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几年兢兢业业、囊中羞涩的“穷鬼社畜”,林浅对有钱人的快乐仅限于想象。如今可大不相同了,她林浅怀里揣着的,可是实打实的硬通货——银票!
说到银票,她到底多了个心眼。翌日一早,便吩咐芍药悄悄将大部分银票兑成了沉甸甸、黄澄澄的金锭。穿越前,金价一路飙升的景象她还记忆犹新,从七百多一路高歌猛进到近千元,如今这金灿灿的小可爱攥在手里,才觉分外安心。
据芍药这小丫头说,她一个一等大丫鬟,月钱也不过三两银子,这已算是府里极体面的收入了。那她这十万两……林浅掰着手指头粗略一算,好家伙,搁现代怕是堪比小百万的购买力了!
哪家打工人能遇上这等“天上掉雪花银”的美事?
啊……原来是她自己!这泼天的富贵,当真砸得她梦里都能笑醒!
美好的清晨,林浅尚在软枕锦被中与金锭银锭的美梦缠绵,盘算着是开个连锁酒楼好,还是搞个古代版的物流公司更赚钱,就被芍药小心翼翼地摇醒了。
“小姐,少爷房里的墨竹来了,说少爷请您去他书斋一趟。”
起床气懂不懂?林浅不高兴地翻了个身,心里暗骂:靠,真晦气!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了?
“不去!等我自然醒再说!”她瓮声瓮气地抱怨,将脑袋往被子里埋得更深。
芍药却有些为难,只得凑近些,低声道:“来传话的人说……苏大人也在少爷那儿。”
没完了是吧?!
“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我等着!”林浅一股邪火窜上来,烦躁地用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传出,“阴魂不散!这渣男还有完没完?银货两讫的道理懂不懂?过质保,售后服务截止了!”
芍药无法,只得出去对等候的小厮歉然道:“小姐这两日落水受了寒气,身子尚未好利索,起身需得慢些,恐怕要耽搁些时辰,还请墨竹哥哥回禀少爷,多多担待。”
这话传到林夜耳中,他当即气得跳脚,对着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苏墨寒愤愤道:“我看她这几日生龙活虎,上蹿下跳,精神头比我校场上操练的兵士还足!这会儿装什么柔弱?分明是故意与你我为难!”
苏墨寒沉默半晌,才低哑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像是昨夜辗转难眠:“苏某并非纠缠不清之人。只是……有些话,今日必要当面问个明白。”
待到林浅姗姗来迟,踏入林夜院中时,只见苏墨寒正负手立于一棵晚开的桂花树下。他穿着一身墨色暗纹常服,衬得脸色愈发晦暗,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痕迹,平添几分落拓。
平心而论,苏墨寒的皮相确实是万里挑一。身姿挺拔,面容俊朗,风仪清举,连那垂在身侧的手指都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宛若玉琢。这般品貌,若放在二十一世纪,绝对是娱乐圈稀缺的“清冷禁欲”款,不知能迷倒多少少女。只可惜,金玉其外,内里却是个是非不分、边界感模糊的“渣男”。
今日这般境地,纯属自作自受。
“苏大人,”林浅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语气带着刚睡醒的惺忪鼻音,却字字清晰,敲在人心上,“这一大早的,不在府衙处理公务,倒有闲情逸致来我哥哥这院子里……赏花?”
她睡饱了容光焕发,对比之下,苏墨寒的憔悴便格外明显。
“你来我林府倒是勤快,一时之间,倒让我疑惑,苏大人究竟是图我哥哥呢,还是……更图我那好表姐呢?”
阴阳怪气,果然令人神清气爽。
苏墨寒被她这话噎得气息一窒,原本准备好的所有质问与说辞,都硬生生堵在了喉间。
他看着那张略施粉黛却依旧明艳不可方物的脸,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再也寻不见往日的痴缠与爱慕,只剩下纯粹的、近乎冰冷的疏离,心口像是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涩与闷痛。
“林浅!”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情绪,沉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你我之间……何至于走到如此地步?御前退婚,你可曾深思过其中后果?你可曾……可曾有一丝一毫,考虑过我的感受?”
