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拜师

三个人回到乔嘉禾家,入目是一片狼籍,桌椅橱柜倒了满地,连天花板上的吊灯都被拽了下来,摔得粉碎,四周弥漫着一种渗进骨头缝的寒意。

夷微站在客厅中间,清了清嗓子:

“主人都回来了,你们还赖在这里,太不礼貌了吧?”

此话一出,不到五秒,充斥在周围的冷气便顺着防盗门开的小缝溜走了,屋内恢复了盛夏时节应该有的闷热。

把屋子里被砸烂的物品清理干净,清点了留下来的东西。金银首饰、现金银行卡一类贵重财物都没有丢失,可见来者并不是图财。房内虽然凌乱,却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之类的痕迹,不太像是人为。

“需要报警吗?”宁绥问。

“不是人为,报警也没有用吧。”乔嘉禾身心俱疲。

宁绥拿着三清铃,在屋里走了好几圈,铃铛一直没反应。

“嘉禾,家里有没有瓦盆或者陶瓷盆之类的?还要一个能立在地上的勺子,蜡烛也要。”

“我找找,应该是有的。”她跑进里屋,不一会儿,翻出一个瓷盆、一个瓷勺,手里抓了一把蜡烛,“这些够吗?”

“够了,帮我点上三根蜡烛,固定在盆里。这年头,油盏是没有了,用蜡烛将就一下吧,一切从简。”

他抽出一张红色的符纸,执笔画下煎鬼箓,放入盆中任其燃烧,随后面朝南方念道:

“谨请南方宋无忌大将军,手执火轮。烧鬼通名,炼神为灰,烧鬼为汁,火神!火神!急出!急出!出疾!”

待符纸燃烧殆尽,他端起瓷盆,将灰烬撒在楼道里。

“等半个小时,看来的是什么东西。”

夷微和乔嘉禾虽然不明所以,但既然北帝**官都发话了,也没有质疑的道理。三人无言坐了半小时,宁绥出门去看,又招呼两人一同过去。

只见方才铺好的细灰上,竟出现了一排类似老鼠的脚印,数量不算少。

“……山魈么?”

《道法会元》有云:如鼠迹小者山魈。宁绥也捻起一撮灰,嗅着味道。他若有所思,转身回屋,取出一柄天蓬尺放在乔嘉禾手中,嘱咐说:

“嘉禾,我们两个下楼一趟,你好好待在家里,除了我们,谁叫都不能开门,明白吗?”

“我跟你们一起去。”乔嘉禾忙说。

“不可以。”他合上乔嘉禾的手,“这是我们门派威力最强的法器,来之前已经做了加持,足够保证你的安全。”

他带上其他法器和一沓符咒,呼唤夷微:“走啦,别忘了拿着你的长枪。”

“要去干什么?”

“建狱,捉鬼。”

今夜天朗月圆,周围见不到生人的踪影。二人特意找了一个位于南方的树根,宁绥抽出三支香和一张符纸,递给夷微:

“借个火。”

夷微配合地打了个响指,指尖冒出一簇火焰,点燃香和符纸。

这是天蓬法中的火狱法,方才撒的纸灰是为了观察要捉的是何种妖邪。此法宁绥一直没用过,还精简了步骤,他也无法确定自己的瓮中能不能捉到鳖。

“六首山翁,生在幽谷,朝从庚辛,暮还甲乙,中镇丙丁。大海四目,头枕北斗,足踏罡宿,三十六将速建火狱。急急如律令!”

忽而有狂风大起,吹得大树上枝叶哗啦作响,阴风卷起黄土和纸灰,直向宁绥袭来。夷微亮出焚枝长枪,一瞬间爆发的神威将阴风远远冲荡开去。随后风止气定,两人大眼瞪小眼,夷微小心翼翼地问:

“然后呢?”

“没、没有然后了。”宁绥也不知所措,“师父就教到这儿。”

夷微摇摇头,含笑靠在树上:“还记得下午那个姑娘吗?”

“你也觉得她不对劲儿?”

“难说。她瘦得像两根筷子一样,如果不是生病,只能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夷微合上眼睛,“真是神奇,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人族对付脏东西已经很有一套了。我还记得,以前你们一有妖魔鬼怪横行,就会派人遍访名山大川找神仙求助,搞得我们都很头大。”

“你那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我们从几千年前就开始修炼了好吧?”宁绥不满地反驳,“要不是颛顼老儿绝地天通,断我仙途,我现在还至于为了一点钱天天跟公检法那帮人掐个不停?”

