶人时，叫他轻而易举的得到本不属于他的东西，那油然而生的庆幸，只会让他更加厌恶、唾弃自己。

“路大哥！你怎么了！”祁季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路壬，触手只觉他肌肤冰冷与滚烫诡异交织，一股凶戾的煞气正不受控制的在其经脉中乱窜。

路壬咬紧牙关，面色忽青忽白，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煞丹…是那煞丹主动…”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冷汗已浸湿鬓发。

他垂着头抵在祁季名的肩头，也不知这话是说给谁听的，说出来又是在试图证明什么。

祁季名脸色沉了下来，未懂他语焉不详的话，只二话不说，并指如剑，迅即点在路壬胸腹几处大穴之上，又将他扶坐在地。

随后，路壬只觉一股精纯无比的木系灵力透体而入，帮他引导压制那狂暴的力量。

“凝神守一，不要抵抗他的力量，尝试引导。”祁季名在他耳边低喝道。

他的青罡剑悬浮于侧，发出清越剑鸣，既牵动路壬神经，又驱散着周围重新聚拢过来的鬼气。

然而，地级禁制因煞丹的消失开始剧烈波动，整个空间变得极不稳定，脚下的焦土龟裂，残垣断壁疏疏落下碎屑，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塌。

“此地不宜久留！”祁季名当机立断，一把将几乎无法行动的路壬背起。

瞥了眼幻境消散后断垣下躺着张夫人，顺手拎过，少年清瘦，却稳稳地脚踏玄奥步法，身化一道青虹，朝来时处急掠而去。

–

外面赵义等人尝试破阵，却始终不得其法。

萧宁月破阵帮不上忙，只能望着他们消失的那处来回踱步，“怎么这么久了，也不传音，也未出来，不知道出什么岔子了。”

“阵内有变。”萧争云睁开眼，与赵义对视一眼，手指飞速掐诀。

玄黄灵波随她动作间荡漾开，冲击着那无形的禁制壁垒，赵义沉喝一声，双掌推出赤火与萧争云的阵法汇合。

叶辰依旧一言不发地为他们二人滋养修复灵力。

“啊！快破了！”萧宁月见那阵逐渐碎裂，高兴地拍手。

但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一道掺夹着威压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住手！”

话音未落，数道身影已急掠而至，为首者一身紫衣锦袍，面容阴鸷，身后几名修士亦是眼神锐利，训练有素。

“巡使殿…”赵义微微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