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在五月十七号结束，三天的放纵日也跟着结束，五月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五月。
但这届学生运气很好，运动会接着周末，大家还有两天休息时间。
对季和几人来说，五月还有一件大事——晏景的十六岁生日。
晏景出生在五月二十五，距离他生日只剩一周的时间。
那天刚好是周六，凌熙出主意，想给晏景办个生日会，被季和拒绝了。
“阿景性子独，除了我们几个，他是不会理其他人的。”而且那些世家子弟，季和都只是维持着表面关系，顶多宴会上碰个杯寒暄两句，他不想让弟弟的生日有很多其他不熟的客人。
“唉我也知道，我不就是想逼他见一见嘛。”
凌熙有时候还挺为这两兄弟发愁的，半点没有豪门公子的觉悟，不社交不露面，不争宠不抢权，过得跟普通高中生一样。
也就晏明季兰感情好，手腕强，在家族说一不二，惯着他俩，也没其他私生子私生女。
像凌熙自己，尽管凌老爷子只认他一个孙子，也全力培养他，但他爹那对私生儿女法律上还是有继承权的，那两人也对凌家家产虎视眈眈，凌熙的生活可比季和他们精彩多了。
顾北寒就更别说了，身为顾家私生子，亲妈被亲爸骗身骗心，郁郁而终，继母害人不成反坐牢，他本身就一直处在漩涡中心。
但再怎么佛系，晏家和季家肯定是要交到他俩手上的，凌熙就想推着两兄弟多结交点人脉。
季和没想那么多，他思考的是给晏景送什么礼物，这个问题他已经想了很久了，还是想不到合适的，感觉晏景什么都不缺。
“你呢？”凌熙踢了一脚对着笔记本敲敲打打的顾北寒。
好不容易抓到个日子是晏景跟不住季和的，凌熙连忙组了个局，三人在一间露天咖啡厅碰头，商量怎么给晏景过生日。
结果顾北寒带着笔记本赴约，一来就打开忙工作，半句话都不说。
“我已经送了，他很满意。”顾北寒淡淡道。
凌熙惊讶地望着他：“你送的什么？什么时候送的？”
“运动会。”
季和若有所思，他想到了运动会第二天，晏景说顾北寒去见了个老熟人。
当时晏景没跟他说见了谁，说是没到时间。
那个应该不是礼物吧？但除了这个，季和也想不到运动会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晏景跟他几乎形影不离，今天都是因为晏明要他去趟公司才不在的。
季和想不到晏景什么时候和顾北寒有单独交往。
“屁都不说。”凌熙烦躁。
顾北寒关上笔记本，叹了一口气：“你急什么？只要季和送了，就是一根草，晏景都会高兴一天，当宝贝地养着。”
季和“哎”了一声：“说什么呢？”
明明他和晏景的事情谁也没说，怎么一个个的都像早就知道一样？
这就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吗？
凌熙对他的遮遮掩掩嗤之以鼻：“当我们眼瞎呢？”
“哪有。”季和摸了摸鼻子。
“你还说呢？从小到大我啥事没跟你说的？当初第一次尿床，我连什么时间什么形状都跟你交代得清清楚楚，你倒好，你俩谈恋爱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通个气。”
季和举手表示投降：“没谈。”
凌熙愣了一下，呆呆的，反应过来后声音高了两个度：“……啊？啊！”
季和重复道：“我俩没在一起。”
凌熙一脸震惊：“你俩天天腻腻歪歪的，你跟我说你们没在一起？”
他对恋爱还抱有很纯情的想法，觉得只有正式确认了关系才能天天腻着，结果季和跟他说，他和晏景成天近得就差贴上去了，这都还没在一起？
季和指责他：“凌小熙，思想觉悟有待提高，未成年谈什么恋爱？”
凌熙一脸空白：“那你跟其他人保持距离干什么？晏景怎么攻击性又提高了一个档次？”
“啊？”季和没转过来。
“就那天我跟你说的，要你们注意点的，你不是没反驳吗？”
季和想起来了，他一脸无奈：“那个时候阿景他……情绪比较敏感，我不这样，他怕是表现得更过分……”
其实就是晏景默认了季和会跟他在一起，提前张开了领域排斥，季和为了不刺激他，只好配合。
凌熙沉默了一会，突然跳起来。
“阿和！礼物！阿景生日，你去告白！”凌熙想想都觉得刺激，“以阿景的性格，他不抱着你哭得死去活来？”
季和顿时哭笑不得。
一方面觉得晏景的形象在凌熙眼里真就是个哭包，一方面又觉得作为一个“礼物”，让寿星哭得死去活来，这样好吗？
完了，我居然没反驳阿景会哭这点。
季和摸了摸耳朵，觉得自己变坏了。
但他还是拒绝了：“不行，高中学习为主，不能谈恋爱。”
他实际芯子是个大人，他得守住底线。但季和心里微微有了点想法，恋爱肯定是不能谈的，给晏景一点甜头还是可以的。
＊
到了晏景生日这天，两人回了一趟晏家，凌熙和顾北寒应邀上门。
晏明和季兰早早结束工作，回到了家里，正亲自下厨给晏景做蛋糕，周妈在一旁指导。
“待会多吃点饭，少留一点肚子吃蛋糕。”季和悄悄提醒凌熙和顾北寒。
“我知道。”凌熙沉痛地点头。
上次季和过生日，蛋糕也是晏明和季兰做的，味道不能说难吃，只是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一小块还好，吃多了就感觉味蕾被凌迟了。
也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有进步，但几人都不敢赌。
晚饭上，季兰喝多了酒，人有点晕，她举着酒杯对晏明道：“老晏，怎么有两个老晏？”
晏明无奈地把她的酒杯换成茶水：“再看看，你儿子是不是也有四个？”
季兰晕晕乎乎地转头对着小辈：“哈哈哈，两个小景，两个小和，咦，这两个大帅哥是谁啊？”
凌熙在季兰的揉弄中嘟着嘴，含糊道：“兰姨，我是凌熙。”
“凌小熙？你怎么这么大啦？你不是个小胖子吗？”
凌熙生无可恋：“我长大了。”
“好可爱，凌小熙，你变帅了。”季兰揉着他的脸，又摸索着去抓顾北寒。
