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67年10月23日 9:31:06

NY城的天幕被层叠的全息广告牌切割成碎片，下方悬浮的气象终端则用冰冷的电子音播报：

【1级公民钟**授权更改：6-18时，指定区域天气：夜，小雨】

细密的雨丝在Vision ATR的透明车门上划出蜿蜒的水痕，翼状轮廓映着远处深蓝财团总部那座闪烁能源光纹的大楼，倒真像斑溪兽在霓虹里展翅的模样。

抵达NY城时，天已经全黑，段奇缘靠在驾驶座后，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脑终端的边缘。

最近钟家申请的“1级公民指定区域气候”草案，都打回去第25次了，而这次提交，联邦居然破天荒通过了，现在到试用期。

更离谱的是，明明NY城离钟家本部J城十万八千里，他们偏把第一个试点放在这。

车外连绵的小雨敲打着透明舱盖，ATR机型隔绝不了的全息广告“深蓝能源，掌控文明未来”的电子杂音，让人心烦意乱。

终于，他在光脑上轻点，接通了段擎那串已经跳动76次的通讯请求。

虚拟投影瞬间在车内亮起，段擎焦躁的面容浮在半空，鬓角渗出的汗珠裹着光粒，连手指摩挲裤缝的动作都清晰可见。

车内只有钟御和他两人，段奇缘顿了顿，没开启**屏蔽，大概是觉得在这个跟着他已经9年的保镖兼助理面前，没什么好藏的。

“奇缘，你可算接了！”看到通讯接通，段擎脸上立刻堆起喜色，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切，“这次去雾区招商怎么样？拿到了多少单子？”

听到这话，段奇缘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他太清楚段擎的性子了，这人从来不管公司任何业务。

毕竟这家市值60亿的光环公司，创立只是用段擎的1级公民证件担保，挂名做法人兼执行会长而已。

“签了16亿的订单。”段奇缘的声音压得低，尾音还带着昨晚酒局没散的沙哑。

昨晚的场面他现在想起来还头疼，他是没做过基因优化的自然人，解酒酶活性连经过基因进化的三成都不到，酒桌上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灌醉。

更麻烦的是，那张没经过基因调整却格外旖旎的脸，总引来各种不怀好意的打量，若不是钟御可以挡酒，他怕是根本走不出那个宴会厅。

“父亲，你又要给我什么坏消息了？”

被说中的段擎噎了一下，脸上的喜色淡了些，语气也放得讨好：“那啥……你到哪了？财务的余稳刚跟我说，咱们申请的贷款，没批下来……”

话刚说到这，他就撞上段奇缘琥珀色眼眸里骤然冷下来的光，后半句直接卡在喉咙里，连虚拟投影的肩膀都跟着缩了缩，显得格外畏缩。

“你在哪？”段奇缘没接贷款的话，只是给钟御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

钟御抬手在光脑上操作，车内瞬间弹出光环公司的安保系统全息界面。

“我，我还在公司。”段擎的声音发颤，明明虚拟投影里的他待在恒温区，却像是被车外的冷雨浇透了。

他没再跟段擎废话，直接挂断通讯，指尖在光脑上一划，调出公司监管系统的全息面板：“封锁好了？”

“是的，少爷。”钟御点点头，语气沉稳，“我已经让安保部控制他们了，余稳跑不了。”

“把他带到57楼的会议室去。”段奇缘看了一眼车内导航，距离公司还有一个标准时的路程，他按捺住心里的不耐，对车载终端下令，“开启2级公民空中权益，申请光环公司57层制空权，20分钟内到达。”

几乎是指令落下的瞬间，Vision ATR的车载终端就弹出了绿色的通过提示，冰冷的机械音在车内响起：

【2级公民段奇缘申请已通过，当前距离光环公司37.5公里，已为您规划最优空中航道，Vision ATR将在20分钟内抵达57层停机坪】

——

光环公司57层的董事长办公室里，空气像凝固了一样。

保安的监管，似乎给了段擎极大的压力，此刻看到段奇缘推门进来，他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几乎是慌张地跑过去，双手抓住段奇缘的胳膊，语气里满是焦急：“奇缘，我真的没办法了！所有能找的银行都找遍了，连深蓝旗下的联邦银行都拒了我们！要是批不下这30亿，资金链一断，咱们不仅要赔对赌协议的钱，连已经签了的30多亿订单都要违约，到时候光环就彻底完了！”

