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前未婚夫”来了

皇宫走水的消息,翌日便如插了翅膀般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版本纷纭,有说不慎打翻烛台的,有说是天干物燥、雷击所致的,传得最玄乎的,是说走了水龙,预示着国运有变。

林浅听着芍药打听来的、添油加醋的“秘闻”,心里却明镜似的。什么水龙雷击,她一个字都不信。尤其当芍药神神秘秘地补充道“听说走水的是西北角那片宫苑,平日少有人去,只有忠勇王偶尔会留宿”时,她拈着豌豆黄的手顿在了半空。

忠勇王?李乾似乎提过,他幼时长于深宫,居所便是这“静思阁”。

静思阁?走水?

林浅放下点心,轻轻拍去指尖的碎屑,心中冷笑:警告。这分明是**裸的警告。

浑身汗毛颤栗。

昨日李乾才与她剖析完朝堂“铁三角”的暗流涌动,暗示苏墨寒可能有所动作,转眼他曾在宫中的居所就着了火?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

这火,十有**是冲着李乾去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你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莫要太过张扬,否则下次烧的便不是空屋了。

至于幕后主使……林浅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苏墨寒那张看似清风朗月、实则深不可测的面容。除了这个被李乾形容为“专出阴损主意”的前未婚夫,还有谁既有动机又有能力在皇宫内院行此险招?

“男人之间的争斗,竟比后宅阴私还要狠绝。”林浅低声自语,“这是要直接动手了么?”

她忽然有些懊恼昨日没有多向李乾讨要些“风险补偿”。这位爷身边的危机简直是层出不穷,她这个“临时盟友”当得实在亏本。

然而腹诽归腹诽,李乾昨夜的警醒她却是记在心上的。苏墨寒此人,连圣意都敢揣测利用,在宫中纵火这等事想必也不在话下,确实不是她能够正面抗衡的。既然已经结下梁子,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便是暂避锋芒。

没错,就是要示弱。下次若再遇见苏墨寒,无论他摆出怎样一副“你无情无义”的架势,她都只管做小伏低,摆出“您说得都对”的姿态。务必让他觉得她不过是个胸无大志、只知敛财的庸脂俗粉,或许能令他放松警惕,将矛头继续对准李乾那边。

死道友不死贫道,李乾王爷,您就多担待些吧!

这边正盘算着如何“韬光养晦”,那边窈娘派来的小丫鬟送来了喜讯,声音都带着雀跃的颤音:“小姐!咱们的‘萌物社'开张才三日,所有的‘盲盒'都被抢购一空!连样品都没剩下!好多夫人小姐没买到,都堵在铺子里追问下次何时到货呢!窈娘姐姐让我赶紧来禀报,请您快些想法子多备些货!”

林浅闻言,顿时将苏墨寒与李乾的恩怨抛到九霄云外,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当真?全都卖完了?”

“千真万确!奴婢亲眼所见!还有两位小姐为了争最后一个‘隐藏款'的福娃娃,险些在店里争执起来呢!”小丫鬟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好!好!好!”林浅喜得从榻上站起身,仿佛已经看见金山银山在眼前堆叠。果然,无论古今,女子都难抵“盲盒”与“萌物”的魅力!她林浅当真是个经商奇才!

然而狂喜不过片刻,林浅便迅速冷静下来。作为经历过现代商业洗礼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任何爆火且没有技术壁垒的物事,都难逃被仿制的命运。

这毛绒玩偶制作起来并无甚难处。只要买一个回去拆看,稍有经验的绣娘与裁缝便能仿制个**不离十。不出半月,市面上必定会出现各式“仿品”,价格还要更低。到那时,“萌物社”的热度很快就会消退,她的“富婆退休大计”便要搁浅。

不行!万万不行!她好不容易寻到一条生财之道,绝不能这般快就被人断了后路!

得想个法子,给这生意加上一层护身符。最好是官方的、有律法效力的那种。

专利!对,就是专利!在现代,新发明、新设计可以申请专利保护。可这是古代,哪来的专利法?

