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林星！镇定！吴常恩！镇定！沈狼！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被绑在商旅车上了，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需要惊慌，虽然……发动机的声音和颠簸的路还是让我的胸口一直感觉毛毛的。我们的车没多久后上了跨海大桥，一起同行的并不只有我们这几辆车，而是一个不小的车队。我尽量利用汽车的反光镜查看，我们前后都有不少的卡车，每经过路上塌陷的横档就会发出更响的哐当声，

这地方过去和我生长的地方其实差不多，除了一些小地名的差异，大多数都一致。城市布局主要路网，我那个世界里有的这里也有。

嘉兴和宁波之间也建起了跨海大桥，既然是跨海的大桥自然需要更高的抗灾等级。在其他道路都开始路基坍塌或是被倒塌的建筑拦腰截断的时候，在海湾上的大桥倒是坚d挺得立着，只是柏油路面因为风雨侵蚀难免有些坑洼不平。车子在这片海天一色中快速通行，道路两旁也有不少当初逃难堵塞起来的车子，不过和城市道路上的相比，海面上更猛的台风已经把它们推得七零八落，看他们翻身的模样，可以推测更多的应该已经被卷入了海湾之中。

如果以此速度通行，按照我原来世界的路网，两个小时就能到达宁波吧？

“我们要去哪里？坐车去琉球？”

“不，舟山。那边有可以停靠国际邮轮的港口。琉球为了解救其他地区的难民，每月都会发出一班邮轮，一条航线到台湾和日本，一条航线到舟山。舟山目前是可以沟通大陆的唯一港口，是最主要的航线。”

我不由得想起从嘉兴出来时我们接受到过星链的信号上过网。虽然信号断断续续的，但也曾联系上一位陈栋的朋友。那些信息看来都是真的，琉球是目前重要的人类聚居点，而且那边的人类文明保存得比这儿还要好。

“你们之前就和那边有联系吗？”

“嗯，我们每个月邮轮靠岸的时候都会去那里做生意。东海上的油井都维护得很好，所以有充足的石油。但是岛上毕竟缺乏矿产，我们用城镇附近捡来的废铁和城镇里收购来的那些手工艺就能换回不少的石油和海鲜。”

这便是为什么海鲜这种难以保存的食品，却能在现在这样的世道下依旧能继续出现在那些富豪餐桌上的理由吗？如此看来，这种贸易已经维持很久了，至少能追溯到麒麟发现那段监控视频以前。

“我在城里从没听说过这件事。”

“废话，如果让你们这些人都听说了还有更好的庇护地，你们不是都要一窝蜂往外面跑了？还有谁留在墙内为有钱人做事？”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坐在前面的黑衣男子转过头来，瞪着他清了清嗓子，显然是在提醒他说得太多了。接受了无声批评的他调整了下坐姿看向窗外。不管我接下来问什么，他都不再搭理我甚至只是看我一眼。

很显然，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下了大桥后，路两旁的车子虽然不至于东倒西歪，但都已经让出了一条相当宽阔的通路来。卡车能在两排车子间畅快地通行。两边有一些没轮胎的报废汽车，大多数都是货车，看来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些车的零件。如此推断，这种贸易应该已经持续很久了。

“但是现在就连军队都没有无线电通信，嘉兴和舟山之间是怎么通信的？”

刚刚还会回答上我一声的那个人转过头去，显然是打算什么怎么都不理我了。又尝试了几次后，无奈的我只好转回头来继续观察四周。

因为一直被灌输高速公路都已经被废弃车辆堆满了的思想，所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上高速公路。清出路来的高速路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可怕，反而相比其他道路来说更为安全。因为抬高的路基和原有的围栏，丧尸并不容易从外面爬进高速公路里，偶尔有车里坐着死者，但基本已经化作了白骨。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我能在这条路上逃脱，以这样的车速前行，从车上跳下去不死也残。而且现在既然以高速前行，我记得以普通时速只要几小时就可以到达舟山，中间根本就不需要停顿。

“喂喂！那边好像有火灾！”看到远处冒烟后我赶紧说，可他们虽然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是一副觉得我大惊小怪的模样，眼睛重新直愣愣地放回了路面。喂！这片一看建筑构造就是废弃的化工园，要是爆炸起来可不是小事。无奈劝说无果的我只好担心地再去看那片烟雾，等等，那是烟囱？那边的工厂是在生产？！

没等我再细看上一眼车子已经重新到了海上，长时间的旅行后，车子终于第一次停了下来。

“哥！前面有牌子拦着，写着前面桥断了，禁止通行！”

“你傻了吗？那是上次我们为了不让再有人往舟山方向走特意立的。你们用老虎钳把固定的铁丝掰开就可以了。”