段奇缘轻轻甩开他的手，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节在光滑的桌面敲了敲：“新型基因是现在最热门的产业，虽然现在没再背靠吕家，但还有深蓝的投资背书，怎么可能连30亿贷款都批不下来？”

“你在外面看着余稳。”钟御点点头，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段奇缘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光脑上滑动。

为了让宫家的深蓝投资能和光环签约，他当时跟奇点创投签了一份近乎苛刻的对赌协议：

如果公司第四季度的利润没能提高20%，深蓝就有权以每股10联邦币的低价收购光环全部股份，或者，光环就得赔偿深蓝300%的投资金额，也就是整整60亿；但如果达标了，深蓝会再追加30亿投资，到时候光环的市值至少能翻一倍。

所以这一个月来，他几乎天天泡在酒局和招商会上，就是为了拉订单、冲利润，好完成这个对赌协议。

更荒谬的是，联邦银行就是深蓝旗下的产业，他们怎么会拒了自己的贷款申请？

“第二季度的16亿利润去哪了？”段奇缘没再跟他绕圈子，直接连接公司的区域网络，光脑上瞬间弹出光环公司近9个月的财报。

“我……”段擎的头垂了下去，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段奇缘的眼睛。

看着他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知道，段擎肯定还有事瞒着他，“说，还发生了什么。”

“是安盛…他害我！”段擎几乎跪下来，声音劈裂，“他给我下了套，找了个未成年的女孩…拍了照片！开口就要12亿！不然就告到基因监管局，让公司彻底完蛋！”

空气凝固了。

段奇缘看着他，像看一摊腐烂的肉。

“你就给了？”这四个字，轻得像冰。

段擎的沉默，就是答案。

段奇缘猛地起身，把一根文件压缩棒擦着段擎的耳尖砸在墙上，爆开一片刺眼的白光。

“12亿？” 他低吼，每一个字都带着他的怒火，“你把公司的血管割开了，就为了填你这团烂肉的洞？”

他实在不明白，段擎怎么能这么不长记性。

2366年，他的母亲吕唯一，那个出身五大财团吕家的女人，就是因为段擎出轨，她决定跟段擎离婚。

离婚的时候，段擎什么都没要到，只带走了他和吕家给的10亿补偿金。

也是那时候，段奇缘辞掉了SAG酒店集团区域运营总监的工作。

那个职位听起来光鲜，实际上只是吕家所有企业里一个分支的分支。

他在吕家从来不受重视，这一点，从他生下来就被段擎要求改姓“段”开始，就注定了。

吕必然是吕家的第一继承人，是完美基因改造计划的受益者，不仅智商和体能远超常人，还被整个吕家托举着，他必须在五大财团里出类拔萃。

而段奇缘，天生就对完美基因改造计划有强烈的排异反应，连最基础的基因优化都做不了，只能做个“自然人”。

吕家为了顾及面子，没把这件事上报联邦，没让他成为整个上流圈层的笑柄，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太清楚了，待在吕家，自己永远没有翻身之日。

所以他才跟着段擎离开，来到NY城创立光环公司，以研究新型基因为核心的公司，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一年来，他跑遍了各个科研机构挖人才，陪着投资人喝到吐拉赞助，跟上下游企业磨破嘴皮签合作，好不容易才让光环有了点起色，甚至吸引到了深蓝的注意。

深蓝是宫家的主公司，主营能源发展，资金雄厚得吓人，他们愿意投资光环，段奇缘本来以为，公司终于能更进一步，没想到……

“奇缘……奇缘我错了，爸爸真的错了！”段擎怕得不行，一个劲地求饶。

“□□未成年，挪用公司财产，现在弄出72亿的窟窿！段擎，你该庆幸我这19年的教养，没让我做出殴打生父的举动！”

段擎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动，缩在椅子上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钟御走了进来，他听见动静有些担心，“少爷，怎么了吗？需要帮忙吗？”

看到钟御进来，段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从椅子上起来，冲到钟御面前，抓住他的胳膊，“钟御，你快劝劝奇缘！你跟他这么多年了，你说话他肯定听！实在不行……实在不行让他去找你弟弟啊！”

