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境,顾名思义,与生死有关。
境内会挖掘出来人内心最黑暗的,难以面对的时刻,因此,没有人能够说清它究竟该如何破境。
每个人都不同:有的是直面死亡、有的是凤凰涅槃,亲情、友情甚至爱情都可能是生死境创造的考验。
只知道心境的突破才是其中的关键,若是突破不了,那么就只会永远地就在境内,成为下一次生死境开启的养分。
而且上一次生死境的出现,还是早在百年前的一场秘境历练,当时被生死境卷入的包含数百人,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规模,也是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所有进入秘境,拉入生死境的宗门精英,几乎是全军覆没。
唯一活下来的,只有当时尚且年幼的未来剑尊——裴灵瑶。
据当时传闻,那一场生死境的主题是:《斩仙》
自那一次,裴灵瑶一夜成名,为后来斩妖龙,成剑尊奠定了基础。
裴祀之环顾四周,发现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被卷入生死境,也不知道这次生死境会出什么样的主题,是否又像上次一般,让所有人自相残杀。
没错,自相残杀。
她曾经幼时听娘亲提起过,那犹如炼狱一般的过程,以及最后啼笑皆非的结果。
当时卷入生死境的弟子上百,比裴灵瑶厉害的又何止一二,之所以她最后能够活着出来。
居然是因为她当时被人暗算,身受重伤,所以在其他人寻找线索,得到线索,杀红了眼时,她被所有人忽视,认为她不堪一击。
可知道最后,她被传送出来,她都是以重创落魄的姿态,未动一兵一卒,只是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她杀出生死境留下的伤痕。
修真界强者为尊,虽然不少宗门长老都以为是她害了自己徒儿,可到底没有证据,当时的裴灵瑶也正值风头。
再后来,她斩妖龙,封死渊,也就再也没人拿此事来说事了。
虽然娘亲口中的生死境好似极为乌龙,可裴祀之却半点都不敢松懈。
毕竟,如今的她可不是曾经的裴灵瑶,即使重伤但也能保证自身不受波及。
现在的她体内残缺落魄,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更别说,她还不知道,她如今究竟是在什么地方。
如果生死境是以传入者最不愿接受的记忆呈现——
裴祀之缓缓抬头,果然就瞧见原本惨白的四周一点点褪去,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再次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眼帘。
凤鸣山,望空林。
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心头狂跳。
尤其是后背的重量,让她几乎惊怒到恨不得直接将人给甩下去,再一剑斩首。
都不能削她此刻的暴戾。
——宁禾!
“师姐……”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自她后脑传来,少年紧紧地攀附在她背上,虚弱心疼道:“师姐你别管我了,那蛇妖快追上来了——”
像是察觉到她此刻的不对劲,少年语气骤然一变,担忧道:“师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祀之感受到后背的重量,也大概清楚生死境把她送到哪了。
她嘲讽地勾了勾唇角,还真是她最不愿面对的场景。
就是这里,她本来可以极为利落地斩杀此处为祸一方的妖兽,可是没想到在关键时刻,那个总是养在宗门里的小师弟,不知为何被传送到了这里。
而好巧不巧,正好在她一剑斩妖的刹那,银剑若寒龙直出,本应该刺在妖兽身上的剑意被少年挡住。
属于高阶修士的鲜血落在妖兽身上,一时间妖气大盛,原本受她压制的妖蛇暴涨,覆盖了半个望间林。
蛇身横扫之地,百草尽枯。
裴祀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只来得及匆匆拉过倒在地上的小师弟,后背便猛地一阵抽痛。
直直被摔出了半片林子,差点把她摔晕死过去,要不是凭借着超强的精神力,恐怕那时候,她就不仅仅是经脉俱断那么简单,而是直接丢了性命。
反应过来,如今的妖蛇不是她一人能够抵抗的,当时的裴祀之不再恋战,反手背起重伤昏迷的宁禾就往来时的方向去。
而现在,正是她刚刚离开望间林,到了与之对应的望空林。
之前裴祀之选择之地是有考量过的,望空林相较于平坦的望间林,范围更大,地势更加险峻,能够给她一点喘息的时间,告知宗门此地的妖兽已经不受控制,及早派人前来相助剿灭。
可裴祀之没有想到的是,传信迟迟未有结果,不知为何传送而来的小师弟伤势也越来越重。
不能离开此地,因为在这边不远处就有一座繁荣的城池,一旦把妖兽引过去,对毫无灵力的百姓来说,几乎是灭顶之灾。
于是整整僵持了五日,直到宁禾突然开始不适,高烧不下,梦里都在念叨着想要回宗门。
当时的裴祀之瞧他实在可怜,尤其是少年醒后一直弱弱的又乖又听话,可谁能知道就是这个人,算计这一切,只为打断她的双腿双手,让她彻底站不起来,只有依附在他的“庇护下”,永远不会再拒绝他。
呵。
“砰”
一声闷响,少年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染湿了大块泥土,正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师,师姐?”
