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下意识松手放开那枚小印。zuowenbolan
然而在冰凉澄澈的田黄石即将脱手的那一刻,莹白纤长的指尖又将其捞了回来。
印章的棱角顶痛了鹿呦掌心,她松开紧抿的唇,只想苦笑。
烫手山芋!
她不过闲着在家,忽然想起当初捡到对方时,在对方换下衣物里摸到的硬物到底是什么,才找出收好的锦囊,打开来一看。没想到竟然……虽然早就猜到对方身份不简单,肯定出身富贵,但鹿呦根本没想过对方会是造反失败,正在逃亡的皇子!
一时之间,鹿呦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后悔打开了那个锦囊。
在发现对方竟然是高彻后,鹿呦最先想到的是把对方扔了。三更半夜,荒郊野外,随便找个地方把人一扔,然后自己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安平县,从这个麻烦中脱身。
刚冒出这个念头,鹿呦脑海中便不由浮现出几幅画面。
严寒霜冷,孤月高悬,冰冷的风声呼啸林间,身着单薄中衣的年轻男人躺在茫茫野草之上,睁着一双乌黑空洞的凤眼。惨白的月光穿过枝丫,照亮那张比霜月更白更冷寂的面容,在挺拔的鼻梁一侧,投下淡淡阴影。
只是想一想,鹿呦心里就满是不舍得!
将掌心的小印握紧又松开,重复几次之后,鹿呦用力一咬牙。
捡到高彻时,高彻身上穿的衣服,都被鹿呦洗干净收了起来。这会儿,她干脆利落地把那几件衣服全都找了出来。
抱着衣服,鹿呦径直朝厨房走去,毫不犹豫将那几件衣服塞进灶膛里。
凶猛的橙红色火舌舔/舐上衣衫,窜起更高的火焰。随着衣服慢慢烧成灰烬,鹿呦一片沉凝的杏眸,终于逐渐漾起柔波,恢复往日的温柔和善。
又往里添了几根柴,鹿呦起身,就着旺盛的火焰,开始做午饭。
卧房里,高彻并不清楚鹿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这几天,高彻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情绪正在慢慢平复。再想起部下挚友的背叛,尽管仍存在愤怒,但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令他心灰意冷,无法接受。
那些人自以为背叛他投靠大皇兄,能获得荣华富贵。殊不知,他才是父皇最疼爱的孩子!
父皇先前不过是被大皇兄蒙蔽了。只要让他见到父皇,亲口向他解释清楚情况,被发落的只会是大皇兄!
甚至于。高彻抿了抿唇,这么多天过去了,父皇说不准早就后悔先前听信大皇兄的鬼话,在命人找他了。
只要他联络上舅舅,回到京城,恢复清白,他绝不会放过大皇兄还有那些背信弃义的叛徒小人!
想到叶绍宗等人将要自食恶果,高彻眉眼间不由流露几分桀骜乖张。那几分桀骜乖张,恰似火石擦出的火花,落在那张沉寂冰冷的面容,那一瞬间,死灰复燃、星火燎原。哪怕凤眸空洞,却仍无法遮掩那张脸上的张扬肆意。
端着饭菜进来的鹿呦,刚好看到高彻神采飞扬的模样。她心口微微一滞,下意识屏住呼吸,然而,不等她多看,就见高彻又立马恢复了往日眉眼沉寂的样子。
她假装自己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微笑着走近高彻床边,“来,吃饭了。”
一边给高彻喂饭,鹿呦一边开口,“下午的药,我待会儿先给你换好。下午我要去隔壁邢家娘子家坐坐。”
高彻听在耳中,没有给出丝毫回应。他边吃饭,边注意鹿呦的一举一动,发现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她刚才应该没有看到。
高彻略略松了口气。
端着空掉的碗出门转身的刹那,鹿呦深深呼出一口气。
高彻方才眉眼张扬的模样,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她狠狠掐了掐小指指尖,痛楚遏制住她内心的激荡。
怎么能这么好看?!
快步走向井边,鹿呦双手鞠水,往脸上一泼。冰冷的井水降下她心头的火热,但当她低头看向水桶时,泛着涟漪的水面却又倒映出方才那张脸庞。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唇角微勾,往日略显苍白的容颜被点亮,眉宇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张扬肆意,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好看得紧,只想让人一直顺着他,让他永远这般意气风发、顺心如意下去。
那双微微上翘,形状漂亮的凤眸,虽然失去了星辰般的璀璨明亮,但不仅没有折损那副容颜,反倒因着极致的幽黑空洞,为他增添了别样的魅力。
方才看到高彻的一瞬间,鹿呦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团燃烧的火焰,需要用极大的意志,她才能克制住害怕灼伤而后退的冲动。
伸手搅碎水面上的人影,鹿呦越发坚定自己先前的选择。
擦干脸,重新整理了一番仪表后,鹿呦拿起准备好的礼物朝隔壁走去。
见到来串门的鹿呦,邢家娘子惊喜地笑起来,“快进来快进来。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正无聊呢。”她说着,打算拿杯子给鹿呦倒茶。
邢家娘子怀孕快九个月了,挺着个大肚子,鹿呦赶紧拉着邢家娘子不让她忙活,“阿苑姐,用不着客气。”
见鹿呦直接拉着她坐了下来,邢家娘子也只好作罢。她摸了摸浑圆的肚子,朝鹿呦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你要是渴了,自己倒水。”
鹿呦点点头,顺着邢家娘子的动作看向她的肚子,脸上不由带出几分担忧,“阿苑姐,你肚子都这么大了。你相公怎么还让你一个人呆在家里。”
邢家娘子和夫君感情很好,听到鹿呦的话,她不由笑了下,下意识又摸了摸肚子,朝鹿呦解释道:“我们家老邢也想请个婆子来照看我。只是我不喜欢家里有外人。他本来是打算这些天早些回来,和同僚换个班。只不过最近衙门里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特别忙。”
鹿呦今日来的目的,就是想从邢家娘子这边打听些消息。听到她提起邢捕快在衙门里的事,鹿呦面上不显,心里却微微一动,再次引导话题。
“最近县里也没什么大事,都风平浪静的。邢大哥他们怎么还这么忙?”
