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不胜数的人之中，总不会个个都又有照片，又有新闻，又有报纸刊登，又有采访吧。”
小孩大声说。
医生愣了一下，突然皱起眉头，仔细看他问：“你和那个人是什么关系？”
“那个人救过我的命。”
小孩说。
“那好，你想要尸体就先给他的医疗费。现在给钱吧。”
医生点了点头，伸出手。
“我现在没钱。”
小孩说。
医生挥了挥手，边上冒出两个肌肉大汉把小孩一下子摁住了，小孩疯狂挣扎尖叫。
“你们干什么？”
小孩问。
“拿不出钱就滚吧。”
医生说完挥了挥手，让压住小孩的两个人把人丢出去。
“我不走，我不走。”
小孩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眼看小孩要被丢出去，冷清竹走了过去。
“等一下。”
冷清竹拦住他们说。
“你又是什么人？”
医生问。
“他要找的那个人欠了你们多少钱？”
冷清竹问。
“原来是付钱的。”
医生点了点头，态度好了一点，说了一个数字。
冷清竹现在也不用买房子了，所以把钱掏出来很干脆付了款。
医生的态度更好了一点，露出满意而放松的微笑，说：“那好，慢走不送。”
小孩不乐意了，站在旁边喊：“你不是说收了钱就告诉尸体在哪儿吗？”
“付钱的人又不是你，我凭什么告诉你？”
医生看他一眼，也不高兴。
“可是你收了钱了。”
小孩说。
“说话清楚些。收钱的是医院。又不是我。”
医生冷笑，转身走了。
小孩还想再追，被肌肉大汉拦住了。
小孩急到跺脚，眼看医生走了，只好转过头来瞪着冷清竹问：“你怎么让他走了？”
“你要找谁？”
冷清竹问。
“在灭门案里唯一活下来，但还是在医院死了的那个人啊。”
小孩十分着急说。
“医院每天死那么多人是不会专门记尸体的。你又不知道具体死亡时间，只怕他们本来就不知道，你再怎么问也是一样。”
冷清竹说。
“你不是替我给钱了吗？你怎么不问呢？难道你白给钱吗？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冤大头。”
小孩着急。
“问了也是白问，我给钱，不过是想免去你的一顿打。”
冷清竹说完转身就走。
“你等一下。你平白无故怎么给我钱？”
小孩追上去问。
“本来我也要找你找的那个人。现在看来没什么好找的了，只能出一笔钱。就当是我给他的葬礼出的份子钱罢了。”
冷清竹说着，想起了本来要买房子，但房子里发生了血案，已经荒废的事情，表情逐渐有些落寞。
导演喊了卡。
格林脚步一顿，还以为是自己演差了。
导演下意识要笑着夸奖他，但突然想起来今天接电话的事儿，表情顿时一变，把笑容收了，板着脸说：“这次也就一般吧，你继续努力。”
实际上导演骂人的时候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讲的，他这次只说一般，普通的演员来说都可能是难得的夸奖。
只不过遇上格林，对一般人而言的夸奖，反而像是他在退步。
其他人都很惊讶，导演今天居然不对格林大夸特夸，反而克制着说这种话，仿佛他们两个闹了什么矛盾。
格林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垂着眼帘，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
他脸上还维持着尚未完全散去的冷清竹的表情，虽然穿着一身制服，但那毕竟是有些旧的衣服，不仅没有威慑力，反而更显得他脆弱。
像是多年前从木窗里漏出来的一缕影子。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真可怜啊，这样子。”
“他该不会是还没出戏吧？那可不好，这个角色太惨了。他要是一直出不来戏，恐怕要出事儿啊。”
“我还以为导演平时夸他，是怕他真的陷在角色里面，拍完就出事。没想到现在突然不夸了。更没想到他现在看起来好破碎。”
剧组的工作人员小声议论起来。
导演听力不错，听到了一些，不由咳嗽了一下，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那什么，今天你可以多休息一下。”
导演决定给格林放个小假。
格林愣了一下，差点以为真的是演差了。
他满脸诧异又微微有些受伤和失落的表情又让导演误会了。
导演还以为他是真的融入角色了，一时间无法自拔。
犹豫了一下，导演猛拍他的肩膀，勉强夸奖说：“其实你还算不错，不要花太多时间在角色里，平时也多一些个人的活动吧。”
导演是好心想要劝一下格林，不要真的像冷清竹那样伤心。要知道冷清竹最后，那可不算好结局。
如果格林也落到那种结局，导演想一想就感到惋惜。
年纪这么好的人，嘎嘣一下死，太遗憾了。
导演猛然又拍了拍格林的肩膀。
格林一边觉得被拍得有点痛，一边有些担忧。