躲在月亮门后偷听的夏诗诗,听到此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里。感受?苏墨寒哥哥竟然还在意这个泼妇的感受?
林浅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嗤笑出声,那笑声清脆,却带着冰冷的讽刺:“苏大人的感受?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她一步步走下台阶,逼近苏墨寒,目光锐利如出鞘的寒刃,“你与我的好表姐月下并肩、她稍有不适你便心急如焚,可曾考虑过我这个未婚妻的感受?你默许甚至纵容她一次次在我面前摆出楚楚可怜之态,言语间暗示我才是那横亘其中的恶人时,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如今婚约已退,银钱两清,你倒跑来质问我,为何不考虑你的感受?”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头逼视着他,眼神中没有半分退缩:“苏墨寒,你是不是觉得,我林浅就活该永远眼巴巴地围着你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日夜期盼着你偶尔施舍的一点垂怜?我告诉你,现在的我,眼里揉不得沙子,心里更装不下你这种是非不明、边界不清的渣男!你的感受?于我而言,连路边的尘埃都不如!”
这一连串劈头盖脸、又快又狠的质问,如同密集的冰雹,砸得苏墨寒头晕目眩,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他何曾见过如此……如此言辞锋利、如此咄咄逼人、如此不留半分情面的林浅?
“我……我与诗诗之间,并非你想象的那般……”他下意识地想要辩解,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些他自认为只是出于礼节和同情的“照顾”,那些他觉得是林浅“小题大做”、“善妒无理”的瞬间,被她条分缕析地摊开,竟是如此不堪。
“并非什么?并非有意?并非私情?”林浅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神中的讥诮几乎要满溢出来,“苏大人,你我皆非三岁稚童,玩这种欲盖弥彰的文字游戏,有意思吗?你是不是还想说,你只是可怜她孤苦无依?只是尽一份世交之谊?只是替我‘照顾’一下初来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表姐?呵,你这‘谊’尽得可真是无微不至,体贴入骨啊!我若是再迟钝些,怕是到了冬日,还得劳烦苏大人亲自去给我表姐‘暖暖被窝’呢!”
苏墨寒向来心高气傲,何曾被人如此当面羞辱,顿时心头火起,那点残存的愧疚也被怒气冲散,口不择言道:“我与诗诗本就清清白白!若非你善妒在前,三番两次设计坑害于她,我若不从中周旋维护,她岂不早遭了你的毒手?我这般做,亦是替你弥补过错,挽回后果!你休要不识好歹!”
林浅闻言,怒极反笑:“照你这么说,我倒还要谢谢你的‘仗义执言’和‘出手相救’了?”果然,跟这种自带“绿茶”滤镜、道理讲不通的“狗男人”多说无益,纯属浪费生命。她懒得再看他一眼,冷哼一声,甩袖便朝着林夜的书房走去,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语:“话已说尽,苏大人请自便吧。从今往后,你我桥归桥,路归路,即便狭路相逢,也请只当不识。”
苏墨寒被她这番毫不留情的决绝之言震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没有丝毫留恋的背影,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巨大的失落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有些曾经触手可及的东西,似乎真的被他亲手推开,彻底失去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他失魂落魄地僵立在院中,半晌,喉头滚动,却终是一个字也未能吐出,最终只能颓然转身,带着一身萧索,默然离去。
躲在暗处的夏诗诗将方才那一幕尽收眼底,尤其是苏墨寒离去时那失魂落魄、仿佛被抽走了魂灵的模样,像一根淬了毒的尖刺,狠狠扎进她的心窝。苏墨寒竟然对林浅露出不舍与伤痛?!不行!
