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瑾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他开始后悔了。
一想到言初才刚刚经历了孔子轩的事情，他对宥连珏也不免警惕了起来。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弟弟被伤害了，他是绝不会放原谅自己的。
“事已至此，你我若是不再合作，恢复成最开始同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不会同意了？”
宥连珏还是决定说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确实是跟你合作在先，喜欢上言初在后。”
他看着里屋的方向，接着说：“你放心，在你高中之前，我不会跟他表明心意的。若日后他喜欢了别人，我断不再纠缠。”
柳言瑾跟着看过去，但其实从他们坐的位置只能看一个床脚。
“就按你说的这般，还望到时宥公子，说到做到。”
话是说出口了，柳言瑾的心却是没放下多少。但为了能瞒过父母，他只能装着无事发生的样子去国子监，而宥连珏因为要跟柳言初去康宁山庄，自然是不用来的。
之前不知道就罢了，现在他一想到柳言初还在宥连珏府里，整个人就焦躁难安。
几位好友看他这个样子，还打趣道：“是不是因为连珏没来，你都没心思听课了？”
柳言瑾摇了摇头，索性他平日就话不多，也就没人在追问。
散学时，未等台上的博士起身，柳言瑾人就已经走到了外间。率性堂的众人都呆了，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清风跟着少爷疾步往外走的，微微靠近他低声道：“宥公子派人来说，二少爷还未醒。”
柳言瑾皱着眉一路走到国子监正门，看也没看车夫就上了马车。清风紧跟着坐在了车夫旁边，“快，去文安候府。”
等他到了的时候，宥连珏正坐在外间，听下人汇报康宁山庄的准备事情。
柳言瑾看了他一眼，脚步没停进去了。
柳言初还是他早上走时的样子，躺在锦绣堆里，呼吸轻得看不见被褥起伏。面色苍白如纸，衬着额上的伤口，红肿的吓人，
他坐在床边，俯身理了理弟弟的头发。
柳言初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老在睡觉。他早上走时去看他，在睡觉，散学回家时还在睡。他还觉得是弟弟乖，但是母亲却很担心。他不明白，问母亲，弟弟睡觉不好吗？
母亲靠在床上，疲惫地说：“那是弟弟没力气睁眼睛。”
他才知道，原来弟弟弱到连睁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柳言初眼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他涣散的目光在柳言瑾脸上聚焦，干裂的唇动了动，一声沙哑的：“哥……”
只这一声，柳言初眼中瞬间蓄满了泪。他没有力气抬手去擦，只能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没入枕上。
柳言瑾伸手给他轻轻擦着脸上的泪水，“别怕。”
“去请张太医来。”宥连珏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低声吩咐着下人。
张太医一直在文安候府里的客房休息，知道柳言初醒了后，很快就过来了。
“柳小公子身体已无大碍，额上的伤也无须担心，用老夫的药，之后保你还是那个玉面小公子。”
张太医笑呵呵的安慰着床上的柳言初。
柳言初这会儿清醒了许多，他对着张太医轻轻颔首，然后手从锦被中伸出，抓住他哥的衣袖。
柳言瑾又用两只手把他的手包在了手心。
看这里不需要自己了，宥连珏跟着张太医出去，等他跟小人交代完煎药的事项，才开口问：“张太医，言初的身体真的没事了吗？”
张太医长叹一口气：“现在无事，只是这心脉受损一次，便更脆弱一些。下一次，只会更难医治。”
宥连珏道：“那就是，只要不再受损，他就能平安过这一生，是吧？”
张太医迟疑片刻，还是回道：“可以这么说。”
“那我知道了。”宥连珏心想，只要还有方法就好，索性现在他知道的也不晚。
柳言初的药，是他哥端着一点点喂进去的。还剩小半碗，他实在喝不下去了，就偏过了头。
柳言瑾也没再劝，他把药碗递给身边的人，又扶着柳言初躺下去。
“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接你去康宁山庄住上几天。”
“那哥，你去吗？”柳言初乖乖的躺着，任他给自己掖了掖被角，只睁着眼睛望着他。
“我去，明日就去陪你。”
柳言初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柳言瑾还得回柳府，他起身正要走，眼角看到柳言初的眼神却一直跟着他。
他顿了顿，还是把外间的宥连珏叫了进来。
“麻烦你今晚照看一下言初，他可能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
宥连珏侧头看着床上的柳言初，他像是没听到他哥说的话一样，垂着眼捷，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放心，今晚我守着他。”