“闭嘴！”段奇缘被他这番厚颜无耻的话气得上头，声音陡然提高，他怎么也没想到，段擎居然还敢让他去找钟殿清。

他们连夜逃到NY，不就是因为这里离J城远吗？

提到那人也是晦气。

段擎被他吼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看了一眼段奇缘冰冷的脸色，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钟御，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没用，只能留下一句“奇缘，你就帮爸爸想想办法，爸爸就指望你了”，然后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段奇缘走到落地窗旁，看着窗外，夜色中的NY城被霓虹和悬浮车的灯光染得五颜六色，无数辆悬浮车在空中航道上穿梭，灯光在雨幕里拉出长长的光带，像一条条流动的星河。

他思考问题时，总喜欢这样看着外面的车流，让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大概十分钟，他转过身，对一直站在一旁的钟御说：“查一下，段擎最近接触的那个叫安盛的人，到底是哪个公司的，背景、人脉都要查清楚。”

“余稳扣押，你来审问，段擎的权限不可能自己能划走12亿的，我刚刚申请的审问权利转交给你了。”

“另外，下周一在‘燃’（SAG旗下），安排一场酒会，对外就说是我19岁的生日宴，所有跟光环有过合作的企业、投资人，都给我发邀请，尤其是深蓝那边，宫长泪我会亲自联系。”

“好的，少爷，我现在就去安排。”钟御点点头，没有多问，转身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段奇缘一个人。

他走到办公桌前，打开光脑的联系人列表，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终于找到了“宫长泪”的名字。

头像上的女人穿着一身职业装，背景是深蓝公司的蓝色菱形logo，全息水印上还标着“深蓝投资总监”的头衔。

他深吸一口气，发送了语音申请。

申请通过了，一个温柔得像羽毛一样的女声从光脑里传来：“小段总，是有什么急事吗？”

接通的瞬间，段奇缘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和表情。

就算是语音通话，语气里的情绪也会通过声纹传递给对方，他必须保持住冷静和得体。“宫总监，打扰您休息了。是这样的，下周一晚上8点，我会在‘燃’酒店办一场宴会，算是我的19岁生日宴，想邀请您来赏个脸，不知道您那天有没有空？”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小段总。”宫长泪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下周一我刚好要去J城出差，怕是赶不上你的生日宴了。不过礼物我肯定会让助理送到的，谢谢你的邀请呀。”

段奇缘的心里沉了一下，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原来是这样，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也是太久没见您，挺想跟您聊聊的，没想到您这么忙。”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不知道以后还有什么借口，能约您出来见一面呢？”

对面的宫长泪显然被他这番话逗笑了，笑声像风铃一样清脆：“小段总这话说的，好像你的生日宴就是专门为我一个人开的一样，也太会说话了。”

笑声停了几秒，她的语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像带着钩子，“不过嘛，要是你今晚有空，倒是可以来我家坐坐，咱们好好见见，聊聊天，怎么样？”

段奇缘心里清楚，自从他成年后，听过不少这样的暗示。

尤其是在这个靠阶层和资源说话的圈子里，他这张脸、还有光环公司的潜力，都是别人眼中的“筹码”。

但现在，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好啊，那我一定准时到。”他的声音放得温柔，“我记得您最喜欢喝甜白，一会儿我去酒庄挑两瓶年份好的，咱们到时候慢慢聊。”

“那真是太好了，我把地址发给你。”宫长泪的语气里满是笑意，“我晚上7点左右到家，你到了直接按门铃就行。”

“没问题，宫总监。”段奇缘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期待，“我现在就开始期待晚上和您见面了，长泪。”他刻意把“长泪”两个字叫得缠绵，像在说情话。

等对面挂了通讯，段奇缘打算查询一下查询宫长泪个人信息，刚看到了公司和年龄，光脑瞬间弹出一个红色窗口警告:

【权限不足:1级公民资料禁止低等公民查询】

红色的警示符号刺得晃眼。

他看着办公桌上散落的文件压缩棒，里面是他这一年的心血。

抬手，缓慢而坚定地，将桌面上所有的资料都扫落在地。

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但这噪音不仅没让他冷静，反而更烦躁。

伸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随手扔在地上，领口的金属纽扣在霓虹灯光下泛着冷光。

轻靠椅背，窗外是别人精心安排的夜雨，窗内是他狼狈的耻辱。

活了19年，他最后还是成了一块明码标价的肉。

【Bad Ending】一阵冰冷的机械音，【现实世界的游戏，您玩得一败涂地】

【您需要要换个游戏规则吗？段奇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