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巍峨，耸入云霄。

就在云霄之间，青紫色的厚重云层形成一团巨大的劫云。

劫云中，电闪雷鸣之势不绝。

在这劫云之下，一位身穿淡蓝色衣袍的青年闭目盘坐于此。青年面容精致，墨色长发披散，唇角还有殷红的血迹渗出。

青年的四周空旷又寂静。

就在青年睁开眼的那一刻，头上的雷劫再次劈下。这雷劫格外粗壮，而青年的护身法宝已经全部损坏。

青年一言不发，只是迎向了那道巨大的雷劫。

几息过后，青年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雷劫之下。

此时，两道身影骤然出现在这片山巅之上，只是他们并未深入劫云的范围内。

这两道身影皆是男子。

其中一位穿着红色锦服，墨发束冠，眼尾上挑，唇瓣殷红，昳丽非常。

另一位白衣清淡，面如冠玉，气质柔和亲切，更像是位翩翩公子。

两人虽然同时而来，但互相之间的距离也格外遥远。

“姓祁的你这伪君子怎么也来了？你来的速度可真快。”红色锦服的昳丽男子嘲讽般扯唇笑了笑。

白衣男子弯了弯唇，一点也不见生气，他轻声道：“你这位妖王不也是如此？”

“哼，有人飞升渡劫，你都能来，我怎么不能来了？”红色锦服男子轻蔑冷哼，反唇相讥。

两人刚说完这句话，又有一群人飞了过来。

零零散散，也有近百人。

近百人中，很明显分为两波人马，分别以两人为首。

一波人称呼红色锦服男子为：“王上。”

至于另外一波，则称呼白衣男子：“掌门。”

白衣男子目光里倒映出那道雷劫，却始终不见渡雷劫的人影。

他微微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疑惑。

莫非渡劫失败了？

只是这雷劫依旧存在，倒是不像了。

那位正渡劫的青年此刻正陷入一种奇异的状况之中。

他本做好准备，迎接最后一道雷劫。

但是再次睁开眼，他却来到了一处颇为空净的空间。

脚踩着的地方，犹如一面碧绿色的湖泊，澄澈透明，倒映出青年的身影。

青年没有丝毫慌乱，打量起周围来。

“师如醒。”

在这空净之地，一道声音响起，并且重重回响在青年的耳畔。

青年如鸦羽般的长睫颤动，四处打量了眼。

并没有任何人。

可偏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师如醒。

“嘀嗒嘀嗒——”

随着回音一样的声音，还有一道，细碎的，轻微的声响被师如醒捕捉到。

他的脚下，忽然泛起涟漪来，将他的倒影扭曲。

师如醒往后退了一步，涟漪穿透镜面一样的地面，陡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此刻，一道虚幻的身影渐渐出现。

这道身影穿着淡蓝色的衣袍，长发轻束在后面。

师如醒瞳孔微微放大，面对着突然出现的虚幻身影，升起警惕。

这虚幻的身影，赫然和他有着一样的的身影和容貌。

两人对视，如同面对镜中的人一般。

“不必紧张，你的确正处于最后一道雷劫中。”那位“师如醒”轻轻笑了声，“至于我？你就当把我做是另外一个你吧。”

而真正的师如醒忽然间，弯了弯眉眼，唇色寡淡的嘴唇也勾起来。

如同冰雪融化，原本的疏淡和清冷缓和下来。

他笑了笑。

另一个“师如醒”伸出手来，托着自己的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师如醒，赞叹一声：“真是美。”

“怪不得，有人这么憎恶你。”这位“师如醒”说，“有些人最爱看曾经出色的人跌落尘埃，这会给他们心中带来巨大的痛快。”

“而其中的理由，或许很是微不足道。也许就只是这么一点点的嫉妒。”说着，“师如醒”伸出手来比划了那么一下。

师如醒终于开了口，声音低沉温和：“你是特地来见我的？”

“聪明。”虚幻的“师如醒”拍了一下手掌，随后说道，“我来是问你一个问题的。”

师如醒颔首：“请问。”

“师如醒”笑道：“不急，我先说说其他的前情。”

“你幼年时，曾救过一只妖怪，这妖怪长大之后，不再记得你，要杀了你。”

“你少年时，拜入宗门，结交了一位至交好友，却偏偏因为不知名的缘由，断绝了同你的交情。”

“师如醒”踱步走着，对着真正的师如醒瞧了又瞧，他似乎想看出什么来。

但师如醒听着这一切，面色平静淡然，就像说的不是自己的故事般。

“后来，你离开宗门，镇守一方，却偏偏，有一位大人物死了。好巧不巧，所有的嫌疑，都指向了你。”

“师如醒”凑近，笑着说：“如果你经历的这一切，都是别人精心为你设计安排的一个故事，你会觉得痛苦吗？”

空净之地随着他的疑问，变得沉默寂静。

片刻后，师如醒才轻声回答：“会。”