这种情况下，也顾不得许多了。柳言瑾回身顺了顺弟弟的额发，这才起身走了。
柳言初这次没再盯着他哥，只是听到脚步渐远，眼睛不由自主的连眨几下，他忍不住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缩。
宥连珏的眉心蹙起，现在不是着急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柳言初，他也只能控制着自己，不上前把人抱在怀里。
宥连珏让人搬来了一个矮榻，放在了床头的位置，他缓步走到矮榻旁，拂衣坐下。
青源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少爷，不如我陪着吧。”
宥连珏语气平静道：“不用，你去拿几本书来，我在此处看会儿书。”
等人把书拿来，宥连珏果真就着榻边小几上那盏孤灯的昏黄光芒，垂眸看了起来。他姿态挺拔，神情专注，仿佛真的只是寻了个安静处所阅读。
柳言初其实什么也没想，他也不敢闭上眼睛。他一旦闭上，昨晚的一幕幕就涌现在脑海里，甚至他感觉还能闻到那人身上熏的香，令他作呕。
烛火微微跳动，将宥连珏的身影约拉越长，投在墙壁上。他还是一言未发，只是偶尔翻动书页。
柳言初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在靠在床边的宥连珏，离自己很近。他微微往床边靠了靠，平日他最不喜熏香，这会儿却贪恋着宥连珏身上的味道。
这个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到，清甜柔润，带有果香。好像是.......鹅梨的味道。
宥连珏直到听见床上的人呼吸变得均匀绵长，才缓缓抬起眼。
书卷被轻轻放下，他并未起身，只转过身，由靠着床变成面对着床，终于能毫无顾忌的仔细看床上的人了。
他伸出手，想去抚平柳言初眉间的褶皱，还未碰到手指又蜷缩了起来，他怕指尖的微凉惊扰了自己心疼的人。
最终只是替柳言初掖了掖被角，将他的口鼻从被子中露出来。
青源拿了件衣服，怕夜深露重，想去给少爷披上。只是他蹑手蹑脚的刚走进去，就顿住了脚步。
少爷并未在看书，而是将下巴搁在床沿上，两人之间的距离呼吸相闻。
青源悄悄的退下，没有惊扰到屋里的人，直退到门口，抱着衣服守在了那里。
后半夜的柳言初睡的并不安稳，长睫不停颤动，整个人也不安地扭动起来，像是在抵御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嘴唇微微翕动，溢出模糊不清的呓语。
一直假寐的宥连珏猝然睁开眼，他看到柳言初深陷在梦魇中痛苦挣扎的模样，之前所有的克制和顾虑，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起身伸把柳言初连人带被，拥入怀中。轻抚着他的后心，在他耳边哄道：“言初，言初，我在呢。”
柳言初模模糊糊的醒来，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宥连珏又在他耳边低声唤着，他才反应了过来。
宥连珏察觉到他醒了，也没放下他。向后靠着床柱，颠着腿，轻轻地晃着他。
柳言初疲惫的厉害，他枕在宥连珏的肩膀上，嗅着他颈肩的味道，让自己的心一点一点沉静下来。
“言初，我是连珏呐。”宥连珏在他耳边一遍遍地说，“你要记得，我是连珏，抱着你的是连珏。”
柳言初想应一声，他知道了，却没力气张开口。
他重新闭上眼睛，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份温暖之中，他甚至分了一丝神出来，觉得这天下的香也不尽是难闻的。。
宥连珏就这样抱着他，直到烛火燃尽，天光渐晓。
他几乎一夜未眠，确认柳言初现在睡得沉了，他才闭上眼睛，打了个盹儿。
文安候府的人这两日得了自家少爷的口谕，柳大公子可以直接进来府邸，无需通报。
于是，去国子监前，想来看看弟弟的柳言瑾，便见到了床上抱着的两人。
他顿足在门边，随后又往前走了一步。
他俯身看了一眼柳言初，确认弟弟安然无恙，这会儿睡得安稳，才起身往外走。
站在门口的青源瞄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昨夜小公子被梦魇着了，少爷也是为了安抚小公子，抱着他哄了一晚上，刚刚才眯着。”
柳言瑾并未回应他的话，只对他说：“去康宁山庄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你记得带过去。”
青源道：“是。”
柳言瑾伸手揉了揉眉心，似是被什么事情困扰的不行。
青源惴惴不安的瞅着柳言瑾，怕他突然发作，索性他担心的事情没发生。
忙绿的周末
柳言瑾：前一秒答应了我，后一秒就抱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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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梦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