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春和

第二天,俞和睡得迷迷糊糊,醒来时小冬不在床上,他没在意,小冬一般比他起的还早,会去厨房帮忙,然后多分一些粥水。

可小俞和看了一圈还找不到人后,便开始慌了。

恰好他看见几个大孩子从山包那走来,脸上带着心虚与不安。

小俞和一下就想到了春季会变得很危险的那条小河,小河虽然很宽,但夏天不深,孩子们才叫小河。

他径直往那边跑去,看都没看一眼想对他说话的大孩子们。

跑了几分钟,俞和一眼就看到了河中央抱着石头的小冬,河水中央深度不浅,能淹没两个小俞和,对一个三岁多的孩子来说,河水不亚于是能吃人的猛兽。

俞和看到了小四,他红着眼冲上去:“棍子呢!你们把小冬弄上去的棍子呢!”

他以前看到过大孩子这样欺负小孩子,一个游泳很好的大孩子带着抓着棍子的小孩子,等两人到了中央,大孩子就会自己游过来,剩下小孩子一个人在石头上。

可以前大孩子这样欺负人,是在夏天,河水不到一米深,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会和大孩子对着干,毕竟小了那么多,便没管。

可现在是春天!上周还下了很久的雨,河水涨了很多,他们怎么敢这样!这会死人的!小俞和看着被水冲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下去的小冬,心里揪着疼,又疼又慌。

小四从没见过红着眼睛那么愤怒的小八,在他眼里,小八一直是个笑眯眯的小孩儿。

他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哽咽着指着树上:“小八,对不起,我、我看到他们欺负小冬了,可是我打不过他们,他们把棍子插在树上了,我不敢爬树……”

小四也曾经被大孩子欺负过,他被他们拉着爬上树后,一群孩子丢下他跑了,小四在树上也不敢下去,待了一夜,被解救后就不敢爬树了。

小俞和三两下爬上去,拿到了棍子,又飞快地滑下来,皮肤被蹭破了也没管。

他抹了一把掉出来的眼泪:“谢谢你小四,可以帮我拉一下小冬吗?”

两人跑到河边,小俞和喊:“小冬!小冬!拉住棍子!”

小冬隔着河面点头,还朝他们笑了一下,小俞和哭得更凶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擦了擦眼泪,他看着小冬两只手抓住了棍子,便和小四开始用力拉。

拉到一半,下起了大雨。

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下雨,这场雨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能感受到明显的冲击感,这场雨简直像夏天才有的暴雨。

小四慌了:“小八!怎么办!雨太大了!”

小俞和看到小冬在水里晃了一下,手也微微滑了一段,他心脏停了一瞬,然后哭着大吼:“小冬!抓紧!别松手!抓紧!”

他加快了拉棍子的速度,六米、五米、四米,小俞和眼睛一亮,可下一秒,小冬被水一冲,手滑落棍子了,他开始在水里扑腾。

小俞和想也没想的,就往水里跳了进去,他知道是奔涌的河水不断冲击着小冬他才握不住棍子的,他太小了,脚都踩不到河底,就像一根树枝上的叶子,半沉在水里任水流冲刷,然后脱落。

小俞和靠着还能站在水里尽可能快地向前走,离岸三米左右只剩下他的头露在水面上了,前面小冬挣扎动作越来越弱 ,最后整个人往水里沉了下去。

小俞和深吸一口气,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整个人完全沉入水中,随后向前从水流中牢牢抓住小冬,将人举过头顶,让他暴露在水面上。

“小冬,坚持一下呀。”

小俞和紧紧抓着小冬,心里想,他觉得自己哭了,可在水里看不出来。

他希望小四已经去叫人了,他两个手举着小冬,没法抓棍子,他也快憋不住气了,他不会游泳,只会憋气,还憋得不好,此时只能依靠站在河底一步步往前挪,可水的浮力太大了,他举着小冬站稳都很勉强,前进太难了。

“小冬,我们就到了。”小俞和心里打气。

小俞和在河中摇来摇去,被水冲的站不稳,他手也没力气了,觉得自己大概要憋死了,可他想让小冬活下来,他努力站直身体。

“小冬,快到岸上了。”

小四叫人了吗?小俞和稳住身子想走两步,可他手臂发软,他觉得自己动一下手臂就要撑不住了。

“小冬,哥哥抱着你。”

小俞和憋不住了,他的肺像要爆炸了一下,窒息让他无限临近死亡,手脚一软,小冬掉进他怀里,他在水中看到了两个大人。

*

小俞和醒来时,自己正躺在地上,一个大叔压着他的胸口上下按压,他吐出一口水,抓着在他旁边哭的小四:“小冬呢!小四!小冬呢!”

他哭了出来,他怕小冬还是死了。

另一边传来一声大叫:“醒了!这个孩子醒了!”