“但我不会陷入痛苦的执妄。”师如醒继续道，“我的人生，不该局限于此。”

所以，才会有今日的师如醒。

距离渡劫飞升，只有一步之遥的师如醒。

“师如醒”点了点头，像是很满意他的答案，说：“很好。”

“如果我说，那位精心设计陷害你的人，就是他呢？”

在“师如醒”身侧，忽然出现了一道影子，白衣出尘，眉眼如画，唇畔含笑。

师如醒定定瞧了这虚幻的影像两秒，心中有微小的波澜升起，却又很快平复，他缓缓闭上眼，说道：“祁行暮。”

“对。”这位假的“师如醒”露出了一个灵动的表情，点头。

“世界诞生命运之子，集气运于一身，而祁行暮，就是这命运之子。”

“他从小到大，想要的基本都能得到。有一年，他遇见了一个人，他跟那个人成了朋友，但是他却不满足于此，他更想占据那位朋友的全部。”

“他想啊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将这位美好的朋友，打落尘埃，与世为敌。然后再在这朋友在最困难时，说相信他，要帮助他。”

“他要这位朋友失去所有羽翼，只能依靠相信他一人，从而被他的囚笼所困住。”

师如醒并未说话，只是安静地，睁开眼来沉默地看了那个“师如醒”构建出来的虚假的白衣影子。

年少好友，数年之交。不过对师如醒来说，已经过去了快百年了。

如今他再看这人影，竟然显得有几分陌生起来。

人陌生，心也陌生。

哪怕得知了这件事，也依旧觉得陌生，他大多数的情绪已经在时光的磨洗下变得有些淡然了。

这位“师如醒”歪了歪头，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师如醒忽然间，叹了口气。

“这就是我的最后一道雷劫吗？”他说。

心魔劫。

他心境澄明，但的确还对当年的事情抱有疑惑。

如今，疑惑顿消。

“师如醒”嘟囔着：“可是我说的也是实话啊。”

师如醒低低地笑了，笑得格外冷，却又带着明艳的美。

他拔出了剑，说：“我明白了。”

“师如醒”骤然间惊呼一声：“你是要对他动手了吗？”

“这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那虚假的祁行暮在他拔剑的那一刻，变得生动起来。

“你要杀了我吗？”这时候，那温和的白衣男子不闪躲，眼底含着低落，这般问师如醒。

师如醒点了点头，回答：“对，我要杀你。”

心魔消，劫数过。

这是他的飞升劫，谁也不能阻拦他。

白衣男子眉眼低垂，声音缱绻：“可是你舍得吗？如醒。”

“你说过的，你会保护我，而不是杀我。”

师如醒没有再说话。

剑出鞘。

明光如昼。

他最后还听见了那个“师如醒”说：“真的动手了啊，我还以为，你会舍不得的。”

剑穿透白衣男子身影时，师如醒目光变得坚定，不再回头。

而这空净之地随着师如醒的离开，也慢慢消失。

长剑归鞘。

师如醒抬眸看了一眼天空，劫云沉重，给人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有这个猜测了。

他的人生很多事，都被那个人参与，从前他不了解。

但在飞升之日，他得已知全貌。

倒也终于让他得了个明白。

劫云中，落下的最后一道雷劫缓缓消失。

也终于露出了里面正在渡劫飞升的淡蓝色衣衫青年。

青年眉眼疏淡，哪怕他此刻在先前的雷劫中已经变得有些狼狈，却依旧不减风华。

在场的人包括那红色锦服男子和白衣男子，再见到青年时候，瞳孔都产生了剧烈变动。

“如、醒？”红衣锦服男子就像见到了不可能在出现的人一样，整个人愣在原地。

同时，他也听见身后有人朝白衣男子喊了声：“掌门，那是……霁玉君？”

昔年修真界有一众人都称赞的天资卓越之子，风姿气度，无一不绝。

众人便为他取了一个霁玉君的名号。

直到百年前，霁玉君从神坛跌落，人人唾弃。从那以后霁玉君便失踪，下落不明。

今日他们见到了这位昔年的修真界天才，但却是霁玉君的飞升之日。

白衣男子的反应比红色锦服男子反应更激烈。

人们眼中向来温和不变的掌门，终于沉了一张脸色。

竟然不顾其他，就要飞过去，抓住师如醒。

“师如醒！”

他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颤抖。

然而仙界接引神光已至，白衣男子又怎么能抓得住他。师如醒在听见有人喊他时，只是略微有些诧异他们竟然出现在了这里，随后，目光淡然。

似乎于他眼中，这位白衣男子对他而言，并无其他不同。

今日渡我飞升劫，

从此仙凡作两别。

在场之人不乏有人带着震撼，也有人对于他们口中的霁玉君不甚了解。

但是此刻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这位疏淡的青年已经成功渡劫——飞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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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