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扭曲延长的走廊和残破的墙壁都消失不见了，一切又恢复成他们刚来时的样子，窗明几净的客厅，干净简洁的走廊，还有一道道完好如初的房门。

夏离走到405的门前，昨晚倒塌变形的门现在完全恢复一开始的样子，好像重来没有毁坏过。

“去409看看。”范晓萌说。

他们打开409的房门，里面的灯还是坏的。合力把床搬开，却发现床底下空空如也，并没有中年男人的尸体，也不知道被带去了哪里。

“电梯也恢复了。”刘大伟指着外面正在显示下行的电梯，正有人下楼，最后停在了一楼。

“可能是其他玩家。”

“走，我们也去一楼。”

楼下。

大厅里闹哄哄的，至少有二三十人聚集在一起。

周围七嘴八舌，还有几个人在情绪激动的大声叫嚷。

其中一个健壮的男人站出来，“不趁着白天离开这里难道都在在这里等死吗？”

“真的走的掉吗？”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怀疑的说。

“又每人阻拦，怎么会走不掉。”他手臂一举，亮出自己的一身肌肉，“愿意跟我离开的举手，我带你们走。”

“我们愿意一起。”很快，就有两个人站出来表示响应。

但除了他们俩之外，半晌，才又有一个女生表示也愿意跟他们走。

在她之后再没有举手响应他的号召。

见最终只有三个人，男人很是失望，他丢下一句“都那么没种，就在这里等死吧！”

说完就往大厅的门外走去，刚出电梯的夏离等人刚好和他们擦肩而过。

大厅里传出一声“傻B！”的骂声，这骂人的语气跟刘大伟很是相像。

“他们要去哪？”夏离问。

“他们要靠走路离开这里。”人群里有一个人回答了她的疑问，说完还笑的一下，“也不想想我们可能都不是在地球，他们能往拿走。”

“说明这里的傻子还没有那么多。”旁边有人接话，语气里好像还带着可惜。

出了公寓的四人沿着来时的那条小路一路向前，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重重树影之后。

“你们是几楼的？”回答夏离问题的男人走上来与他们攀谈。

“四楼。”范晓萌直截了当的说。

“哦~”他饶有兴趣，“四楼有什么特别的吗？”

“什么叫特别的？有特别多的怪物算吗？”

“当然，不过你们能剩四个人，说明那些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难对付。”

“你怎么不说是我们比较强。”黄毛颠着腿，一副社会老大哥的气质。

那人在几人身上打量一圈，笑着说，“看不太出来。”

“奇奇怪怪倒是看出来了。”又一个跟他一起的人说。

四个反差那么大，风格那么独特的人集合在一起可不是奇奇怪怪的嘛。

“你们不要听他们瞎说，他们只是嘴碎，并没有恶意。”这时候走过来一个短头发的女人，长的挺有亲和力，她自我介绍道：“我们是住二楼的，来的时候六个人，现在只剩我们三个了。”

“那三个都是弱鸡。”前面的人插话。

“闭嘴吧你。”女人说完指着那人，“他叫何西，旁边的是赵思敬，我叫钱朵。”

“美女，怎么自我介绍还带口语呢。”黄毛好像看到个女的就要撩拨几句。

钱朵没在乎他的调侃，还认真的解释道“我是浪花一朵朵的朵，不是多少的多。”

“我叫夏离，夏天的夏，离别的离。”夏离首先报出了姓名。

“范晓萌。”

“刘大伟。”

这两人说完名字，那三人脸上露出跟当初夏离差不多的表情。

刘大伟耸耸肩，无奈的再一次解释，“爸妈起的，真名。”

他们聊完，慢慢的又有几人相互做了自我介绍，算是简单的认识了下。

一楼原本是有六位玩家，昨晚一死一失踪，跟他们一样，现在还剩四个人。三楼原本也是六个人，现在还剩五个。五楼还剩五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出去的健壮男人，还有跟他一起离开的女人，在这里的只剩三个人。六楼还有五个人，但是刚刚跟男人离开两个，也只有三个人。只有七楼完完整整的六个人，只是有两个受伤。

也就是说这栋公寓里现在还有二十七位玩家，这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聚集起来其实算一股不小的力量。

周围已经通过楼层初步分出了一个个的小团体，因为昨晚的共同经历，他们建立起了一部分信任感。

听他们的说法，每层楼遭遇的危险都不尽相同，还有人在十二点以后房间里出现个无头女人，迟一步就要被女人的斧头给尸首分离了。

看来这个公寓里的危险远远不止他们昨晚经历的那些。

*****

小路尽头的树林里带着清晨的雾气，晨雾朦胧中有四个人在高草丛生的树林里艰难前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可周围的景物却没有一点变化，连前面的一颗颗树都好像跟刚刚路过的一模一样。