“你想成仙?”夷微睁开一只眼。

宁绥耸耸肩:“也没有很想,我就随口一说,真让我抛下一切俗物尸解羽化,我也舍不得,还得给师父养老送终呢。”

夷微忍俊不禁地低头,被宁绥一把搂到怀里。他一抬眼,正对上宁绥有些讨好的目光。

“我师兄邓若淳倒是一直对成仙很感兴趣,有机会的话,你点拨一二,怎么样?就当看在我的面子上。”

宁绥比他矮了半个头,想保持这个姿势就只能把半边身子挂在他身上,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宁绥也迅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自在地松开手向后退去,却被夷微揽住腰,又一次拉回怀里。

“当然可以。”

然而,有如被针尖刺破耳膜,一声类似于脑鸣般的锐响炸开在意识的深处,起初只是轻微的一点,慢慢弥漫开来,毒气一般麻痹了神经。宁绥只感觉有一片迷雾充斥在脑海里,让他难以控制思绪,紧接着便是电击似的烧灼剧痛,他抱住头,全身颤抖,眼泪旋即掉出。

“什么声音,我的头——”

“别听。”夷微先用手堵住他的耳朵,顺势把他的头按在自己颈窝,另一只手攥着焚枝准备应战,“……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

“是阴兵。先前看到楼道里的纸灰时,我就嗅到了阴煞之气,现在看来应该是召唤阴兵的符咒。阴兵的喉咙只能发出哨音,是他们集结的军令,这种哨音人不能听,严重的会活活疼死。”

熟悉的花木异香安抚着宁绥脆弱的神经,他短暂放纵本能压过理性,贪恋地向夷微怀中贴了贴。

仿佛在回应他的主动靠近,夷微又收紧了臂弯。

为了维持平衡,宁绥只能死死揽住夷微的腰。痛楚一波一波袭来,像有人用凿子扎进两边太阳穴,还在脑中不停搅动。宁绥控制不住地流泪,夷微感受到肩头温热湿润的触感,伸手抚着他的头发,用神识柔声说:

“你好像一只受了委屈来向我撒娇的猫。”

“都这种时候了,就不要开玩笑了。”宁绥抽着鼻子,“他们……是我招来的吗?”

“我想不是,应当是某个邪魔外道养的私兵。他们几乎没有神智,也不会说人话,无条件服从下令者,不论目标是谁,一律格杀勿论。要是进了楼里,整栋楼的人都别想活。”

“我授箓那天师父给了我一个罐子,里面是他拨给我的兵马,受北极驱邪院统领。我带过来了,现在上楼去取,也许还来得及。”

夷微笑笑:“有我在,不需要,你以后也用不上。”

“你,我,去打一个连?能坚持多久?”

夷微表示:“就不能把他们全干掉吗?怎么一点士气都没有?”

那我们两个真是太厉害了,宁绥毫无底气地想,他问:“连我都疼得直掉眼泪,其他人呢?他们听不见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到的,你是修行者,灵感强,容易被影响。”

“那他们可太幸福了……”宁绥拽着袖子擦擦眼泪。

哨音终于结束,夷微却还是搂着他不放手,宁绥听不清外面的情况,只能老老实实地接着趴在他怀里。

“还没完吗?”

“嘘——他们围过来了。”

“咚,咚,咚。”

沉重的踏步声后,还连缀着铁器与地面的磕碰声,仿佛在昭示着,来者是一队全副武装的铁甲军。宁绥从夷微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目光堪堪扫了四周一眼。低矮的灌木丛、密集的建筑物后,无数道绿色幽光漂浮于半空,那是阴兵的眼睛。

为首者身披青色重甲,长髯高个。借着倾泻的月光,宁绥扶正眼镜去看,才发现哪里不对。

他只有半颗头,后脑勺被平整地削了下去。

两侧各有扛着幡旗的兵士,后面的行伍拎着灯笼,青绿的磷火幽幽跳动,映出刀枪森森白光。每个士兵身体或多或少都有损伤,有的是缺胳膊少腿,有的是一身血窟窿,额头上都贴着一张黑色的符咒,大约是兵马的主人控制指挥所用。

头戴青盔身披甲,青骑青马青刀枪,这必是一支不正规的五猖兵马了。方才还祥和宁静的小区,现在已然一片死寂。

夷微不由分说捧着宁绥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听我说,阿绥,你现在立刻回到楼——”

宁绥立刻拔剑出鞘:“不,你身上还有伤,他们人太多了,我不能丢下你!”

“你相信我,你在这里我反而分心。”夷微耐心劝解,“一群杂兵而已,我一个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你保护好嘉禾,等我回去。”

“……好,这可是你说的。”宁绥攥住他的手,忽然想起了什么,把其余的符咒和法器都塞给了他。夷微不禁失笑,刚打算谢绝,抬眼看见宁绥满是担忧的眼神,心底一软,只好尽数收下,鼓囊囊地塞满两个口袋。

“平安回来。”

目送宁绥的背影消失于夜色中,夷微布阵隔绝战场与居民楼之间的连接,此处已然成为独立于外界的一处封闭场域,声音和景象都不会被其他人察觉。他收敛笑容,彻底释放满身的杀意,连连挽了好几个炫目的枪花,枪尖点地,摆开架势。

“怒目明尊在此,僭越者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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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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