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可能存在基因序列相同的一双人吗？反正单元不信。

但从五官到仪态、再到半永久的二百块夏日行头，说是把他里里外外扫描一遍再3D打印出来，一点都不为过。

“我第一次见到单总的时候，就感到很眼熟。”纪斐然摆弄着茶具说，“要不是时间差了十二年，我就去警局揭发你了。这简直是真人版的复制粘贴。”

单元从极大的惊诧中恢复过来，将照片翻来覆去地看，“这是单人照。您父亲说凶手有两个。还有一个呢？”

纪斐然全知全能又故弄玄虚的表情，“你想看另一张吗？”

单元失笑，“还是那句话。我当然想看，关键是纪总想不想给我看。”

纪斐然扬起一个参不透情绪的微笑。

“要不我们做个约定吧。每次合作成功，我都满足单总一个小愿望。第一次合作是看这张照片，下一次合作成功是看另一张，第三次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镍铬铁手术刀。如果三次合作都圆满成功，我立刻带你见家长。单总看这怎么样？”

“我看不错……”单元停住，“不对啊。我记得您一开始说是，镍铬铁手术刀让谁生产您做不了主，得由您父亲说了算。决定权现在又在您手上了吗？”

“我爸的就是我的。”纪斐然意味不明又坚决地说，“而且他已经老了，思想也过时了，公司的事情由我全权打理比较好。”

前后不一致的言辞被他完美圆过去。单元沉默一会，低声说：“还有个问题我一直挺想问。余佳霖，纪总认识他吗？”

纪斐然淡淡一笑，“我和他，见都没见过。”

单元疑问：“您父亲是他父亲的私人医生。你们真的连面都没见过？”

“还真没有。”纪斐然说，“余佳霖是余家年龄最小的孩子，上面还有好几个哥哥姐姐，从小就特别受宠。豪门里的小孩，尤其是被偏爱的那个，每天保镖随身，见的人要经过严格筛选，不会轻易见人。”

单元虚虚地问道：“你知道余佳霖已经死了吗？”

“知道啊，死在你的公司啊。”纪斐然很平常的口吻，和在说中午吃什么菜没什么差别。

单元诧异于他过分平常的反应，“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死或者不死、死在哪儿、怎么死的，我不想关心。”纪斐然不紧不慢地说，“现在和我有利益牵扯的，可是单总你，而不是他。”

在一而再再而三的惊异中，单元和纪斐然的第二次见面结束了。临走时，纪斐然大方地把凶手照送给了单元，开了句玩笑说是物归原主。

单元回到车里，吹着空调冷风。望着仿若本人蜡像的凶手，起了一阵阵鸡皮疙瘩。

照片的时间是十二年前，人正是自己。

单元调动一切逻辑思维作出了分析。

理性讨论，要拍摄到这张照片，可能性只有一种：

在不久的将来，单元遇到了什么难事，而且是不惜自我了断、付出身体的那种难事。这样的难事，让他找到了自己的Admin，并把后缀改成rewrite.。然后和童正正合并，变成了他的容器，回到了过去。

也就是说，照片上的人，很可能已经不是自己了，而是占据了自己的身体的童正正。

Shit！

单元越想越觉得恶寒。

他不是非成功不可的事业狂人，也不是恋爱脑，这种事情是绝对超过他做人的下限的。

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性么。

无论生活多艰难，都不可能去卖|身的啊！

……

体验店的生意起步就好，也没有半途伤仲永，而是越来越好。

单元在事业上没有挫折，一开始就原地起飞。

元神出窍也完成了转型，从只经营巧克力一种食材，到经营甜品的多种食材，受众就更广了。

来找他录节目的明星多了起来，甚至有咖位较高的大明星。还有邀请他上科技类节目做特邀嘉宾的。因为年轻且长得帅，又小有财富，单元在网络上出了点小名。有网友扒出他的照片，做成表情包，底下打上“young and rich”的标签。

还有财大气粗的娱乐公司，出日营业额翻三倍的报酬，包场体验店一整天，安排新推出的艺人来店里录团综。

单元作为指导老师也要出镜，在录制过程中负责指导建模和打印甜点。

体验店里，有五六架摄像机正对着单元拍摄。他西装笔挺，对着镜头耐心地讲解3D打印机的使用。形形色色的甜品食材装在烘焙器具中，散发出酸甜的气味。高级的打光设备把单元的脸色打得健康又白皙。

餐盘上，喷嘴在盘子上打出一轮山楂糕红日，红日下方是一艘巧克力小帆船，和人大拇指差不多大小。盘面铺撒好青蓝色的海盐味糖霜，用来模仿海面的样子。海面上还撒着一道橘红色糖粉，用来拟作太阳在海面的倒影。

“利用食物3D打印机，我们把莫奈的日出·印象，还原成了一道3D打印甜品。食材有山楂糕、巧克力、海盐糖霜还有橘粉。”

单元将打印完成的甜品端到前面。

几个摄影师立刻围了上来，近距离拍摄。

十几个高大帅气的小鲜肉分成两列，站在他两边。二十多道目光唰唰盯着刚刚打印出炉的甜品版《日出·印象》。

在这一期节目里，单元是这些新人们的甜点老师。

门店被一圈黑制服的保安围了起来。保安的人墙之外便是成群结队的女粉丝。她们戴着后援会统一的发箍，举着小鲜肉的照片做应援。

单元对着摄像机微笑，“除了这些，还有好多食材能用来3D打印成型。”

