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薏刚到教室，同桌林鹏正用右手托腮朝前看，一副睥睨众生相，见她来了，立刻换了嘴脸，一脸膜拜地看着她，“姐，来啦。”

沈薏以为是婚礼上的事情，不以为意摆摆手，“顺手的事。”

“我说得是这个。”林鹏从沈薏桌子的抽屉里掏出一张试卷，“六级考试！0分！姐你真是勇士！”

啊哈，成绩出得挺快啊！

“不过还是谢谢那你。”林鹏收起招牌一样玩世不恭的神色，“我知道是你报的警。”

“谢谢！”林鹏从座位上站起来，郑重朝沈薏鞠了一躬。

好像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传来窃窃私语，沈薏尴尬得拽了拽头发“坐好，老师要来了。”

林鹏似乎发出一声轻笑，好在孔梨走进了教室，结束了她的尴尬。

这节课是讲一级考试的试卷，沈薏没参加一级考试，便和林鹏一起看他的试卷。

试卷中央的“27”格外醒目，“你也是名勇士！”

沈薏把他的话原封不动送给他。

林鹏挠挠头，“我故意的。”

“安静！”

孔梨的目光扫向这里，沈薏立刻噤声，她听见林鹏小声说，“下课告诉你。”

*

“我有一个好朋友胡言，他意外疯掉，被送到了妖怪精神病院，有时清醒有时发疯。他清醒时总是和我说，活得太痛苦了。等我一级通过，他打算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我成了他清醒时的寄托，所以我一级考试每次都故意考不及格……”

两人一同步行回家，林鹏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好像在讲述和他毫不相干的人和事。

【我知道了。】

【新闻上有过报道，这事十年前舆论还挺大。也是因为佩戴定位手环受到歧视，对方是一名大妖，嘲笑并暴力殴打林鹏和胡言。二人在那次冲突中都受了重伤，林鹏在父母悉心照料下逐渐康复，但是胡言无父无母，他的监护者对他也漠不关心，他后来心里出了问题，就疯掉了。】

一阵晚风吹来，顺着脖颈钻进身体里，沈薏突然有些冷。

“8993，这种事情多吗？”

【你是指监护者对监护的小妖照顾不当？还是没通过‘好妖证’六级的小妖容易受到社会上的歧视？】

【都比以前好很多了。】

沈薏没再说话，沉默地往回走，快到家时，看见方玉珩的车从对面驶进小区，她便和林鹏道了别，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刚进小区大门，就见方玉珩车停在前面不远处，是在等她吧？沈薏快步跑上前坐好。

“你朋友？”

“对，是同桌。”

晚饭依然是在家吃的，是糖醋小排和醋溜土豆丝。沈薏吃着酸酸脆脆的土豆丝，想到梦里强迫她吃饭的小树妖，突然有些苦恼。她总是会梦见小树妖，好像曾经真的有这样一个玩伴，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梦里的小树妖经常莫名其妙生气发脾气，要是他还像以前那样就好了。

*

天还没亮，闹钟先响，沈薏关了闹钟，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她和林鹏约好，今天去妖怪精神病院一起探望胡言。

林鹏说胡言喜欢吃院外的一家早点，早点去买陪他一起吃早饭。

【宿主，那你今天早上吃不到方玉珩精心准备的早饭喽！】

“小事，我又不好吃。”

【呵，女人！】

沈薏推开卧室门，方玉珩竟然已经洗漱完毕，正迈步去厨房准备早餐。

“我打算再蒸点包子，估计要等会儿才能吃。”

沈薏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和朋友约好，去妖怪精神病院看人，就准备走啦。”

走到小区楼下，林鹏已经买好早饭，坐在车里等她了。

妖怪精神病院坐落在城市北郊，那里人烟稀少，道路也由一开始的康庄大道变成坑坑洼洼的泥泞土路。开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

“就是这间。”

推开有点发霉的木质门把手，里面的三张病床已经住满，林鹏把沈薏领到最里面靠窗户的一张，“胡言，我来看你了，这是我的新同桌沈薏。”

病床上的胡言整张脸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嘴唇毫无血色，他颤颤巍巍睁开眼，眼光在林鹏与沈薏之间来回打转，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他双手突然剧烈抖动起来，眼神也变得恐惧，像是他面前是什么洪水猛兽，“救命！救命！不是我，不是我！”

他又发病了。

林鹏摁响了床前的按铃，几名护士冲进来，给胡言注射了药剂。胡言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最终他沉沉睡去。

“最近家里的事情比较多，我有大半个月没来看他了。”林鹏叹了口气，有些自责，“我该多来陪陪他的。”