机会来了，作为一个人造的关卡看起来通关要过很久，这也是这一路过来第一次停车。这么长的一路连坐姿都不能调整一下，腰早就开始痛了。不少卡车司机趁着这间隙下车透气，其中不少还拿出烟来抽。要知道这世道烟酒茶都是中产阶级都碰不到的奢侈品，就连点烟的打火机都是军队才有，看来这些人的收入相当不错。不过——“你们不出去透透气吗？”

他朝我看了眼后终于开口了：“没必要。”

“那能带我下去一下吗？都开了这么久了，我想撒尿。”

“憋着，马上就要到了。”坐在前面一看就是他上级的人摇下车窗来也点了根烟，但烟味还是没法全部散出去。之前喝的酒酒劲早就上来了，窗外终于有风灌进来让我清醒了不少，余下的晕乎劲这下终于也散去了，手腕上的绳子也因为挣扎松了不少，要是膀胱没有膨胀的感觉，我或许可以更冷静。

不过在我找到机会挣脱前车子又重新动了起来，经过那道关卡后，车子又恢复了原有的速度，不过这座跨海大桥的废车比杭州湾上的少了不少，道路更加通畅，风也更大。风在车窗外发出呼呼的啸声，打在玻璃上像是要推翻这辆小车。窗外的视线也十分宽阔，那无边的海面，还有海中不断出现的不知名岛屿，很像是从圣丽岛上向远处望去的场景，如果在平时开在这样的海景大道上绝对是一种享受，但偏偏是在这种被绑架的情况之下。

路牌显示马上就要到高速公路的终点出口了，但没想到出了那个出口后车子很快又上了城市快速路，一会儿上天一会下地，就是很少留在地面。不过……这里还有活人？

纵然城区里都是高楼大厦，但是在那些高楼间偶尔有人会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那好奇的模样和拼命向前扑的行尸动作有显然的区别，从隧道里再次出来就到了沈家门，这里作为老市区就更是热闹。我忍不住往下看，街道像南京的街道那样搭建着临时水马，水马阻隔的街道内门市兴盛，再加上本就现代的高层建筑，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看到过的第一个现代化都市。

不过还没等我多看一会儿，车子很快又上了大桥。混黄的海水显示着我们已经穿越了整个本岛。到了桥上又是和进岛时一样的关卡，不过和甬舟高速那个虚晃的“前方大桥坍塌”比起来，这个关卡就正规多了。除了岗亭还有军人值守。通过大桥的多是背着背篓步行的人或是带着货物的摩托车，守卫们主要检查他们身上是否有明显的外伤，工作就和梅水镇看大门的工作一样。

我以为我们也像在梅水一样要一一下车检查的时候，守卫看了我们的证件后却指挥我们进门。整座桥上只有我们的车队浩浩荡荡地进向岛内，不过原本的快速路变为了摩托车和步行的通道，再加天色已暗，所以车速没法再像高速公路上那么快。只是普通城市的正常行车速度，这种速度对我来说也是上车后的第一次。

时间已过傍晚，行人手提着灯笼形成的灯带在大桥边的小区里迎来了尾巴。虽然没有电灯亮眼，但灯笼与火把组成的灯链还是将这个聚居点照得辉煌。散漫的灯光向远方散去，隐约的光印出了厚重的云层。主干道另一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虽然已是夜晚，但还是能看到茂盛的青色，这些田的田垅被维护得很干净，没有杂草只是有几垅田里放着刚烧完的稻草，很显然都有人照料。越往岛内深处开去，人车就越少，柏油路也比高速公路还来得平整，道路两旁没有废弃的汽车，也没有随处找空地搭帐篷的流民，一切都像灾难不曾存在过一样。

周围又亮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更亮。是电灯！这地方的楼宇都亮着灯，就连马路都亮着路灯。虽然和以前繁华的城市比起来差了很多，但对许久没见过的我来说就像是异世界一样。

进入港区后世界才终于渐渐像点现在这世道的样子。港口的航站楼看起来已经被废弃了，不少窗户玻璃已经破碎，在这夜里不发出一点亮光。小路两旁搭满了帐篷，也有人没有帐篷干脆把床铺露天放着，就是破败的棉被连个户外用的睡袋都没有。也有一些人围在一起烤火聊天，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一阵子，生活污水流得满地都是。

车子在这小道的终点停了下来，司机打开了车窗，前排的卡车司机已经走了过来。

“找乡亲问了下，因为这两天寒潮突然来袭，远海的风浪实在太大，航班到港延迟了。有渔民说见到有邮轮进到泗礁货运码头避浪，可能要明天才能到这里了。”