他用那种迷茫的表情望着导演。
导演把手一收，转身走了。
他担心自己再待在那，会忍不住把格林刚才的表演再拉出来夸一遍。
格林眨巴眨巴眼睛，眼里泛出一些泪花。
管家走过来把他拉走了。
“我这次比从前演很烂吗？”
格林问。
“那也不至于。”
管家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
格林眨巴眨巴眼睛，泪花又涌上来。
“你没给导演道歉。”
管家小声说。
“那我现在去吗？”
格林问。
“你这个样子，导演会以为你是不满意他的。”
管家掏出纸巾，给格林擦了擦眼睛。
格林被擦到有点痛。
“你就不能轻一点吗？眼睛很脆弱的。”
格林小声说。
“我很轻了，是你的眼睛太脆弱了。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再换一个。
现在的科技已经完全足够你换一双新的眼睛了，不会坏，不会近视，还很漂亮，要什么颜色都有。你又不是没钱换，怕什么？”
管家问。
“我难过嘛。谁家演员会用假眼睛呢？而且如果我用了假眼睛，表演的时候，别人说，你们之所以觉得他有演技，是科技带来的错觉。
我能把假眼睛取下来换成真的吗？我不知道现在的技术已经可以把眼睛取下来，过一段时间再安回去。”
格林小声说。
“公司已经在努力发展了。我们的科技公司，可是世界顶尖科技，投入最多，赚钱最多，实验最多，成果最多。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管家说。
格林叹了一口气。
导演想来想去，觉得要难过的人一个人难过好像不太好，于是他拍着手在片场里走来走去，说：“准备一下，开始拍下一场。”
周围的人都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紧赶慢赶准备了起来。
导演对格林招了招手。
格林就红着眼睛过去了。
“你刚才哭过吗？”
导演有些疑惑。
“没有没有。就是眼睛有点痛。”
格林连忙否认。
“那好吧，让化妆师再给你上上妆，把眼泪压一压。这场戏是特别高兴的戏，你绝对不能露出一点儿难过的情绪来。”
导演对格林说。
要求一个正在难过的人表演高兴是有点强人所难，但作为一个演员要表演是很正常的事。
更何况要求一个人在难过的时候表演高兴，总比在高兴的时候表演难过更容易一些。
毕竟要表演高兴，笑一笑还算简单，要表演难过，哭起来总不能不掉眼泪，要是哭起来像笑一样，肯定会被截图反复嘲讽的。
格林点了点头。
他去见了化妆师。
因为这一次也送了化妆师一包的奢侈品彩妆，所以化妆师对他的态度很好，而且桌子上摆满了的化妆品，都是他送的。
化妆师一边用他送的东西轻轻给他上妆，一边小声说：“导演今天可能是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导演正好走到化妆间门外，本来准备看看格林，但是听见声音，把自己要推门的手收了回来，站在门外想听听格林的态度。
“我不介意呀。导演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我也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这没什么的。”
格林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着一层门，导演在门外听见格林的声音，觉得他今天的声音比平常的时候都又轻又低。
这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但是导演越想越觉得不是。
因此格林从化妆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迎面看见导演站在旁边，仿佛头顶圣光一样，用十分怜悯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他，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
格林小心翼翼问。
他感觉导演这个态度不太对头啊。
导演平时对他也不错，但是今天特别反复无常。
明明刚开始还在生气的，结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就大转折，比平时还温和起来。
格林有点毛骨悚然了。
导演不会是想把我发出去祭天吧？
电影即将发布，在电影发布前随机挑一个演员爆一些不大不小的黑料来吸引注意力，顺便宣传电影，事后澄清，这就叫祭天。
虽然从爆出到澄清不足以形成严重的情况，但毕竟会对演员名声有所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