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的目光沉静地扫过众人，在触及柏渡眼底那抹未加掩饰的审视时，非但没有半分愠怒，唇角反而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我明白你的顾虑，毕竟在眼下的局面里，有警惕心，都是保全自身的关键。”

柏渡微怔，对方坦然的态度反倒让他收回了几分探究的目光，他本以为对方会因这份不信任而有所抵触，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番评价。

清漪将双手轻轻交叠在身前，周身的气场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首先，我必须明确我的立场。”

她的视线依次掠过陶泽、阮见夏、露黛，最后落在露克身上，每个字都掷地有声：“首先，我不认同‘渊生’的极端行径，也不想妄图重现上古世界。”

“其次，我所言的‘救世’就是拯救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这番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众人瞬间屏住了呼吸。

“面对灵气开始急剧匮乏的状况，并非所有人都选择追随‘渊生’。”清漪的声音缓缓流淌，像是在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当时有另一批人，他们始终坚信，灵气衰退、上古文明体系崩塌，是天地运转的自然规律，是不可逆转的天命。”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他们认为，五大种族真正该做的，不是耗费心力去复刻早已逝去的荣光，而是顺应天命，拼尽全力延续种族的血脉，让子孙后代在漫长的时光里，随着外界环境的变迁，慢慢进化出能适应新世界的形态与能力——这才是种族存续的正道。”

说到这里，清漪看向露克，眼神里多了几分暖意：“我、卡尔，还有那时候的精灵一族的族长就是这类看法的坚定支持者。”

“可……人不都会对故乡有执念吗？”陶泽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困惑，“‘渊生’想复现故乡，我们尚且能理解这份依恋，可你们为什么愿意放弃自己的故乡，选择守护一个全新的、甚至和你们没有太多关联的世界？”

他实在无法相信，一个人怎么会能轻易放下对故土的眷恋。

清漪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她抬起右手，指尖划过半空，身后的电子屏幕立刻亮起，原本美丽壮阔的画卷被一幅详尽的地形图取代。

“因为在我的预知里，‘渊生’此举的成功率，不足一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重现上古世界最有可能导致出现的结局，不是他们期待的‘重生’，而是两个世界的彻底毁灭。”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屏幕。那上面标注着密密麻麻的红色线条，勾勒出山川、河流、盆地的轮廓，可很多地形的边缘都呈现出扭曲的状态，像是被强行拼接在一起的碎片。

“这是系统在最近几个月内，搜集加推测出的当前地形数据。”清漪的手指点在屏幕上一处断裂的山脉处，“你们看，由于上古世界的空间开始与现实世界重叠，地形地貌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原本相连的大地出现裂缝，深海区域抬升为高原，甚至有些地方的重力场都出现了紊乱，这些变化看似零散，实则正在一步步摧毁这个星球原本的生态平衡、环境系统和地理结构，继续这样下去，现实世界会彻底失去稳定，最终走向瓦解。”

“到那时，无论是上古文明留下的痕迹，还是现代文明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清漪最后一句话语气并没有太大变化，可却让在座几人心神猛地一震。

阮见夏的心猛地一沉，她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出了那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那在上古时期，支持你们这种想法的生灵，和支持‘渊生’的，哪边更多？”

清漪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眉宇间的哀愁像是化不开的浓雾。

“自然是支持‘渊生’的生灵更多。”她的声音轻了些，带着几分无奈，“我们这类主张顺应天命的人，在当时甚至被冠上了‘五大种族叛徒’的名号，走到哪里都会被排挤。”

“果然如此。”阮见夏轻轻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怅然，“只要面临生死存亡的极端困境，任何种族都会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哪怕那条路看起来再渺茫，也总有人愿意去闯。”

“而且在这种极端求生欲的驱使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存活可能，人们也不会轻易放弃。”柏渡伸手揉了揉阮见夏的头发，语气里带着几分安抚，“就像现在的末世里，很多人为了活下去，哪怕不择手段，也会拼尽全力，这是生灵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是啊，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什么结局会比死亡更惨烈了。”陶泽听到这里，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现实。

“我以前在部队执行任务时，见过太多这样的亡命之徒，为了活下去，他们可以放弃尊严，放弃道义，放弃同伴，乃至放弃一切他们引以为傲的东西，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渊生’能聚集那么多人，其实并不奇怪。”