“我们好像一直在一个地方打转，这颗树我们好像已经遇到好几次了。”两个相互搀扶的其中一人开口提醒。

“你确定是刚刚走过的几颗吗？”一直拉着她的男生问。

“有两颗树的根茎缠绕在一起，形状很特别，这样的树应该不会很多的。”女生小声说。

“别叽叽歪歪的，树不都长的差不多嘛！我们一直在往前走，不会有错的。”健壮男人见他们慢慢悠悠又说些有的没的，觉得他们就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开始催促他们快点走。

那两人没办法，这时候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女生已经彻底没力气了，她整个人几乎都吊在男朋友的身上，累的气喘吁吁。

“不然休息一下吧。”男生也有点受不了了，跟前面好像力气使不完的男人提议。

刚好前面有一颗巨大的古树，树冠庞大遮阴避日，男生把女友拉到大树下坐着。

一直默默跟在他们后面的女人也已经精疲力尽，双腿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

一路上的雾气已经把他们的头皮衣服都打湿了，黏糊糊的粘在皮肤上，有一种蚀骨的凉意。

健壮的男人见他们的确走不动了，也终于停下来，“最多休息十五分钟，我们就继续走。”

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准备闭目养神十分钟，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头顶上，感觉像是雨水，但比雨水的感觉要重。

他伸手摸了摸，发现黏糊糊的，“妈的，不会是鸟屎吧！”伸手一看，却是红色的。

“那.....那.....”坐在地上的女人脸色巨变，手指颤抖的指着男人头顶上分。

男头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血糊糊的脸正在他的头顶上方，一张黑漆漆的嘴里又流出黏糊糊的液体，滴在他的脸上。

男人鼻尖一股腥臭味，他猛地反应过来，挥出一拳打在那张没有皮的脸上。

那张脸被他打的脑袋一歪，从倒吊的树上掉了下来，男人冲上去，按住它的脑袋又猛砸了几圈。

“快走！”说完他就带头要走。

巨大的树冠上却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离他们最近的树枝上慢慢出现很多红色的人影。

他们全部都没皮，只能看到肌腱与红肉，血色人形越聚越多，也不知道树冠为什么可以躲那么多的血尸，他们一跃而下在树下包围成一圈，数量庞大到不可思议。

坐在地上的女人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却被一直从树上跃下的血尸一下扑倒在地，它尖锐的指甲插进女人的胸口，拽出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那血尸刚要把心脏放进嘴里，却又被另一只血尸扑倒，把心脏夺了过去。

见他们争抢起来，一直不敢动的男孩拽着女朋友的手拔腿就跑，他的速度特别快，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范畴，那么跑了大概十分钟，他终于停下来。

“没事了，我们逃出来了。”他拍拍慰瑟瑟发抖的女朋友，安慰道。

“你怎么速度那么快？”女孩问。

“这是我第一场游戏抽到的异能卡，叫“你抓不到我吧”可以让我的速度增加十倍十分钟。”

“那我们怎么还在树林里？”女孩说完，突然看到身边两个根茎奇怪的缠绕在一起的大树。

*****

“啊啊啊——”树林里传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公寓里的人都忍不住向那边望去。

只见一阵飞鸟展翅从树林里飞出，黑压压的盘旋在天空。

然后在小路的尽头，一个人影慢慢像这边走来。

所以人都紧张的盯着那个方向，直到一个颀长的身影推来公寓大厅的门。

那人穿着一身内白外黑的三件式西装，配着一条暗红色的领带，头发后疏露出饱满的额头，眉眼低垂。

最显眼的是他的手里还捧着一大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花，那些玫瑰花叶片上还带着水珠，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颗颗闪着碎光的砖石，让一朵朵娇艳的红玫瑰看起来越加生机盎然。

懒懒的看向聚集在大厅的一群人，他淡淡道：“吃了吗？”

“......”

“吃...吃什么？”有人莫名的问。

“吃早饭啊！难道你们不是在等公寓的免费早餐吗？”

“这鬼地方居然还提供早餐？”嘴碎的何西都震惊了。

“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餐厅。”青年说着就往前走去。

大部分人还有些犹豫，有人小声的说：“这是NPC？”

“应该是吧！”他旁边的人答。

“太TM好看了。”说话的女生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游戏里的NPC不是一般都很好看吗？”

“那是纸片人，哪有现在站在面前冲击大。”

两个女生一边聊着一边跟了上去，待着也是等死，不如跟着NPC看看能不能早点发现什么线索。

跟大厅一墙之隔的就是餐厅，房间不算大，摆放着三张长桌和几张方桌。

青年把一大捧玫瑰分别放在桌子上的玻璃花瓶里，每张桌子上都摆放着一些干面包和牛奶。

直到把所以的花都摆放好，他找到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靠在椅背上，青年感受到身后无数道似有似无的目光，他测过头去往后看，“早饭只供应到九点。”

“是我眼睛出问题了吗？”夏离自言自语，这不是纪某人吗？

这个表情和这个声音夏离都太熟悉了，穿的再人模狗样也遮盖不了一天到晚懒懒散散的状态。

只是他不再是中学生的样子，看起来至少十**岁，已经从少年蜕变成了青年的，五官更是长开了很多。

我的眼光果然很好，夏离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发现自己这么想后，她又在心里开始怒斥自己。

夏离本来不是为吃饭来的，但看到面包后才发现自己真的很饿。

吃吧！看在那张脸秀色可餐的面子上也得吃。

夏离走到他对面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来。

“小哥哥我感觉你好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跟在她身后正往前走的三人，“......”