这话倒也不是鹿呦故意编造,整个安平县这些天确实风平浪静。明明高彻造反的消息已经传入百姓耳中,连芦叶村里的村妇都听说了,但衙门丝毫搜人抓人的意思。连通缉高彻的画像都没有。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知道今天才认出自己救下来的男人竟然是造反皇子高彻。
她先前不在意这些事,如今仔细一想,不由觉得整件事非常奇怪。
“你别说,我先前也和你一样奇怪过。”邢家娘子没有察觉到鹿呦的引导,拉着鹿呦的手,爽快地开口道:“我家那口子说,县太爷在让他们秘密找人。”
鹿呦一脸好奇,“什么人,还要秘密找?”
这回邢家娘子摇摇头,“老邢没和我说。他只透露,似乎是个京城里极其重要的人物。”
京城里极其重要的人物。鹿呦第一时间想到了高彻。
收敛心思,鹿呦又和邢家娘子聊了一会儿,发现邢家娘子对官府让找的那人,确实没有更多的了解后,便打算告辞。
她刚想要开口回去,邢家娘子忽然朝周围看了两眼,脸上带着几分兴奋,“阿呦,其实我家老邢前两天还和我说了一件事。”
鹿呦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肯定不小。她连忙打消离开的念头,眼眸里满是好奇,拉着邢家娘子的手,“阿苑姐,是什么事?”
邢家娘子本来就是个喜欢热闹的,这段时间,肚子越来越大,不得不呆在家里后,一天比一天觉得没趣。好不容易有个鹿呦,还和她一样喜欢听这些事,邢家娘子早就已经兴奋起来。她忍不住凑到鹿呦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话。
重新坐回到座位上,邢家娘子眼睛还是亮亮的,带着几分兴奋,“你可千万不要和别人说!我家老邢说,这消息现在还没传开去呢。要不是我家老邢和县太爷身边的师爷关系好,也不会知道这个。”
鹿呦被自己刚刚听到的消息震了震,听到邢家娘子的叮嘱,她急忙回神,诚恳允诺,“阿苑姐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回到自家院子后,鹿呦才终于有空好好整理她从邢家娘子那边得来的消息。
官府确实在找高彻,但态度十分暧昧,既没有发令通缉,也没有将高彻称作谋逆皇子。
然后,京城那边居然已经立了太子!
其实第一次听到高彻造反的消息时,鹿呦就有些奇怪。三位皇子中,三皇子生母出身低微,最初只是颜贵妃身边的宫女,大皇子母族势力与二皇子背后势力不相上下。但二皇子高彻比大皇子高徵更得天子喜爱。
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之位落到二皇子高彻头上的概率更大。他完全不需要造反争夺帝位。
除非高彻是被诬陷的。
这样,就能解释官府为何没有大张旗鼓通缉谋逆的皇子。
然而,这中间又有令鹿呦奇怪的地方。当今圣上对高彻宠爱万分,真正是爱子情深。如果高彻真是被诬陷,皇帝为何会直接立太子,将真正疼爱的儿子扔在一边?
或者说,高彻是真造反,只不过上面是打算暗地里把人抓回去?
一时之间,鹿呦只觉得整件事都透着扑朔迷离。
不过,鹿呦反倒坚定了先前的念头——尽快带着高彻离开安平县。在无法确定官府那边真正的态度前,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先把高彻藏好再说。
这时候,她不由万分庆幸,自己后来没有再雇佣婆子,而是亲自照顾高彻。少一个人见过他,暴露的危险就少一分。
真正下定决心之后,鹿呦动作非常快。短短半天功夫,她先是卖掉了胡辣汤的方子,赚了一笔钱,然后雇好马车和马车夫,收拾好东西,请大夫又替高彻看一次,开了些药后,打算明天一早就带着高彻走人。
第二天天蒙蒙亮,鹿呦便想办法将高彻弄进了马车车厢里。她坐在车厢边上,双手交握着,一直等到马车驶出了城门,她才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客人,你家相公还病着,你们怎么就这么早要出门啊。”
高彻虽然看不见东西,但也从鹿呦这一系列动作中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马车夫的问题,正好也是他的问题。
出城之后,鹿呦紧绷的心弦略微放松了一些,脸上的神情却不像往常那样温柔恬静。
高彻只听到鹿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焦急,“大哥,是家里老太太突然病重。要不然,我也不会连夫君身体都没养好,就急着出门。就怕再不去,连老太太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车厢外,马车夫听到鹿呦的话,同情地安慰了两句。
车厢里,高彻放在被面上的手却不由抓紧了被褥。最初那几天,他虽然一直昏迷着,但也零星有听到一些声音。他记得鹿呦家中明明已经只剩她一人,哪来什么老太太?
载着高彻鹿呦的马车出城没多久,一名体格精壮的汉子敲响了鹿家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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