露黛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口，语气里满是困惑：“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这些生活在现实世界的人，不都是他们的子孙后代吗？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后代如此残忍，非要毁掉我们赖以生存的世界？”

在她的认知里，血脉亲情本该是最牢固的羁绊，怎么会变成这样？

清漪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因为在上古时期的一些人看来，一旦后代开始重新进化，他们的身体形态、种族特有的能力，都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缓缓说道：“这些人觉得，随着血脉逐渐稀薄，他们引以为傲的形态或者能力可能也会化为乌有，那这样的后世之人就不算是‘纯粹’的族人，自然也算不上他们的后代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不过也不能说所有五大种族都这样，侏儒族和精灵族里，支持我们这种想法的人，其实占了大多数。”

“真的吗？”露黛眼睛一亮，作为精灵族的一员，她对自己种族的选择格外在意。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露克，此刻终于开口，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温润：“因为我们精灵族的祖先认为，在伊利芙之树的庇护下，那些沉睡的族人不会受到外界变化的太大影响。”

“我们的祖先始终相信，只要伊利芙之树永存，即便后代在新的世界里进化出了新的形态，也依旧是精灵族的子民，所以他们愿意祝福我们，也愿意守护这个新的世界。”

自从和伊利芙之树结合后，很多上古时期的记忆碎片就不断涌入他的脑海，让他对自己的种族有了更深的了解。

“所以，现在咱们部落的族人是不是算是被‘渊生’的人欺骗了？”露黛皱了皱眉，她还是很介怀那些轻易听信他人传言、献祭自己哥哥的同族人。

“是的，所以在合适的情况下，我们还是要回去一次，为族人揭开真相。”露克看着露黛皱巴巴、不开心的脸庞，知道自家妹妹心中想的是什么，又添了一句，“这是哥哥现在作为圣树树灵的责任。”

“好吧。”露黛吸吸鼻子，虽然勉强接受了露克的说法，但还是不太开心。

见此，清漪接过话头，看向窗外不远处那个风格独树一帜的锻造坊和走近的身影，嘴角终于有了几抹真切的笑意：“至于侏儒一族，他们的想法则更特别。”

“因为我们大多数侏儒都坚信，自己掌握的知识才是永恒不变的真理，我们凝聚全族的知识与智慧，耗费数十年心血，打造出了侏儒一族的集大成作——‘侏儒之证’。”卡尔踏门而入，接上了清漪的话头。

他的语气里满是对侏儒一族的骄傲：“通过‘侏儒之证’，我们已经实现了意识、记忆与知识的永生，所以无论世界是否毁灭，只要知识还在，侏儒族就不算真正消失。”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世界的存亡并不怎么在意，反而更倾向于顺应自然规律。”看到多年前的老朋友，清漪明显心情好了许多，周身也不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气质，“好久不见，卡尔。”

阮见夏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

她一开始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向“渊生”报仇，然后和柏渡一起在末世里安稳地活下去，怎么现在突然真的发展到成为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

柏渡一边整合清漪所说的信息，一边询问道：“按照你说的，我们现在的世界已经开始和上古世界融合了，那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个融合的进程，对吗？”

清漪点了点头，身后的电子屏幕再次换了内容。

一个巨大而复杂的阵法图案在上面展现，图案上的纹路纵横交错，闪烁着古老而神秘的光芒，看得人眼花缭乱。

“‘渊生’得到人族、龙族和兽人族首领的支持后，在上古时期就已经布下了重现上古世界的阵法，这个阵法会随着灵气逐渐复苏开始自动运转，直到上古世界就会彻底降临。”

陶泽盯着那个阵法图案看了片刻，忽然皱起眉头，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如果阵法能自动完成上古世界的重现，那‘渊生’的人现在只需要安静地等着阵法运行结束就好，为什么还要四处活动、引人注目？”

“你观察得很仔细。”清漪赞许地看了陶泽一眼，“阵法确实能保证上古世界的重现，但‘渊生’的最终目的，不仅仅是让上古世界降临，他们还需要建立时空链接，将上古时期五大种族的人召唤到这个世界来。”

她的手指点在阵法中心的一个光点上：“在上古文明即将毁灭的时候，‘渊生’就已经用秘法，将当时支持他们的人全部封印在了异次元空间里，现在后世的传人要做的，就是在阵法完成前，唤醒那些被封印的族人，让他们在这个重现上古时代的新世界里‘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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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渊生”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