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盯着人看，会生出事端的。”
“不是……”
“就是爷，你看他那长相就是个大棒槌。要是被他注意到了来句你瞅啥，你说回瞅你咋滴好还是怎么好。听说爷几位都是兵爷，你说服软嘛丢了官威，不服软又是白生出的事端。”
说话的是一只大白老鼠，不过看他穿着和我们一样的衣服，就知道是和我们一样关押在这里的。熟悉后就知道这些活在人间的妖怪除了长得模样不同，其他方面和人类没什么大区别。
“那老虎精……是东北虎吧？”华南虎和东北虎的花纹毛色完全不一样，正好道观也有一头东北虎，生活在这种南方还是挺违和的。
“别拿手指头指人家，你没看到他的眼神吗？我听说他在外面是混社会的，手底下小弟一大堆呢。虽然是因为杀了人才进来的，但那种□□关系网了得，很快就会找到替他坐牢的人。得罪他了出去日子也不会好过的。”
“这城里最大的老大不是朱永真吗？”
“朱老大都几岁了？本来就是狸奴精后代，岁数都活不长，这岁数已经够老了。老大的儿子还没长成，而今东北经济不好，人都回关内了，那些人团结身子又壮，哪里的地下世界都多被东北人的帮派占着。川青帮撑不了几年了。”
这里白鼠在说着，我的眼睛却没法不在意那只东北虎，因为他的视线也死死盯着一个方向。他不耐烦的眼神看向的是操场中央一个像生长发育不良的孩子，不仅身体因为病症而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佝偻着，而且眼睛没有任何的焦点。他的手倒是以一种不协调的姿势发力着，在操场的草地上挖出了一个不小的窟窿。
“3364！别挖了！3364！停止动作！”就在狱警注意到那洞太大了觉得诡异要来干涉的时候，一阵黑风从洞里窜了出来。
那像是风更像是一阵恐怖电影里常见的瘴气，目标明确直冲那黑虎大哥而去。黑虎大哥吸入了那股黑气后呢喃了起来：“太乱了！太乱了！真他妈烦！”
随着呢喃他的身材忽然变大，就像是热血动漫里一样肌肉飞速生长撑破了衣服，呢喃变为了大吼后他一拳击地，一下子就地震了起来。
“3121！停止动作！3121！……所有人回到室内！所有人迅速行动！”
喇叭里开始拉起警报，朱晨赶紧拉着我跑向了屋内。虽然大家都奋力奔跑着，但他们一个个低着脑袋护着头艰难行走，模样看起来奇怪的很。
“小柚子，你没受这黑风的影响吗？”
“黑风？什么黑风？”
“我知道了，是障眼法。大家用不着护头护眼，直接跑到室内！赶紧移动！”
他一声大叫后大家都抬起了头来，原来在他们眼里这会儿还有黑色的大风没了视线。跑进室内后，已经有狱警在里面接应。就在我也打算跟着大家排队上楼的时候，一个老狱警却拉住了我说：“林先生，你是张道长说的林先生吧？”
“嗯？……”
“我就知道，青羊宫的道士肯老实乖乖地在里头被关着，肯定是料到了里头会发生啥子事。仙爷，交给你咯！老子和那张老头两代人交情那么深，就晓得张道长不会亏待我让我安心退休的。”
这都是些什么？桃木剑，幡旗，朱砂黄纸，还有怎么的就给我黄袍加身了？我只是为了脱身在道观假注册的打工仔，我才不会什么道法呢！
“这种时候，就只有我们能保护这些人了。”白虎说着已经写好了一张符文，飞到了桃木剑的剑刃上后被利落地切成了两半，这不是木头做的吗？为什么都能见到反光？重量也重了不少，是施了什么法术让它成为真剑了？
“不用担心不会道法，白虎的家族以前是王府奉祀所管下的巫官，从小耳濡目染一些民间法术。只要听他的就没问题。”
“而且你也说了，这阵子在道观里读了不少书。应该知道怎么施法吧？”