林浅蹙着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脑中飞速运转。没有现成的律例……那就创造一条?或者,寻个由头,让朝廷承认她的“独家经营权”?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闪现:向皇上进言,设立“专利税”!

顾名思义,便是谁家出了新奇有用的物件或巧思,可向朝廷缴纳一笔“专利税”,换取一定年限内的独家制造与售卖权。旁人若要仿制,也须向朝廷交税,或经首创者准许。如此既能激励创新,朝廷也能多一笔税银,岂非两全其美?

自然,她不会说得这般直白。得稍加修饰,拔高到“激励百工创新、充盈国库、彰显天朝物华天宝”的层面。想来皇上那般精明,应当能明白其中的好处。

可她一个深闺女子,如何能轻易面圣?即便见了,贸然提出这等政见,也太过突兀,保不齐会被当作妖言惑众。

得有个契机,或是……寻个“传话之人”。

找谁?李乾?不行,这位爷如今自身难保,目标太大,且定会借机谈条件。林夜?罢了,她那便宜兄长脑子不甚灵光,指望不上。

正思忖间,芍药进来通传:“小姐,夫人请您去前厅一趟,说是……苏大人来了,想见您。”

林浅脚步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谁?苏墨寒?他来作甚?还指名要见我?” 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什么好心。

芍药面现难色:“奴婢也不清楚,夫人让您务必过去,说苏大人有要事相商。”

林浅心中警铃大作。有要事?他们这对“前未婚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要事?莫非是来替夏诗诗讨公道?还是因着皇宫那把火没烧尽兴,亲自来威吓她了?

她本能地想要托病推拒,可转念一想,方才那个“专利税”的念头又浮上心头。苏墨寒……不就是现成的“传声筒”么?

他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专司出谋划策。若他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由他去向皇上进言,成事的把握岂不更大?而且,也能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态度,瞧瞧他究竟意欲何为。

风险与机遇并存,权当是卖他个人情罢。

“知道了。”林浅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裙,面上露出一个“兵来将挡”的神情,“走,去会会这位‘阴损主意'专家。”

前厅内的气氛果然有些凝滞。林道然与林母皆在座,面色都有些不自在。苏墨寒坐在客位,身着深色常服,面色平静无波,瞧不出喜怒,唯独那双眸子,在林浅踏入厅内的刹那,骤然变得深邃,似两口古井,牢牢锁住了她。

林浅规规矩矩地行礼:“父亲,母亲。苏大人。” 语气平淡得如同问候陌生人。

苏墨寒微微颔首:“林小姐。” 目光却依旧凝在她脸上,其中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探究,有审视,还有一丝……令人费解的执着。

林道然干咳一声,开口道:“浅浅,墨寒今日来,一是为商议诗诗的婚事,二是想……问问你关于那个‘萌物社'的事。”

林浅心中“咯噔”一下。他怎会知道“萌物社”与她有关?消息这般灵通?还是方婉柔或夏诗诗在他跟前递了话?

她面上不动声色:“不过是一点小营生,糊口而已,怎敢劳动苏大人过问?”

苏墨寒终于开口,语气听不出波澜:“听闻林小姐制作的玩偶新奇有趣,风靡京城。此物虽小,却能引动风潮,足见林小姐心思灵巧。只是……”他话锋一转,“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等巧思,若无庇护,恐难长久。”

林浅心中冷笑:来了,先扬后抑,开始敲打了。她故作讶异:“苏大人何出此言?不过是些小玩意儿,图个乐子罢了,谁会与这个过不去?”

“林小姐何必故作糊涂?”苏墨寒目光锐利了几分,“商贾之道,仿效最快。不出半月,市面上必有类似之物出现,价更低廉。届时,林小姐的心血,只怕要为人作嫁。”

这话正说中林浅的心事。她正愁如何将话题引到此处!果然是个心思深沉的,看问题一针见血。

她顺势露出几分“忧色”:“苏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正为此事发愁。好不容易想了个法子赚些体己,若轻易被人仿了去,确实……唉。”她轻叹一声,演技自然流畅,“若是朝廷能有个章程,保护这等新奇物事的首创之权,让人仿造也须缴纳些税银,既能激励众人多动脑筋研制好物件,朝廷也能多些进项,岂非两全其美?”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苏墨寒的反应。只见他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诧异,随即陷入沉思。

林浅心中打鼓:有戏?他听进去了?

