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避其锋芒

夜深人静,江风透过船板的缝隙钻入,带来阵阵寒意,也带来了白日里刀光剑影残留的腥气。林浅蜷在榻上,眼皮沉重,意识却清醒得可怕。一闭眼,便是匪徒狰狞的面孔、冰冷的刀锋,以及李乾浴血护在她身前的背影。

恐惧如同无形的手,攫住了她的心脏。在这孤立无援的江心,充斥着未知杀机的夜晚,唯有那个人的身边,能让她感到一丝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挣扎许久,她终究是拗不过内心的渴望,轻手轻脚地起身,凭着记忆摸黑出了舱门。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船身轻微的摇晃和江水拍打船体的声音。

她停在李乾的舱门前,犹豫片刻,抬手轻轻敲了敲。里面悄无声息。是睡熟了,还是……?

心头莫名一空,她正欲转身离开,忽然,一只温热的大手从侧后方伸来,精准地捂住了她的嘴,另一条坚实的手臂则揽住她的腰,不由分说地将她带进了旁边一间堆放杂物的狭小舱室内。

“呜!”她吓得魂飞魄散,正要挣扎,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一丝戏谑:

“是我。”

李乾?

“啪”的一声轻响,火折子亮起微弱的光晕,勉强驱散了小片黑暗。林浅惊魂未定地靠在舱壁上,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仅着中衣,墨发微乱,显然是匆忙起身,但那双桃花眼在跳跃的火光下,却亮得惊人,带着洞悉一切的笑意。

“又来这出?”她没好气地拍开他还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气息有些不稳。两人距离太近,她甚至能清晰地嗅到他身上刚换过药带来的清苦气息,混合着他本身独特的、令人安心的沉水香。她不合时宜地想,可惜这里没有破伤风针,也不知道那些匪徒的武器干不干净。

“有事?”他言简意赅,目光却在她脸上流连,那笑意盈盈的样子,分明是看穿了她那点难以启齿的心思。

“也……没什么大事……”林浅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耳根悄悄发热,“来看看你的伤……情况如何……”

她总不能直说,我害怕,一个人睡不着,想来你这里寻求点安全感吧?那也太丢人了!

李乾也不戳破,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灼灼,仿佛带着实质的温度,烧得她浑身不自在。他那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让她又羞又恼。

“看你没事我就回去了。”她强作镇定,试图从他身侧的空隙挤出去,内心却在疯狂呐喊:救命!她真的开不了口让他陪啊!而且这男人眼神太危险,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做点什么!

下一瞬,李乾却抬手,轻而易举地按住了她欲开门的手腕,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来一阵战栗,他的声音低沉喑哑,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

“浅浅是睡不着……来寻我?”

“呃……我就是来谢谢你……没别的意思。”林浅梗着脖子,嘴硬道,心跳却快得如同擂鼓。

“哦?”李乾低笑一声,那笑声像是羽毛轻轻搔刮着她的心尖,“那,浅浅可得……好好谢谢我,是吧?”

话音未落,他那只原本按着她手腕的手,竟不安分地向下滑去,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指尖。

“手往哪儿摸呢!”林浅像被烫到一般,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天凉,”他理直气壮,指尖甚至在她掌心暧昧地挠了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撒娇意味,“浅浅帮我暖暖?”

林浅简直要被他这倒打一耙的无赖行径气笑了,可还没等她反驳,他的唇便精准地覆了上来,将她所有未出口的抗议都堵了回去。这个吻不同于之前的温柔试探,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急切,掠夺着她的呼吸,搅乱了她的心神。

她缺氧般头脑发晕,手脚发软,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

“王爷……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我怕肘击到你!”好不容易寻到一丝空隙,她气息不稳地警告,声音却软糯得毫无威慑力。

李乾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向下亲吻,留下一串细密滚烫的触感,那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哪里像是个身上带伤的人。“不妨事……”他的声音含混不清,带着浓重的**,“浅浅不要乱动就好……剩下的,本王……有数。”

有数他个大头鬼!一身伤还不老实!林浅内心骂骂咧咧,身体却诚实地在他的攻势下渐渐软化。

不知过了多久,李乾才意犹未尽地放开她。林浅脸颊酡红,靠着舱壁微微喘息,揉着自己有些发麻的双腿,羞恼地瞪着他。反观李乾,倒是心情极好的模样,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襟,一副餍足慵懒之态,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洒脱。

“王爷好‘性’致,”林浅忍不住酸言酸语,“大有视死如归,交代临终遗言的决心啊。”

李乾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小姑娘“办”完私事,开始办公事了?

