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伤有得治

踏入主院,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便扑面而来。林夫人端坐于上首主位,面色铁青,唇线紧抿。夏诗诗则柔弱地侍立在一旁,一双美目肿得像熟透的桃子,正拿着一条素白帕子,不住地小声啜泣,肩膀微微耸动,好不可怜。林夜也在场,看着她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赞同与显而易见的责备。

“孽障!还不给我跪下!”林夫人一见她进来,猛地一拍身旁的茶几,震得杯盏哐当作响。

林浅依言,缓缓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背脊却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弯折的青竹:“不知女儿做错了何事,竟惹得母亲如此震怒?”

“做错了什么?你还有脸问!”林夫人气得浑身发抖,指尖直指林浅,“我问你!你今日是不是又去找墨寒的麻烦了?是不是又口出恶言,肆意羞辱朝廷命官!林浅!你的规矩呢?你的体统呢?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我林家世代清誉,怎么就生养出你这等不知廉耻、肆意妄为的东西!”

夏诗诗适时地添油加醋道:“姨妈您千万息怒,保重身子要紧啊!妹妹她……她或许只是一时心中郁结,想不开,并非存心要得罪苏大人,毁坏我们林家的声名……”

林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夏诗诗瞧见也不躲,反而略带挑衅看回去。

“母亲,”林浅不再看那装模作样的表姐,转而面向林夫人,声音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您只听信旁人的一面之词,为何不先问问女儿,今日为何会与苏墨寒争执?是他一早便堵在哥哥的院中,对我纠缠不休,质问不休。我与他早已退婚,白纸黑字,银货两讫,再无瓜葛。他却还要来质问我的不是,我难道要任由他纠缠不清,坏我名节吗?我不过是据理力争,捍卫自身清白与尊严,何错之有?难道非要女儿对他卑躬屈膝、表现出余情未了的样子,才叫做知礼数、顾大局吗?”她话语一顿,目光再次扫向夏诗诗,语气转冷,“再者,这是我们林家的家事,与表姐又有何干系?怎的,夏家的姓氏不好,表姐是打算要改姓林了,才如此关心?”

“放肆!谁允许你如此编排诋毁诗诗的!”林母气得声音都在颤抖,“你……你强词夺理!”林夫人被她一番连消带打的话堵得气息一滞,顿了顿,才继续斥道,“即便……即便是墨寒主动寻你,你好生与他说开便是!何至于说出那般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甚至还牵扯上你表姐的清誉!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可还有这个家!”

“母亲眼中若真有我这个女儿,就该先问问表姐,为何总在苏墨寒面前摆出那副楚楚可怜、泪眼盈盈的模样?为何言语之间,总是暧昧不清,引人误会?为何在我退婚之后,她不去关心苏墨寒作何想法,反而深夜潜入我房中,句句挑拨,字字陷阱!”林浅言辞愈发犀利,句句直指要害,“她若真顾念一丝半点的姐妹之情,真在意我们林家的声誉,就该懂得避嫌自重!而不是一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林府的庇护与母亲的怜爱,一边做着那些容易惹人误会、损害林家声誉的事情!”

这番话语,如同利剑,刺得夏诗诗脸色煞白,身形摇摇欲坠,哭得更是上气不接下气,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妹妹……你、你怎能如此血口喷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够了!”林夫人见自己一向疼爱的外甥女被如此咄咄逼问,更是怒不可遏,心疼与怒火交织,“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敢攀咬污蔑你表姐!我看你就是欠管教!平日里对你太过纵容,才让你如此无法无天!来人!请家法!我今天非要狠狠打醒你这个冥顽不灵、忤逆不孝的东西!”

林夜见状,眉头紧锁,上前一步想要求情:“母亲,此事……”

“谁都不准求情!”林夫人正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解,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很快,那根油光发亮、用来执行家法的粗重藤条,便被下人恭敬又惶恐地取了来。林浅看着那根象征着惩罚与权威的藤条,心,彻底沉了下去,一片冰凉。她望着盛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望着在一旁装腔作势、演技精湛的夏诗诗,望着欲言又止、最终却选择沉默的兄长,只觉得眼前这一幕,无比荒唐,又无比讽刺。

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依言上前,欲按住林浅的肩膀。林浅眼神一厉,反手便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离她最近的那个婆子脸上,力道之大,震得她自己的手掌都隐隐发麻。

她死死地盯着端坐上方的林夫人,眼圈控制不住地微微泛红,却倔强地昂着头:“母亲今日若要罚我,女儿无话可说。是因为女儿如今没了利用价值,不能再为家族换取一桩有利的联姻,所以便可被随意折辱、任意打骂,是吗?您今日打我,并非因为我做错了什么事,而是因为我不再听话,脱离了您的掌控,让您在苏家、在京中世家面前失了颜面,损了威严,对吗?”