裴祀之对上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眼,曾经觉得他有多么的可怜,如今就有多么的恶心。
她冷冷地凝视地上的少年,能对他说一句话都嫌脏了自己的嘴。
不过,她还记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生死境。
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她曾经的记忆所还原的画面,她必须要破开生死境,才能离开。
尤其是她在方才,下意识运转体内灵力的时候,那股习惯性的疼痛没有到来,反而是一股熟悉的剑意流淌在她的血脉里。
裴祀之紧紧发白的指尖,她的灵力,暂时性地回来了。
有了暂且能自保的保障,裴祀之抬手,命剑化形而出,直指地上人,冷声质问道:“说吧,你的血究竟有什么用,说出来,兴许——”
她挑眉:“我心情好,能让你死个痛快。”
之前她就一直怀疑,为什么那蛇妖会在沾染上宁禾的血后狂性大发,妖气大增。
明明在她的记忆力,他的血可从来没有这种奇特的用途,否则她早就知道了。
那么,就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他,至于这个人是谁——
她大概有了轮廓,不过这个血或许是这场生死境的关键。
裴祀之莫名有种直觉。
宁禾没想到她会突然变脸,他第一次发觉,向来如皎月般的师姐,竟然也会有比如骇人的戾气。
近在咫尺的利剑上杀意凛然,若能化为实质,他完全不会怀疑,自己早已死于其剑下。
难道是他不小心暴露了?
宁禾拧眉。
不,不可能,以裴祀之那性格,即使是当真暴露,只要他撒撒娇,卖卖惨,自然也就揭过了。
毕竟,在宗门里,只有他才是真心对她的呢。
再说,当时可是她一剑伤了他,才会变成如今难以收场的场景,与他可无关。
于是,在少女不耐烦地警告下,他伸起脖颈,双手毫不在意地握紧了剑刃,任由鲜血自掌心滴落,委屈道:“师姐这是做什么?是我哪里惹到你了吗?”
他一双眼眸又亮又绝望,晕红的眼尾好似随时都会落泪,贝齿咬住颤抖的下唇,“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听见掌门师伯说你来了凤鸣山,我心生焦急才——”
裴祀之简直快被他这幅任人欺辱的模样气笑了。
她俯身,长剑重重拍在少年因为焦急,煞白中升起几抹红晕的脸颊,在对方骤然睁大的视线里,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长剑微撤,
少年的双眼一亮。
“师——!?”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他不敢置信地低头,那柄沾满他鲜血的命剑刺破他的胸膛,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彻骨的寒意自背脊升起,他微微张了张嘴。
为,为什么?
究竟是哪一步出错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女面无表情地拔剑,嫌恶地扫了眼那把湿热的剑身,猩红的血滴落。
倒地前,他听见耳畔传来一道冷声:“就这样杀了你,还真是便宜你了。”
裴祀之给命剑掐了个净水诀,这位许久未见的命剑闹别扭似的,抖了她一身水。
“……”
裴祀之习惯性地顺了顺毛,这才打量四周。
该说不愧是生死境,此处几乎极大的还原了凤鸣山的模样,要不是她知道自己身处境内,恐怕还以为真的再度重生了。
她瞥了眼不远处,仍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疼得几乎不敢呼吸的少年,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真没用。
当初她受的伤可比这严重多了,都能够把他给带回宗门,现在不过给他胸前开了个口子,就一副快要死透的模样。
——哦,她忘了,当初好想她捡到这人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
只可惜,这次她不会再想之前那样蠢了。
况且——
裴祀之皱眉看向那边仍未有动静的望间林。
她暂时可没打算让他死,不过就是放点血,把那大家伙吸引过来。
同时,她也想知道,这一切的背后究竟都有谁在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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