“跟以前一样，把货物停到航站楼里。”

“这家伙怎么办？”

副驾驶座上的大哥看了我一眼，然后说：“没办法，这家伙可不是普通的人质。老板交代万一有什么得好吃好喝地供着，让他和我们住一起吧。”

港口的风又大了不少，这也是为什么那些流民的地铺不再往前面蔓延的原因，这条小路正好利用高大的航站楼挡住了大风，只要再往前一点都有可能被大风卷走。

卡车调头和小车调头不是件相同的事，我们的小车直接调头转了回去。那些流民不进入航站楼是因为航站楼门口有军人扛着枪支把守。宽敞的候船大厅拆除了大门和相关设施后十分宽敞，成了连卡车都能直接开进来的大型仓库。我们的小车进大厅里等了没多久后，大厅的灯亮了起来，原本看来已然废弃的大楼一下子变得灯火通明。而服务台检票口海关，这些都完好地保留着。只是候船室的椅子拆除后显得此处更为宽阔。

坐电梯上楼后也完全是超出想象的豪华。大楼的某些楼层好像原本就是酒店，内部还保留着原本的装修，也有留给这些职员住宿的房间。他们显然都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就连房间都已经有了固定的搭配。除了我。

原本的两人间为了我一个房间里挤进了四个人，不用说是为了可以看住我。不过在逃跑之前得先解决上厕所的问题，喂，大叔！你这样看着我怎么撒得出尿啊？

“别废话！”

“不是我废话，是我真的撒不出！膀胱都要爆炸了都撒不出，肚子好痛！这样下去我会病死吧？拜托！这厕所又没有窗户，我能逃到哪儿去？”

他好像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终于肯走出洗手间留我一个人。虽然他们不愿意松开我手上的绳索，但一路上的挣扎也让我的两只手有了一定的活动空间，终于可以把膀胱放松下了，这感觉就像是经历了生死后到达了天堂一样。

不过说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像刚刚说的那样这洗手间里根本就没有窗户，他们的人也死守在门外，从正门出去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接下来可以找到的路……就是通风井吗？电视里不都这么演吗？间谍从通风井里走来走去的，在核电站里不也有这样的路。

虽然这里装修得很好，但电影里一般是把这些PVC装饰顶搬开吧？不过毕竟不是还在运营有人管理的酒店，所以找不到刀片先割开手上的绳子。正在我计划着该怎么用活动范围有限的手打开这吊顶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声响。

“喂！你是什么人？！”“趁我们说好话前出去！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喂！喂！”

门外的吵闹声让我忍不住放弃原本的计划打开了门，门外的打斗声已经渐渐消停。那些人已经重新进入了对峙状态，而站在门口和他们对峙的人身材格外羸弱，是白石？

“别动！再动一下我就开枪了！”另两个人站在房间里，他们面前是一个躺倒在地上的人，不知道白石是用什么方式把他放倒在地的，两个人的身材差距也太大了吧？

就在我缓缓挪着脚步想靠过去的时候，躺在地上那个大汉开始挣扎着起来，他的筋骨像是受了伤，起来的姿势很不协调，花了好一会儿才保持了平衡。不过他并没有转身来找我们算账，而是把目标顺势对准了房间里的那两个人。

“喂！哥！你怎么了哥？！”

等不及他们得到回答的，那大哥已经朝他们扑了过去。还好他们的身材也一样壮实，如果是我们的身板肯定早就被扑到地上了。那个被扑的人还能靠着墙和他对峙，不过也并不是那么好对付，就在两个人之间的平衡逐渐要消失的时候，一阵枪声响了起来。

“他被感染了！那男孩子是传言里那个伤寒玛丽。”

“我咬了他，快跑！”白石抓住了我的手，趁着他们反应过来前的时机拉着我跑出了房间。

等电梯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他们要追来了只好换跑楼梯。

大门口有卫兵守卫，不过多亏了其他楼层好多窗户都已经破了。从二楼往下跳这种听起来不像话的事现在已经成了司空见惯，经过训练只要摆好姿势就不至于会受多大的伤。在一次次的逃亡后，这样的逃跑我们已经驾轻就熟。

港口附近的街道无比热闹，已经成了一个自发的夜市。摩肩接踵的人群正好为我们提供掩护。就在我觉得可以松口气的时候，黑色的西装又出现在了视线里。就算这里的人穿得比我们城镇好多了，但那样整洁的西装还是相当显眼。

不好，人多的优势变成了劣势。那热闹的人群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和他们可以大胆地推开所有人比起来，我们被困在人流里进退不得。两队人马很快就拉近了距离，这样下去被抓到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