“你……你胡说八道!逆女!逆女!”林夫人被这番直戳心窝的话说得恼羞成怒,脸色涨得通红,“给我打!狠狠地打!打到她知道错为止!”

沉重的藤条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重重地抽打在林浅单薄的背脊上。

作为丁柔时在法治社会长大,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幼时母亲气急也不过拿鸡毛掸子教训她两下,与此刻这火辣辣、深入骨髓的剧痛相比,简直如同挠痒。

一道道**尖锐的痛楚,如同毒蛇般在她背上迅速蔓延开来。

林浅死死咬住下唇,直至口中尝到一丝腥甜的铁锈味,也硬生生忍着,不肯发出一丝求饶或痛呼。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的嫩肉之中,留下数道血痕。

她倔强地挺直着背脊,眼神死死地盯着前方虚空一点,眸中最后一丝属于“女儿”的温度,也在这无情的鞭挞中褪尽,只剩下冰冷的失望与决绝。她不知道原主从前在这个家里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今日,她算是真切地领教了。不信自己的亲生女儿,反倒轻易听信外人的挑唆,下手如此狠重,这算什么家人?原主与他们或许是血脉至亲,可她不是!

夏诗诗垂着眼睑,偷偷瞧着这一幕,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又迅速换上那副担忧惊恐、泫然欲泣的表情,柔柔弱弱地出声劝道:“姨妈,别打了……求您别打了……妹妹她年纪小,她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她这火上浇油般的“劝解”,如同将滚烫的热油泼入熊熊燃烧的火海。

林夫人闻言,更是气急攻心,厉声喝道:“打!给我继续打!我倒要看看,她的骨头能有多硬!打到她认错求饶为止!”

藤条一下,又一下,毫不留情地落下。

林浅始终紧咬着牙关,唇色因剧痛和隐忍而变得惨白如纸,额际鬓角早已被冷汗彻底浸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意识开始有些模糊,眼前的景物仿佛蒙上了一层晃动的水雾。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上前,动作略带粗鲁地拽住了她的胳膊,似乎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那力道之中,夹杂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嫌弃,却又带着一种不得不管的无奈。

“母亲,请息怒。再打下去,怕是要出事了。”

是林夜的声音。

林浅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前,迷迷糊糊地想:装什么好人呢?一开始不拦着,等到场面难以收拾了,才出来假惺惺地卖人情?

呸。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这声虚弱至极、几乎含在喉咙里的“呸”,有多么轻微。但俯身靠近她的林夜,却清晰地听到了。

林浅是被一阵火辣辣的灼痛唤醒的。

后背仿佛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熨烫过,每一下细微的呼吸都牵扯着皮肉,激起阵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忍不住倒抽冷气,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嘶——”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床顶承尘和烟霞色纱幔,空气中弥漫着清苦的金疮药气味。

“小姐!您可算醒了!”守在床边的芍药立刻扑了过来,眼睛肿得像桃儿,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是不是疼得厉害……”

“没事儿……还……还死不了……”林浅声音沙哑得厉害,想抬手示意自己无碍,结果稍一动弹,后背便是钻心的疼,让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就是觉得……有点亏。”早知道这顿家法躲不过,当初在御前就该再狠心些,多讹苏墨寒五千两!权当是工伤赔偿和精神损失费了!

芍药被她这念头弄得哭笑不得,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将软枕垫高些许,又端来温水,用瓷勺一点点喂她润喉。

“小姐,您昨日何必……何必非要跟夫人硬顶着来呢……”芍药小声劝慰,眼圈又红了,“瞧瞧这伤,奴婢瞧着都心惊……”

“不顶着,难道乖乖等着被他们欺负到死吗?”林浅哼了一声,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咧嘴。其实她心底也有一丝后悔,昨日确实冲动了些,没料到林夫人竟真下如此重手!

但这顿打,也彻底打醒了她——林家,绝非久留之地。

她正兀自出神,不慎又动了一下,瞬间疼得“哎哟”一声,冷汗涔涔。“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更不吃亏!想拿我立威,踩着我的脸面去显摆他们那套规矩?做梦!”她一激动,语气便不自觉拔高,结果又扯到伤处,疼得直抽冷气,浑身哆嗦。

芍药吓得魂飞魄散,连声道:“小姐您别动气!千万别动气!奴婢这就去请大夫来看看!”

林浅还未来得及唤住她,小丫头已像受惊的兔子般窜了出去。刚冲出房门,便与一人撞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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