原来你是这样的夏离？

“这句搭讪也太老了，我爸都不屑于用了。”刘大伟吐槽。

“小离妹妹，你不要被外表迷惑了啊，这种长相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人。”黄毛也跟着说。

夏离难得同意他的话，“的确不是什么好人。”

对面的某人抬了抬眼皮，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抖动，“你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

夏离拿过一瓶牛奶，半天没拧开瓶盖，她不开心的放下牛奶瓶，佯装思考了下说：“我觉得在梦里见过你。”

对面的人站起身，细长的手指拿起她面前的牛奶，轻易的拧开之后又放回她的手边，之后又懒懒的坐下来，一切都做的非常顺手，好像已经做过很多遍一样。

旁边的三人叹为观止。

你之前砍肉球捅活尸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醒醒啊好不好？你可是能把腐尸打成烂泥，怪物按在地上摩擦的人啊！

还有这位NPC，你那么熟练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关心这几人内心飘过了多少弹幕，喝了口牛奶后夏离顺手掰了块面包放进嘴里，“你们不吃吗？”

我们还没吃就感觉已经饱了。

说是那么说，累了一夜的确也都饿了，他们也都坐到餐桌边。

毕竟都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夜，食物进到嘴里唤醒沉睡的胃，所有人都津津有味的吃起来。

安逸的吃着早饭，还能闻到玫瑰的芬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是待在跟昨晚一样的世界里。

感觉又活过来了。

吃完饭后。

青年站起身，目光从这些灰头土脸一身狼狈的人身上飘过。

“欢迎你们入住404公寓，希望你们有个愉快的体验。”他说话的音调平淡又毫无起伏，听起来像是在照本宣科的念白，很没有诚意。

虽然他就算声情并茂，也不会有人觉得在这个吃人的鬼地方能有什么愉快的体验。

跟这个从头到脚都精致的不得了的人比起来，他们像是来跟贵族少爷要饭的难民。

“你是谁？”终于有人问。

“我姓纪，是这栋公寓白天的管理员。”说完他又看了夏离一眼说，“我对你们没有恶意，但也不会帮助你们。”

“你有什么任务要发布给我们吗？”一人问。

“那有什么道具赠予吗？”又有人说。

“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吗？”

“......”

“你身高多少？”

“NPC能交女朋友吗？”

问题慢慢就跑偏了，不得不说，能活到现在的大多数人脑回路好像都异于常人。

或多或少的都有点毛病。

众人七嘴八舌的又问了很多问题，纪管理员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们，最后提醒道。

“奉劝你们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晚上要是休息了，就是永远的休息。”

见的确没什么线索，大多数玩家真的按他的建议准备回房间休息一下，补充体力。

直到所有人都走光了，夏离又折返回来，他把纪成欢揪到一边：“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纪成欢靠在墙壁上，永远一副没睡醒一样的眼睛耸拉着看她。

“别跟我装蒜！你为什么在这里？”夏离一把扯住他的领带，踮起脚尖瞪他。

“......我说这是我的工作你信吗？我只是个身不由己的打工人。”纪成欢脑袋往后一昂，避开了夏离的目光。

“你信你个鬼！”自然而然的说出这句话，夏离低下头，“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

纪成欢知道他说的“这里”指的是梦境世界，“没多久，你看我还是个孩子。”他耸耸肩脸上是熟悉的有点小嘚瑟的样子。

原本他这身装扮给他的高贵儒雅的加成一下就都散了。

“你是在内涵我老吗？”

“唉~那么明显吗？”

“纪，成，欢，你讨厌人的劲真是一点都没变。”

“承让承让。”

在这个世界待了多少年了呢？第一次有人问他这个问题，以前他只需要在每个被安排的世界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一个世界结束了就换另一个世界，他早就忘了在一个个世界待了长时间，可能是几十年？可能是几百年？对他来说并没有区别。

“你见过其他认识的人吗？”夏离又问他。

“你是唯一一个。”纪成欢答。

“所以你就是我认识的那个纪成欢。”夏离终于确定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你......”夏离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还有太多的事情想要问他，可从哪里开始问呢？问你怎么死的吗？还是你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

在他那里我只是个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他会说吗？

还不等她想好要说什么，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小纪，你在跟谁说话？”

夏离听出来，那是带他们进入公寓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