厅内一时寂静。林道然与林母面面相觑,显然未能领会女儿所说的“首创之权”、“专利税”是何意。

良久,苏墨寒才缓缓放下茶盏,抬眸看向林浅,目光深沉得令她有些发怵:“保护首创之权……收取专利税……林小姐,此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林浅心头一紧,忙不迭推脱:“啊?不是不是!我……我也是偶然听市井之人闲聊说起,海外番邦似有类似的规矩,觉得颇有道理,便……便随口一提。苏大人若觉得不可行便罢,只当我异想天开。” 她可不敢承认这是自己的“奇思妙想”,万一被当作妖孽该如何是好?

苏墨寒凝视着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微扬,那笑意极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意味:“海外番邦……林小姐落水之后,见识倒是广博了许多。”

林浅后背霎时沁出一层冷汗。糟了,又说漏嘴了!这人太过敏锐!

她干笑两声,强行圆场:“呵呵,许是脑子进了些水,反倒开窍了,偶尔能记起些杂学旁收的见闻。”

苏墨寒不再深究,转而将话题拉回“专利税”上:“此法……看似异想天开,细想之下,却并非全无道理。激励工巧,遏制恶意仿造,于国于民,确有裨益。只是具体章程,需仔细斟酌。”

他竟真的在考虑?!林浅心中狂喜,忙趁热打铁:“苏大人明鉴!若此法能成,不仅是我,天下所有有巧思的工匠艺人,都会感念朝廷恩德!”

苏墨寒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毫不掩饰的兴奋与期待,那是一种纯粹的、对目标的渴望,与他记忆中那个只知痴缠他的林浅截然不同。这般鲜活灵动,像一簇火苗,莫名地吸引着他,也……刺痛着他。

他忽然发觉,自己愈来愈看不懂这个女人了。她时而精明狡黠,时而懵懂天真,时而语出惊人。她似乎真的彻底放下了过往,一心扑在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俗物”上。可偏偏是这样的她,却让他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占有欲。

他不能容忍她脱离掌控,不能容忍她用看陌生人的眼神看他,更不能容忍她与李乾那个危险人物过从甚密。

皇宫那把火……确实是他给李乾的警告。但此刻,望着林浅因着一个“专利税”的念头而容光焕发的面庞,一个更疯狂的念头在他心底滋生、蔓延。

他要得到她。不单是人,还有她的心,她的那些奇思妙想,她的一切。

唯有将她牢牢缚在身边,他方能安心。至于手段……他苏墨寒想要的东西,从未失手过。即使用些非常之法。

“此事,我会仔细考量。”苏墨寒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看向林浅的目光,却带着志在必得的锐利,“林小姐的‘巧思',确实……总能出人意料。”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林浅心中直打鼓,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苏墨寒又向林道然夫妇辞行,临去前,再度深深看了林浅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她险些维持不住面上的浅笑。

送走这尊煞神,林浅松了口气,又有些雀跃。不论苏墨寒出于何种目的,他似乎真的对“专利税”上了心!若此事能成,她的“萌物社”至少能安稳赚上一阵快钱!

她喜滋滋地往回走,开始筹划下一步:得催促窈娘尽快扩大生产,还要设计更多新样式,将招牌打响!

然而,她刚回到听雨轩不久,芍药便面色古怪地送来一个小竹筒,说是门房小厮悄悄塞给她的,指明要交与小姐。

林浅疑惑地接过竹筒,内里只有一张小笺,上面是熟悉的、属于李乾的潦草字迹:

“近日勿碰冷水,尤其勿饮。切记。”

勿碰冷水?勿饮?

林浅捏着纸条,怔住了。这没头没尾的警示,又是何意?

联想到皇宫那把火,还有苏墨寒方才那志在必得的眼神……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沿着脊背爬升。

这京城的水,果然深不见底。

而且,李乾这家伙,怎的连她饮不饮冷水都要过问?!他究竟在暗中布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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