知道，虽然是调用自然力量的所谓法术，想要达到那种境界，就要先感知到自然的力量。修行之人之所以能感受到那种力量是因为经过修炼后才能激发身体各种格外敏感的感知，也就类似我们所谓的打通任督二脉。想要达到这种境界除了打坐冥想，锻炼身体，还要消除七情六欲。我呢——昨晚才刚吃过油腻鲜香的炸鸡来着呢。
容不得我推脱思考，他们已经拉着我回了操场。就算那个时候室外还有不少没来得及进屋的人，他们依旧抱着头缓慢行进。而操场上也布满了血渍，不少被黑虎抓住的人已经被揍得躺在床上，甚至还有不少人被撕成了两半。
纵使是这样，那化身为巨兽的黑虎，还在原地疯狂地咆哮着。他朝天大吼一声后，向墙壁狠狠揍去一拳。能把地都打出一个大窟窿的力量，自然墙更是不在话下。监狱的墙不用说是特制加固，但在那一拳后裂纹很快成了蜘蛛网的形状向四周蔓延开来。
好在白虎及时施展了法术给墙壁加起一个土笼，抵消了黑虎的力量那墙壁才勉强抵御住他的第二拳。不过也因为他的举动，让一些小妖怪改了主意。本来还观望看热闹的他们，竟又转身冲上去帮忙，似乎是找出了从监狱逃跑的契机。
而趁着黑虎又一次举起拳头的间隙，白虎的下一招法术也是一样的土术，不过这一次升起的笼子不再帮忙阻挡墙壁，而是直接困住了黑虎。
“这土笼撑不了多久，林先生！快！”
刚还沉溺在惊叹中的我被他一声唤回神来。对，虽然我不会什么高深的法术，但终究来说施法的根源在这个妖怪身上。只要用这把剑阻断他的施法就可以了。
这么想着的我赶紧冲上前去，这好歹也是一把剑，土笼的缝隙正好够我将这把剑对他直刺而入。
眼看着我就要得手，没想到他又发出一阵虎吼，如巨石的拳头向外张开，矫健的肌肉让他一招就打破了这个牢笼。我不确定我的剑有没有刺到他的身体，但能肯定就算插入了他的胸口，那格外坚硬的胸肌也足够挡住我的剑力。他一下又向我挥来一拳，相比起来我就像是只小苍蝇一样被他打飞。
这是什么特效情节？就算是放在玄幻电影里至少也要吊个威亚才能表现出这种场面吧？哪有真的被打出十米远的啊？我的身体痛得像是要裂开了，我肯定身体多处脾脏出血，啊，我要死了——
好像也不至于那么痛，再怎么说我也体会过那种失去意识的痛苦，虽然这会儿确实很痛，但还没到那种程度。
“你……没事吧。”
我的身下，朱晨带着痛苦的呻吟说到。我这才发现我能在这样的情形下活下来，是多亏了他做肉垫。
“我没事，倒是你……”
“你没事……就好。”
“林先生！小心！”
白虎的一阵吼把我拉回神来，那些想趁乱投靠的小妖，反而成了他口中的食物被一一撕碎。一番血肉横飞的场面很快过去，他的视线又转向了我，带着愤怒的铜铃眼格外凶狠。
他那表情似乎是下了决心要给我和那些小妖一样的命运，四脚剁地后以飞快的速度向我奔来。那大小那气势，和我熟悉的装甲车再像不过了！这要是冲到我面前的话，不用说我不过就是在履带之下被碾成肉饼的命运。
“站起来。”
“诶？”
“我的手臂……好像脱臼了……站起来宰了他，我相信你，你不是说我不够信任你吗？”
转头看到满身是伤的他，我才意识到他刚刚为了接住我花了多大的代价。说来也是，我可比他强多了！只是他不信，而我却才是那个可以保护他的人！
只要把眼前的庞然大物看作变异的丧尸就好，我又不是没面对过这样的战斗。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但感受距离的并不只有眼睛耳朵，摆好迎战的姿势，将剑首对准他——
我感觉到身体里有一股莫名的兴奋正在上涌，那代替了我心里的恐惧后终于让我得以睁眼，果然这就是所谓的道法，只要心存气涌，体内之气就会凝聚在剑上，这就是玄幻剧里常所谓的剑气！