顾北寒僵硬着身子，像是傻了，还是凌熙眼疾手快地拉了他一下，季兰摸了个空，最后慢吞吞地移到晏景和季和的中间，捏住了晏景的脸：“阿景，生日快乐呀。”
看她还认得人，晏明松了一口气，怕被小辈看更多的笑话，他抱着季兰上楼了：“你们自己吃了玩，我带你们兰姨去休息。”
高大的男人抱着女人稳步上楼，走到一半，他回头看着晏景，语气非常温柔：“儿子，祝你生日快乐，你上次那个想法，爸爸会认真考虑的。”
晏景愣了一下，刚刚被季兰捏脸都没有变化的表情，此刻像碎了一层浅浅的冰屑，他阖了阖眼，最终哑着声音道：“……谢谢爸爸。”
饭后闹了一会，凌熙递给晏景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阿景，我们走了你再和阿和一起拆。”
看在这个礼物有季和的一份，晏景心情算是不错地收了：“谢谢。”
顾北寒：“生日快乐，X项目有新消息，晚点发给你。”
晏景目光一凝，点了点头。
季和以为他们在说公司事务，没放心上。
凌熙拉着顾北寒准备撤退，临走前朝季和不停地挤眉弄眼。
太明显了，季和忍不住扶额，他感觉凌熙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巴不得他和晏景赶紧凑对儿，看来凌熙对那个被拒绝的提议还没有死心。
晏景也看到了凌熙的小动作，和季和回到卧室后，忍不住开口：“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
季和摸了摸鼻子，从抽屉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礼物。
也是一个小盒子，通体漆黑，系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蝴蝶结。
晏景轻轻扯开，打开盒子，入目的是一块黑色的电子手表。
很普通的礼物，看上去也不是很贵。但这块电子机械手表外表酷帅，是大部分高中男生都会想要的那种。
季和咳了一声，明明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年龄比晏景大得多，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羞涩，说出的话也很混乱：“不是特殊情况，学校一般不让带手机嘛，我就想着，有块手表会方便一点，虽然没有你为了宴会买的那些那么贵，但是挺适合高中生的，我觉得挺好看的，我也买了一块，就用来看看时间，也挺不错的……”
“谢谢哥哥，我很喜欢。”晏景阻止了他手忙脚乱的解释，低着头摩挲着手表的表带。
季和抬起他的脸，果不其然看到他红了眼眶，似乎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他突然就不紧张了，双手捧着晏景的脸，两个人的距离非常的近。
他看着那双忧郁昳丽的眼，认真道：“阿景，生日快乐，哥哥爱你。”
晏景颤了一下，那双深黑透亮的眼睛慢慢蓄满了泪，眼睫沾上水迹，晶莹的水珠断线似的落了下来。
“我也爱你，哥哥。”
晏景用力地把季和压进怀里。
两人抱了很久，直到季和不适地动了动，晏景才微微松开了手，闷声问他：“哥哥为什么选了黑色的手表？”
“好看，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是吗？”
季和闭着眼：“我喜欢黑色，还是兄弟款。”
晏景听了很高兴，他抿着唇压抑自己的开心，轻声发问：“哥哥和我一起戴吗？”
季和：“不然呢？”
“我知道了，我和哥哥一起戴兄弟款。”晏景蹭了蹭季和，满足地叹息。
很好了，这样就很好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晏景现在已经知足了。
他刚刚打开盒子的第一眼，以为自己回到了上辈子，一切都是那么相似。
也是生日，也是类似的款式，俞和也送了俞景明这样一块表。
理由也几乎一样，除了一丁点细微差别。
上辈子俞景明十六岁时也是高一，和现在不同，当时俞和在创业的关键阶段，资金周转不开，俞景明为了帮哥哥减轻压力，私下也找了兼职缓解家庭负担。
当时能省则省，俞景明连周末买菜都精确到角，更别提买块几百块的机械表。
到了高二，俞和公司情况好转，俞景明以防万一，依旧兼职打工赚钱，生活也是尽量节俭。
兄弟俩的生日通常就是吃个蛋糕结束，俞和没有给他送过礼物，小时候是条件不允许，大了点是俞景明表示不需要，俞和从未缺席生日那天的陪伴，这就足够了。
但他永远记得他哥给他送这份礼物的表情。
仿佛不好意思一般，温润如玉的青年摸着鼻子笑道：“我也不知道你们小孩儿现在喜欢什么，有人跟我说现在高中生喜欢买机械表玩，哥随便挑了一款，觉得挺好看的，你看看喜不喜欢，平时上学看个时间什么的也方便。”
俞景明当场就戴上了，表示很喜欢。
他知道俞和肯定不是随便挑的，不管是俞和手机相册里数不清的手表图片，还是前段时间明里暗里询问他喜欢的颜色。
那块表他一直戴着，直到车祸那天，第一份生日礼物和俞和一起离开了他。
季和带着晏景又拆了凌熙送的礼物，那是一对素戒，内圈分别刻有J和Y两个字母。
毫无新意但又饱含祝福的礼物，非常符合凌熙纯情男高中生的人设。
但可惜的是，季和还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两人无名无分，戴不上。
晏景挺喜欢的，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把戒指收了起来。
他哥既然想等成年再说，那他就陪着一起等，他等了太久，不差这两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