眼珠一转,计上心头。趁着苏墨寒离去、林浅进入书房的间隙,她迅速用尖利的指甲在自己大腿内侧狠狠一掐,剧烈的疼痛瞬间逼出了盈盈泪光。她随即做出一副惊慌失措、备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模样,以手掩面,哭得肩头耸动,跌跌撞撞地朝着林夫人所居的主院方向跑去。
“姨妈!姨妈!”夏诗诗一路哭声哀切,甫一冲进林夫人的房门,便恰到好处地腿一软,扑跪在林夫人脚边,泪落如雨,气息哽咽,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出……出大事了……”
林夫人刚用过早膳,正拿着账本核对着府中用度,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惊得账本都差点脱手,连忙俯身去扶她:“诗诗?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慢慢说,可是谁给你气受了?”
“是……是妹妹……”夏诗诗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地开始“告状”,“我方才……方才想着妹妹昨日受了惊吓,心中定然不痛快,便想去看看她,宽慰几句……谁知……谁知刚走到院门附近,就听见妹妹正在里头对苏大人发脾气,说的话……说的话简直不堪入耳……将苏大人骂得……骂得狗血淋头,体无完肤……还说……还说苏大人存了心思,冬日里想替我……替我暖被窝……姨妈,苏大人……他好歹是朝廷命官,有品阶在身……若是这些污言秽语被哪个不长耳的下人听了去,到处嚼舌根……可怎么得了啊……”
她巧妙地将林浅怒怼苏墨寒的话语扭曲、加工,把自己完全摘除出去,只字不提自己的挑唆与苏墨寒的不是,将所有矛头都指向林浅的“嚣张跋扈”和“羞辱朝廷命官”。
“苏大人被她骂得面色惨白,毫无血色,连一句分辨的话都说不出来,最后……最后是失魂落魄地走的。姨妈,妹妹她……她怎能如此行事?即便……即便婚约已退,也不该这般折辱苏大人,还将我这清清白白的女儿家牵扯进去啊!这要是传扬开来,外人会如何想我?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辱没了我不要紧,可林、苏两家世代交好,若因此事让姨父与苏大人在朝堂上生了嫌隙,岂不是因小失大?外头那些不明就里的人,只怕还要说姨妈您……您治家不严,纵女行凶……”
她适时地停住话头,抬起泪光盈盈的双眼,无比哀戚地望着林夫人。
林夫人一听,果然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案:“反了!真是反了天了!这个孽障!才安生了几日?退婚已是将两家颜面置于不顾,如今竟还敢公然辱骂朝廷命官!她眼里可还有王法家规?可还有我这个母亲!”
夏诗诗心中暗喜,面上却哭得更加凄楚可怜,连忙拉住林夫人的衣袖:“姨妈息怒,千万保重身子要紧!妹妹她……她或许只是一时心情激愤,口不择言,并非存心如此……只是,只是诗诗实在担心,苏大人那般心高气傲之人,受了如此奇耻大辱,若因此记恨上我们林家,在朝中给姨父使些绊子……那可如何是好?他如今圣眷正浓,万一……”
这话更是精准地戳中了林夫人最在意的地方——丈夫的官声与家族的兴衰荣辱。
“她心情不好就能无法无天,口出狂言了吗?!”林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脸色铁青,“来人!去!立刻去把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给我绑来!我今天非要请出家法,好好教教她什么叫规矩,什么叫体统!”
而此刻,那位被林夫人视为“孽障”的林浅,早已回到自己的听雨轩,她利落地换上一身毫不起眼的青色男装,用一根普通的木簪将满头青丝高高束起,又刻意将眉毛画得粗犷了些,顿时一位英气勃勃的“小公子”便出现在镜中。她揣好一叠银票,避开众人耳目,悄无声息地从侯府后门溜了出去。
跟那群脑回路清奇、整日里只知情情爱爱、勾心斗角的人待在同一个屋檐下,她真怕自己的智商被拉低,格局被限制!必须出来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实地考察市场,寻找真正的商机!