胡言昏睡了一个多小时，迷蒙着睁开眼睛，瞧见坐在他床前的林鹏，眼睛一亮，“阿鹏，你来啦！”

林鹏点点头，又指了指沈薏重新介绍，“这是我的新同桌沈薏。”

买好的早饭早已凉透，胡言却很是开心兴奋，“有我最爱的烧麦和土豆饼，阿鹏谢谢你！”

“跟我客气啥，我去热热再吃。跟你讲啊，王楚楚居然设局害我……”

【宿主，帮助胡言恢复正常，你可以恢复10%的灵力。】

“？你一个婚礼跟拍系统，怎么还管起这个了？”

【以后你就知道了，其实我不仅仅是个婚礼跟拍系统。胡言并非无父无母，宿主可以从帮他寻找亲人着手。】

系统给的条件很诱人，她现在灵力恢复太慢了，如果能一下恢复10%的灵力真是太好了。

“还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没了，请宿主自己努力发掘哦。】

下午刚到教室，沈薏就被告知，她和夏雪被调换了位置。她现在的位置在中间偏左，同桌是一名穿着奶昔白丝绸连衣裙的漂亮女生。

有点可惜，林鹏是她在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避开学生们，孔梨悄悄给方玉珩发了一条短信，“已换。”

*

【宿主，这次跟拍的对象是妖族哦，新娘毛茵茵是猫妖，新郎郎风则是狼妖。】

沈薏已经到婚礼现场，她熟练地架着相机找角度“新娘怎么看上去有点失落？”

【新娘父母双亡，只剩下一个弟弟，她很希望弟弟能来参加婚礼。可弟弟还没能化形的时候就失踪了。】

【咦，新娘虽然是猫妖，可她妈妈是狐妖，她是随了爸爸而已，等等！不会这么巧吧？】

【宿主？】

按捺住激动的情绪，沈薏故意走到新娘面前给林鹏打电话，“最近有没有去看胡言啊？小狐妖真可怜，孤零零被关在精神病院……”

猛地被一双修长手指握住手腕，对上新娘焦急惶恐的双眼，沈薏挂了电话，“毛姑娘不舒服？”

毛茵茵急切地摇摇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呼吸也加重了几分，“你认识无父无母的狐妖？”

“是认识一个，他叫胡言，受到打击精神有点问题，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他是不是左肩有痣？”

“有。”这点沈薏可以确定，因为有一次去看胡言，他突然发病，不仅把自己的上衣抓破了，还在胸前划了好几道绺子，沈薏那时看到过他左肩上的痣。

得到肯定的答复，像是溺水者抓到可以救命的稻草，毛茵茵抓着沈薏手腕的右手收得更紧了，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沈薏疼得皱了皱眉，毛茵茵慌忙松开了手，“对不起，我太着急了。”

“没事，毛女士要是对他感兴趣，婚礼结束我带你去瞧瞧？”

“现在走吧！他可能是我弟弟，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缺少他的婚礼，本身就是不圆满的。”

毛茵茵眼眶里满是泪水，挂在羽扇般的睫毛上，像是晶莹剔透的珍贵珠宝。她神色悲怆，眼里希冀和哀求交织在一起，把沈薏看心软了。

“我要是现在把你带走，新郎那边怎么办？”

“他会理解的，没事。”

【哦豁，摄影师婚礼前携新娘私奔。】

“8993，闭嘴。”

沈薏被已换下婚纱的毛茵茵拉着，在酒店门口打了个车，就往妖怪精神病院驶去。一路上，毛茵茵显得有些魂不附体，呆愣愣的，手心却沁满了汗水。

终于到了。

胡言此刻精神状态还算不错，瞧见沈薏和一名陌生友善的女性进来，有些好奇，“这位是？”

毛茵茵却早已忍不住，扑上前去，“弟弟！”

胡言笑了，眼里满是包容，转头问沈薏，“这位也是新来的病人吗？”

“你和妈妈长得很像很像，我不会认错的！”毛茵茵搂着胡言的脖子，放声大哭起来。

【宿主，坏消息。你被投诉了。】

“嗯？”

【毛茵茵忘记和新郎交代她的去处，手机也没打通。新郎找不到新娘，同时有目击者看到毛茵茵是和你一同离开的。新郎便和妖怪局投诉了你，方玉珩是你的监管者，他需要对此做出解释。他正按照手环上的位置往这边赶来。】

“茵茵！”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原本跟在方玉珩身后的郎风，直接越过他冲了进来，看见未婚妻正抱着病床上的胡言，郎风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毛茵茵转向郎风，脸上满是泪痕，泣不成声，“郎风，我弟弟，终于找到了。”

郎风也明白大概是闹了场乌龙，“可，可，可得有人告诉我一声呀！茵茵，找不到你，我很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