“你可以用奶油打印一座阿尔卑斯山，或者用白巧克力打印自由女神像，还能用冰激凌打印冰雪奇缘里的冰城堡。你甚至不需要精通建模。只要有图片，用一些软件还原成3D模型，就能打印出一道甜品。”

分列两边的小鲜肉都相当年轻，和高裕灵差不多大。刚出道的新人还不太会表情管理，面对食物3D打印都是清一色的惊异。

在看完单元的演示之后，接下来他们就要自己动手做甜点了。

“等会制作的时候，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我。”单元客气一句，准备下场休息了。

新人们都很乖巧地点头。他们是练习生出身。一个个是万里挑一的好看，上镜后可能看不大出来，但真人都气质无敌，穿着妈粉最爱的巨婴式围裙，发型和帽子都经过造型师的精心打造，配合一张张好奇又精致的小脸，非常抢眼。

但单元是不会多给一个眼神的。

因为不是他吹，这些都不如高裕灵帅。

“报告！”

一个被导演特地安排在C位的大男孩举起了手，“单老师，我现在就有问题。”

“什么问题？”

“晚上可以和我一起吃饭吗？”

旁边的队友拍着手起哄，还有的干脆哼起了结婚进行曲。单元懵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一出，就算为了综艺效果皮一下，这也是不能播出去的部分。

但导演没有叫停，摄像机又对着。提出约会的C位小鲜肉就这么直溜溜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就好像笃定了在这么多人面前，单元不会拂了他的面子。

“不可以。”单元果断又干脆，“晚上我还有事。”

队友们起哄得更凶了。C位小鲜肉在众人面前被丑拒，只是耸了耸肩，又接着和队友打打闹闹，没心没肺的。

综艺录制持续整整一天。好不容易陪着笑脸伺候完这群祖宗，收工时，单元打起疲惫的精神，和导演、经纪人、摄影师们一个个打完招呼，被一个手臂拽到背景板的后方。

不是别人，正是今天撩他的那个C位小鲜肉。

“单老师，真的不和我一起吃饭吗？我请客也不行嘛？”他笑嘻嘻的，巨婴围裙还没换，浑身冒着一种别别扭扭的萌。

“我拒绝。”单元打掉他企图壁咚的手臂。

小鲜肉也不生气，换了一副深沉的脸色，问道：“高裕灵的哥哥，是你吧？”

单元一惊，对这人莫名不适，“有事儿？”

“我和高裕灵原来是一个公司的。多亏他解约，C位才轮到我了。”他嘚瑟地说，“替我谢谢他。”

“呵呵，那恭喜你了。”单元冷冷瞧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等一下。我的名字很好记的，我叫姜瓷。现在过来找单老师，是有问题想问你。”

姜瓷拦住了他，将他硬生生挤到一个更加暗淡的角落。成员、导演和摄影师们都在光线明亮的远处，在粉丝后援会外卖的奶茶里互相插科打诨，或者和粉丝大合影，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

姜瓷在单元耳边打了个响指，把他的注意力拉到自己身上，“单老师应该不会下了节目就不帮人解决问题了吧。”

“你又有什么问题？”单元皱着眉问，“先说好，饭是不可能吃的。”

“不是吃饭。”姜瓷笑道，“我早就听我爸说过单老师的体验店不错，今天过来，发现比我们想的更加不错。单老师可以把元神出窍卖给我们吗？我们出两个亿呢。”

单元愣了下，“你不会是……”

姜瓷眯起了眼睛，笑眯眯地说：“我是立体几何的少公子。我爸是姜乐天。单老师肯定知道我们吧？”

立体几何。姜乐天。

对于这两个名词，单元岂止是知道，可以说是相当程度的了解。

现如今，国内的3D打印业远远达不到成熟，排得上名的就两家公司：立体几何和出窍。

国内的3D打印还停留在低端的批量生产上。为此，姜乐天买下高精度的扫描仪技术，这种技术能百分之百还原原物，等同于3D版的复制粘贴，非常适合批量生产。立体几何也凭此技术占据3D打印业的鳌头，是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而出窍，无论规模、知名度还是营业额，都被立体几何全方位吊打。

“前不久，我爸向你提出过收购的，出价还是两亿呢，被拒绝了。”姜瓷说，“就像单老师今天拒绝我一样，特别无情呢。”

“之前提过收购？”单元想了想，恍然过来，“那个时候……是我的副总白嘉飞替我拒绝的。”

“那单老师，你现在卖吗？”姜瓷被单元注视着，笑得更奇怪了。

“还是不卖。”单元说，“你们姜家有这么大的产业，不差我的这点小生意吧。”

姜瓷垂着脑袋，眼睛眨出湿漉漉的色彩，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可是我差你啊，单老师。”他一本正经地说。

单元扯开他，有些不耐烦地说：“问题问完了吧？我走了。”

“等一下！我还有问题！”姜瓷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腕，看样子很委屈。

“有你这么对学生没有耐心的老师吗？”

“那你还想问什么？”

“我还想问，单老师有想法包养我吗？”

单元大脑宕机。把包养这种词汇说得如此流畅和正大光明，还是一个走清纯阳光路线的少年，光鲜的外表和肮脏的内里，反差之大给单元造成不小的心理冲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单老师是觉得我长得太帅太好看，嫌我太费钱，养不起我吗？放心，其实我很好养的，吃得也不多。或者说……你觉得我太优秀，已经名草有主了，担心自己做小三？”

姜瓷脑补得很开心，“放心，我还没有主。”

“那求求你信教。人类已经拯救不了你了，还得麻烦主来。”

没等对面的人反应过来，单元一个步子跑出三米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