京城的街道车水马龙,人流如织,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充满了鲜活蓬勃的市井气息。林浅如同鱼儿回归大海,瞬间觉得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她兴致勃勃地看看绸缎庄里的料子,瞧瞧脂粉铺中的新品,又忍不住在路边香气四溢的小吃摊前驻足。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嗯,这绸缎花色过于老成,缺乏新意,不行;这胭脂质地不够细腻,颗粒感明显,不行;这小吃味道尚可,但卫生条件……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哎,看来在古代创业,环境确实有些艰巨。
之前光顾着应付府里那摊子烂事,都没机会好好出来见识一下这古代的繁华。原来集市如此热闹,嗯,又热闹,又杂乱,还带着点鸡飞狗跳的鲜活生命力。
正当她蹲在一个卖各种精巧竹编小玩意的摊子前,拿起一只栩栩如生的蚱蜢,琢磨着这手艺能不能发展成特色工艺品,搞搞“出口创汇”时,一道慵懒带笑、熟悉得让她头皮发麻的嗓音,在她头顶悠然响起:
“哟,这是哪家的小公子,生得如此眉清目秀,俊俏非凡,本王以前怎未曾在这京城见过?”
林浅身体一僵,手中的竹蚱蜢差点掉落。她缓缓抬起头。
逆着光,只见李乾一身月白云纹常服,依旧是那副风流倜傥的模样,手中摇着那柄标志性的翡翠骨扇,正似笑非笑地低头瞧着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促狭与了然。
完了!被抓包了!
怎么走到哪儿都能撞见这位小王爷?他是在她身上装了定位器吗?!
林浅干笑两声,站起身,刻意压低了嗓音,试图蒙混过关:“这位兄台,怕是认错人了吧?”
李乾却用那冰凉的翡翠扇骨,轻轻挑起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她的男装打扮,眼中的笑意愈发深邃,如同春水漾开涟漪:“认错?绝不会。本王这双眼睛,向来过目不忘。尤其是……像小公子这般‘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的出众人物,本王可是……眼熟得很呐。”
林浅:“……”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这要是在现代,她高低得反手一个举报,告他个性骚扰未遂。
什么老掉牙的调戏良家妇女的台词,亏他这个王爷想得出来!
她没好气地拍开他那不安分的扇子,瞪了他一眼:“王爷倒是清闲,今日不用上朝议事?不用处理公务?天天在这市井之间……溜达着逮人玩?”
“托陛下的福,本王今日恰巧休沐。”李乾答得从善如流,自然而然地凑近一步,压低的声音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倒是林……小公子,这般费心打扮溜出府来,是想做什么‘坏事’?嗯?”
那声刻意拖长、带着磁性尾音的“嗯”,仿佛带着小钩子,挠得林浅耳根一麻,下意识便后退了半步,强作镇定道:“体察民情,考察市场,寻找商机,不行吗?”
“行,自然行。”李乾“唰”地一声合拢折扇,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正好本王今日也闲来无事,便屈尊降贵,陪小公子好好‘考察’一番。也免得小公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被某些不长眼的奸商骗了去,那本王可是要心疼的。”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揽过林浅略显单薄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亲密姿态,不由分说便带着她往更热闹的市集深处走去。
林浅身体瞬间僵硬,下意识想挣脱,却被那条看似随意、实则有力的臂膀揽得更紧。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沉水香气,混杂着一丝阳光晒过的温暖味道。
她偷偷侧眸,瞥了一眼身旁之人。完美的侧脸线条,唇角总是噙着那抹懒洋洋的、玩世不恭的浅笑,可当他目光扫过周遭的市井百态时,那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底,却会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锐利与洞察,快得让人几乎捕捉不到。
这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他层层伪装之下,到底藏着怎样的真面目?
而此刻的平安侯府内,被夏诗诗一番哭诉成功点燃怒火的林夫人,正摩拳擦掌,准备好好教训那个“无法无天”的女儿,却愕然得知——
“夫人!不好了!小姐……小姐她不在房里,院子里找遍了也不见人影!”
林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气晕过去。这个孽障,又跑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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