伸手将她耳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有意无意擦过她滚烫的耳垂,眼神幽暗:“怎么?莫非……浅浅还有别的‘妙招’?明日会遇上什么,可说不好……”他刻意拉长了语调,暧昧不明。

经他这一“闹”,林浅原本紧绷的神经倒是奇异地放松了不少。她顺着他的话,思绪回到了正题。摸黑找了个相对干净的木箱坐下,她沉吟道:“二皇子不敢明着来,只能用这些阴私手段。看来,我们这位二皇子殿下,也是狗急跳墙了。”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轻点,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在现代看过的谍战剧和小说桥段,一个大胆的计划逐渐成型。

“王爷,我们如今在明,他们在暗。”她抬起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睿智的光芒,与方才的羞窘判若两人,“航线、大致行程,对方恐怕早已掌握。若我们只是加强护卫,严阵以待,固然稳妥,却会一直处于被动,如同一个醒目的靶子。”

李乾倚在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欣赏之色愈浓。他喜欢她此刻神采飞扬、运筹帷幄的模样。

“既然他们想玩‘意外’,”林浅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狡黠的弧度,吐出一个在这个时代略显突兀却精准无比的词,“我们何不‘兵不厌诈’,将计就计,也送他们一场‘意外’?”

“哦?”李乾挑眉,身体微微前倾,显示出极大的兴趣,“细细说来。”

“他们料定我们会直奔江北州城,沿途必定加强戒备,设下埋伏。那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她压低声音,如同分享一个秘密,“我们可否暂时改变航线?不直接去州城,而是先绕道去一个不那么起眼,但有驻军或可靠官员的沿岸县城?”

“声东击西?瞒天过海?”李乾立刻领会了她的意图,眼中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没错!”林浅点头,“让大部队,或者说,一个‘看起来像’王爷您还在的船队,按照原定路线,大张旗鼓地向江北州城进发,吸引所有注意力和可能的袭击。而我们……”她目光扫过这间狭小的舱室,又落在李乾和自己身上,“轻车简从,改换装扮,乘坐不起眼的快船,悄悄绕道,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目的地汇合。”

李乾沉吟着,修长的手指在膝上轻轻敲击,权衡着利弊。“此计甚险,但亦甚妙。”他抬眼看向林浅,目光深邃,带着探究与激赏,“江北州下辖的临江县,县令是本王故交之后,颇为可靠,且临江有支水师分队驻扎。从临江走陆路前往州城,不过一日路程。”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凝重:“只是,如此一来,你我二人脱离大队护卫,风险亦是不小。”

“风险与机遇并存。”林浅坦然回视,眼神清澈而坚定,“留在大队,看似安全,实则是众矢之的,被动挨打。悄然离开,虽护卫力量减弱,但目标小,行动快,反而更安全。最重要的是,能彻底打乱对方的所有部署。”她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当然,前提是,我们的行踪必须绝对保密,甚至连船队中的大部分人,都不能知晓。”

李乾凝视着她,眼前的女子既熟悉又陌生,那份冷静、果决与智慧,与他记忆中的娇憨少女重叠、升华,焕发出更加夺目的光彩。他心中一动,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胸腔内涌动。

“好!”李乾不再犹豫,果断拍板,声音低沉而有力,“就依你之计!”

他当即召来绝对可靠的亲卫统领,低声下达了一系列指令:挑选精锐、准备快船、对外宣称王爷染病静养、船队按原计划行进以迷惑敌人……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织成了一张金蝉脱壳的大网。

是夜,月隐星沉,江雾浓重如墨。

官船队在预定江湾假意停泊“休整”。一条轻捷的哨船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李乾与林浅已换上寻常布衣,扮作商人夫妇,在十名精锐的护卫下,迅速登船。

哨船调转方向,悄无声息地融入迷雾与夜色,朝着与主航道截然不同的方向——临江县驶去。

江风凛冽,林浅裹紧了身上李乾强行披给她的、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披风,靠在船舷边,回望那渐行渐远、灯火通明的官船队。那庞然大物此刻如同一个精心布置的舞台,吸引着所有窥探的目光。心中虽有对前路未知的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种亲手搅动风云、与身边之人并肩而战的奇异兴奋与安定。

李乾走到她身侧,高大的身影为她挡住了大半江风。他望着前方漆黑如墨的水路,目光锐利如蓄势待发的鹰隼。

“浅浅,”他忽然开口,夜风将他的声音吹得有些模糊,却清晰地落入她耳中,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我的小姑娘,长大了。”

林浅转过头,在朦胧的夜色与微弱的水光映照下,看向他线条冷硬却格外令人心安的侧脸,唇角轻轻扬起一抹浅淡却真实的弧度:“王爷过奖,我只是……不想坐以待毙罢了。”

她心中默念:这可是集古今智慧之大成的“套路”,但愿能唬住那些暗处的敌人。

小船破开沉静的江水,载着秘密与希望,向着迷雾重重的彼岸驶去。主航道上的“诱饵”依旧不紧不慢,而真正的棋手,已然跳出棋盘,准备给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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