一阵风围绕着手中剑凝聚起来，因为混入了碎土而变得可见。那时黑虎已经一个飞扑到了我的面前。随着张开大口的怒吼展示着他的实力，可从他口中出来的怒气，正好被我反方向的剑气所抵消。而我做好准备捏紧的剑，朝着他的喉咙直刺而去。
好重！我是不是已经变成一块肉饼了？别压了别压了，我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这么折磨我的□□吗？也不是哦，如果我灵魂出窍的话就应该第三视角看着我自己才对，鬼片不都这么演的吗？
我睁开眼来，发现还被那头巨兽压在身下，眼睛被血灌入后视线成了一片血红，但双手却被死死压着没法动弹。听到喊号的声音很显然是有人在帮我推开这座肉山。
要呼吸不过来了，在被憋死前要逃出去才行！听到他们喊的号子，我赶紧趁着那一下出力推开了那个身子，趁机从底下抽出身来。喘过气来了！这会儿再看这场面才发现满是狼藉。我就这么正巧刺破了他喉咙上的主动脉，放出来的血都已经在草地上形成了一个小湖，被刺破的喉咙上，虎头大张着嘴，瞪大的眼睛似乎没消去半点怒气。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不过场面显然已经得到控制了，进到操场的不仅有狱警还有救援人员。
“别动他！”我赶紧叫住要背朱晨起来的白虎。“他很可能有脏器破裂，得用担架运输。”
朱晨应声睁开了眼睛，和刚刚鼓励我时相比，他脸上已经没有半点血色。不管是皮肤还是嘴唇都是一片雪白，比电视剧里常见的带病装还要夸张。可就是这样一张脸，见到我后却笑了起来。
“别笑！别动！平躺着，白虎给你去找担架了。”
“你真冷静！还好你不是那种会煽情的主角。”
他虚弱的声音明明完全被周围的嘈杂给掩盖了，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了我的耳朵里。说的也是，但这种时候还是得给他点安慰给他点力量吧？不知道该怎么煽情的我，犹豫了半天只好拉住了他的手。
这手好凉！不会真的和我想的一样失血严重身体失温了吧？我有些慌张又不敢明说，而回答我的是他温柔的笑脸，仿佛能听到他心里在对我说没事的，没事的。
虽然是逞强的话——但我好像能听到他心里的声音了。还像是对我不曾有过的撒娇和依靠。
“林先生！林先生！你等等！你还是嫌疑人，在流程走完前你不能出去。”
好不容易等来了担架，但在陪他出去时，却被刚刚那位老狱警拦了下来。
“我不陪在他身边的话他会死的。”
“放心吧，他不会死的。”白虎也拉住了我的手不让我出门。
“医生会全力救他的。既然解决了这看守所里的事，就说明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很快就能出去了。”老狱警说，“放心吧，我会联系王府的，接下来的事交给他们就好，这么重要的人物要是有这么危险道长也不会让你们来这里。我叫人带你先回房。”
纵使情绪上有诸多不舍，可我还是被他们连拖带拽地进入了监室。
不过听说因为这件事，围墙还被打破了，所以不少人的保释都被提前了。不少符合保释条件的人都被通过了保释。而我则有点不同，据说找到了市长办公室里的监控，我们两个都站在圈内不曾动过，所以洗脱了嫌疑。因为案件涉及到神志鬼怪，所以也被低调处理。
“还有钱吗？”
“当然了，因为是误抓，所以可以按平均工资来赔偿。”
因为我在道观是按时薪兼职，所以还不到这个数呢！朱晨那笔钱，扣掉这阵子花销的积蓄，正好可以填平呢！第一次了解这世界的社平工资发现在这世界打工赚钱也没那么难嘛！
也是，毕竟是经济大发展的九十年代水平，那个时代的话……对了炒股！我有一种会帮胡柚三成为财阀的预感了。可这世界也没有手机APP，该去哪儿开户来着？还有些啥交易所来着？先上网搜搜。