小俞和身上的大叔对他温和的笑笑:“他醒了,去看看吧。”

小俞和抹着眼泪说了声谢谢,爬起来和小四一起跑过去。

“呜哇!小冬!小冬!”小俞和冲过去抱住小冬,哭得撕心裂肺。

他从水里把小冬抱起来的时候小冬就没动了,他以为小冬早就死了,他好怕啊!他一直在心里和小冬说话,小冬一句都没回他。

“对不起,哥哥不哭……”小冬在他怀里还很虚弱,旁边的大人一直在说奇迹,小冬还对他笑了笑。

小俞和哭得更凶了:“小冬,小冬,对不起,以后我就是你哥哥,我会保护你的,我再也不让别人欺负你了……”

小俞和与小冬被安置好后,两位救他们的叔叔先是教育了他们一顿,比如不能去危险的水边玩,比如不会游泳不能随便下水救人。

教育完后才摸摸两位孩子的头,救小俞和的叔叔对他们笑得很温柔:“你们很棒!小冬能救回来很棒,求生意识很强,小八坚持那么久也很棒,你是个勇敢的孩子。”

后来他们知道两个孩子的危险竟然是始于几个大孩子的恶意时,他们非常愤怒,两位是市政府派来的负责人,专门为了处理孤儿院的事情来的。

没想到正事还没处理,就先被一个哭着的小孩拉去救了另两个小孩。

特别是当他知道,大孩子是为了用小冬绊住小俞和,不让他们出现在孤儿院被领养的时候,两位负责人气得当场拍碎了一张旧木桌子。

“人不在就不能被领养吗?谁告诉他们的!”

“应该说他们这种性格是怎么被养成的。”

“心思太坏了!一点意识都没有!一个三岁多的孩子也能被他们送到石头上,他们没有害人的概念!”

“对啊,要不是夜里领导催得急,咱来得早,说不定两个孩子就没了。”

“几个大孩子几岁了?”

“最大的有十四了。”

“年龄有点不好办,先把这事儿解决,几个犯事的先送到少管所。”

“嗯,把情况写一下,先把报告打上去吧。”

“院长的事儿……”

“沈家那位申请负责。”

“啧啧,这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某些人巴不得蹦三尺远,人家老爷子退休了都念着干点事儿!”

“别乱说话,去干活吧。”

*

市政府强势介入后,孤儿院很快得到了整改,几个经常欺负人的孩子被带走了,叔叔们说是去让他们上学。

孩子们都很高兴,而且他们有了很多新衣服和玩具,还有书!据说是很多不认识的陌生人送他们的,孤儿院的孩子们都不会写字,便托两位负责人叔叔替他们道一声谢,两位叔叔笑眯眯地应了。

院长也换了,新院长是个老爷爷,身体康健,每天都会起床练练太极,这还是小俞和问过才知道的。

院长爷爷练完后,便会和大家一起吃早餐,孤儿院请了一位厨师,今天准备的早餐是皮蛋瘦肉粥。一群孩子小心且满足地喝着,他们从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粥!

老爷爷吃完早餐后,会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开始教孩子们识字,或者慢悠悠地讲故事,孩子们一开始有点约束,并不敢太亲近他,后来一个个脑袋便全望着他了。

小俞和也听得津津有味,故事会结束后,孩子们便散开去玩新玩具了,小俞和牵着小冬仍然坐在那里,表情巴巴地看着院长爷爷。

院长爷爷便慈祥地开口:“小八和小冬有事和爷爷说吗?”

小俞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开了口,有点不好意思:“院长爷爷,您能帮我们取个名字吗?大名儿!”

小冬似懂非懂,但跟着哥哥就对了,于是猛点头,还绽开一个甜甜的笑。

院长爷爷沉思了一会儿,问:“小八和小冬喜欢春天吗?”

虽然今年春天两个孩子差点死在水里,但春天带给他们的更多是青青的草,鲜艳的花儿,还有生机勃勃的树木,最重要的,两个孩子之前的日子,只有春天好过一点,他们还是喜欢春天。

小俞和与小冬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院长爷爷便笑了:“那你们兄弟俩一个叫春和,一个叫景明怎么样?”

小冬问:“为什么呀?”

“因为春和景明呢,是一个成语,意思是春光和煦,风景很美,小八和小冬喜欢春天,遇见爷爷也是春天,便以春作名,而且别人一听就知道你俩是一对儿啦!”

“真的吗?别人一听就知道我和哥哥是一对儿啦?”

“当然,爷爷不骗人。”

小冬很喜欢,他觉得让别人一听就知道哥哥是他哥哥的名字真是太好了!

可小俞和皱起了小脸,可怜巴巴的:“爷爷,我是春和吗?好像个女孩儿名儿啊!”

“那小八去掉个春字怎样?‘和’,既有天气晴和之意,又有人性谦和之美,藏春亦如春。”

小俞和听得不是太懂,但看院长爷爷的表情,知道这是个好字,便应了。

小冬有些不高兴:“那别人还知道我和哥哥是一对儿吗?”

小俞和哄他:“当然,四个字还有三个字呢!景明选个姓吧。”

小冬瞬间被勾走了注意力,兴奋道:“我喜欢吃鱼,我们姓鱼可以吗?”

小俞和一下就后悔了,鱼是他为数不多认得的字之一,他一点也不觉得鱼这个字配上他俩的名字会好看,可他说不出反对小景明的话,便转头向院长爷爷求助。

院长爷爷哈哈大笑,笑得欢快,等笑够了,才对小景明道:“好呀,就姓俞,和小冬的鱼一样的俞。”

小俞和顿时垮了脸,以为自己真姓“鱼”了,结果院长爷爷趁着小景明自己偷着乐的时候,悄悄在自己手上写了个字。

“小和与景明以后就姓俞啦!”

小俞和懂了,他认得“鱼”,院长爷爷骗景明的!只是读音相同!

于是,两个小家伙都有名字啦,后来院长爷爷给所有孩子都取了名字,小俞和觉得还是自己和弟弟的更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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