“林先生，你真的不用先休息上几天吗？”那已经是今天赵阿姨第三次问我了。
“没事，我也没受什么伤。”
“我是说那个经常找你吃饭的朱老爷呢？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我也是刚从食堂薛嬢孃那里听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送医院了，审判也延迟了。你不担心他吗？”
“我昨晚回来的时候去王府给王爷请安顺便交流了一些这两天的情报。他说朱晨没有什么内出血，除了手脱臼没有什么别的大碍。不过这两天正好趁着这借口住在医院里静养，毕竟医院的条件比关着好多了。”
“哦~这么说来你们俩法力也挺不错的，不愧是真的安排，花了这么小的代价就降伏了这么厉害的妖怪。“
“代价小吗？死了这么多人！”
“死的都是妖怪冒名人类身份的人，真正的人类就只有几个人受伤而已。所以才很好处理，只要调查出他们冒用身份的那些人早就死了，大多数就算找不到也因为事实早就死了所以没有亲友会来追责，这样事情就可以应付过去了。”她一边看着道长给他的事件记录一边说，“不过又是梼杌，又是混沌，还真都是不得了的妖魔。当年九里堤妖灾的时候都没怎么见这种妖魔出没过吧？”
梼杌？混沌？等等，我好像在我的世界里也听说过这些妖怪，不过我以前对这种神话没什么兴趣，所以连忙把这两个名字打入了搜索引擎。
“四凶兽？”
“哦？你懂得还挺多的嘛。”赵阿姨说，“就算是从妖界也很难打听到四凶兽的信息，明明不断传来有方士斩杀或是封印这类妖怪的消息，可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又会重现人间，而且一出现必带着灾祸。所以就连方士界都不知道那到底是法力高强的上古妖怪，还是已经繁衍成了族群。”
“混沌吃掉了宋市长干涉了北方村落的事，梼杌是为了把东北虎解救出去，据说他在城内的东北人帮派里相当有势力。我们以前一直都考虑黎医生在收买地下的势力，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妖怪也一样参与在社会生活之中，那就是说，他很有可能已经收买了人妖两界。说的也是！玄幻小说里的大魔王，一般不都是以统治三界为目标的吗？”
“说的也有道理哦！”忽然出现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原来是道长，“想要扩大势力，果然还是先从妖界开始的比较好，不仅在我们不熟悉的地方，而且真的惹出了什么事，也不被人间律法所限。而今的当政者最避讳这些鬼力怪神，因为不想管也容易忽略了这些隐患。”
“真？你怎么来这里？”
“你忘拿了看守所里拷贝来的监控视频，时代在发展，影视资料也要建立档案。”说着，他把手里的录像带交给了赵阿姨说，“因为林先生看不到障眼法，所以见到的景象和监控录影应该差不多，所以不用采访林先生我就完成了那一天的降妖日志。”
原来如此，怪不得赵阿姨会知道事件的经过。不过我看了眼网页后说：“不过这么说来，是不是得尽快找到穷奇和饕餮？他们会在哪里？”
“嗯……既然你都说要从地下世界开始寻找，那果然还是要找找朱老大。”
“朱老大？朱永真？”我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之前就是靠他给的线索我们才找到了武青回这个人。听说是这座城市的地下世界里势力最强大的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