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乘客，欢迎您乘坐中央星航线。接下来的64标准系统时内，本星船A9932将依据航行法由艾金开往中央区，请乘客依据票面信息，遵守法律法规…”
新历363年，作为“偏远落后地区”的代表，艾金港口依然保留着老掉牙的人工检验，由安保人员和人民群众在港口门口为了这个东西是不是限制品、能不能多带一件行李纠缠不清。
难得见到林照散和林老头这种不吵不闹还不悄悄给行李加重量的，安保人员心生怜爱：“哎呀，老人家还用拐杖啊？小伙子这么大包小包，是要去上学的吗？欧呦，我看看，中央区！不得了咯！”
林照散把“未经允许不能私自查看旅客目的地”咽了回去，决定发挥特长当一个哑巴，趁着安保人员一个不注意提着行李就开溜，躲过了无休止的盘问。
林老头今天一定要拄着个木拐杖，是个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旧物，声称这样能最大化获得别人的尊重，无奈尊老爱幼还没普及到位，只收获了几句友善的问候，还被踩了好几脚，拐杖也光荣折断，又不舍得扔掉，只好拿在手里充当拖油瓶。
老头比林照散溜的还快，而且眼尖的瞥到熙熙攘攘的大厅里最后一个空座位，健步如飞赶到坐了下去。
可可嘶了一声：“老林先生还是这么有活力，眼神也这么好。”
林照散道：“……这个速度，我真觉得老头只是个维修工屈才了。”
前些年为了挽救艾金可怜的升学率，以及展现对地方的优待，中央区搞了个地区特殊待遇入学计划，打算激励艾金的莘莘学子注重知识学业。
按理说这样天上掉馅饼还要喂到嘴里的好事是轮不上这样一片欠发达地区的。艾金常住人口过少，大多数星球居住条件恶劣，有学历远远比不上会打架，连艾金几个政府机构的职能人员都是中央外派。这回的特招全仰赖于其它地区的人文呼吁，不仅试卷难度降了十万八千里，对身体素质、家庭状况和精神力不做限制，录取分数更是低的令人落泪。
无奈在计划头一年甚至都没招满，还在中央区引起了广泛的口水仗：到底是我们管的太多还是有些地区烂泥扶不上墙？经过特招的不少人连一年都没上满就退了学。
退学倒是其次，他们还在大肆在星网上抹黑中央区。虽然抹黑同样无关痛痒，招生办还是为了人口素质头疼了一阵子。
今年招生办扩展思路，人不来就以利诱之，只要参与就能拿到一笔补助费，还放宽了限制，线上答题就行，指望着大海捞针能选出脑子能转的正常人。
好消息是报名人数陡然攀升，在群众中收获了大量关注。坏消息是，大家的注意力全扑在补助费上了。这下上至二百岁高龄老人都在咨询能不能报名参加了，表示名次不重要，享受学习的过程最重要。
林照散继承了林老头的绝世抠门，虽然居住地艾金37并没有一所学校，像艾金大部分人一样没接受过系统学习，但好歹有个会学习的脑子。
刚好年龄也够，本着不错过一个钢蹦的原则去考了个试。
分数出来以后，招生人员打电话的语气异常欣慰：“林同学啊，这个及格分实在是太少见了啊，老师已经把学校名单发过去了。你这个居住地呢，虽然有点问题，不过也能搞定，毕竟我们现在实行决不能让任何一个明珠蒙尘的政策，不懂随时可以问！”
林照散：“……”
不懂就问，艾金人和知识有仇吗，他也能算的上是明珠？
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究竟答出了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试卷，在一个文盲四处跑的地方当一个学霸委实没有多少成就感。
林老头也很吃惊，说没想到这么多年大家的智商依旧可怜。他和可可声称研究了很久后还是要去上学，虽然去了保准垫底，生活费也是问题，但能真正意义上离开艾金37的机会少之又少，错过了不知何时还能有。
而在为数不多的名单里，中央军校听着就是个苦活，竞争压力想来不会太大。林照散在大事时还是尊重老头意见的，虽然觉得在一个军校填“军校应试教育”太过抽象，还是认真填下了第一志愿。
招生办还是非常靠谱，在查阅过林老头和林照散的资料，确认“林照散自出生以来十九年内无任何犯罪记录”后，大方的发放了中央区通行和移居证明，也就是说林照散能安安稳稳在中央区度过全部学年，毕业后也不用返回艾金37，而是自行选择安排。
事实证明林老头很有先进之明，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就收到了收到录取通知。林老头一个激动，直接下单了最早的星船前往中央区，比规定日期早了一个多月。
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抠门，为了退票产生的高额费用大眼瞪小眼纠结半天，最后卷吧卷吧行李决定就这么去吧，反正早去早熟悉环境。可可还发挥特长联系了当地一个商场的职位，充当这一个月活下来的本钱。
林老头占到了座位心情很好，笑眯眯和一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小孩聊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道：“我家住在艾金84…呜呜呜……”
可可慢悠悠道：“我认为老林先生的首要目标是带领迷路的小孩前往安保处寻找父母，而不是在这里逗弄小孩。如果孩子表现出焦虑、急躁，我们应当考虑孩子的情绪，比如给予一些物质上的安慰，你觉得呢小林，你的口袋里有新出的麦味粘糖。”
林照散在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坐在行李箱上：“你的逻辑非常正确。但这花的是我的钱，你知道的，我是不能把零食贡献给他人的。”
可可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包。
艾金港口是艾金与外域通航的唯一途径，建成于新历3年，由知名的浪漫派设计师一手打造。
等候大厅顶部是透明的穹顶，抬头就能望见远方的瑰色星云，在其中闪烁的是发光的行星。纯天然蓝色发光辉石粉被星辰风吹的四散，连成一道弯弯的弧线，由星云起逐渐飘向远方的跃迁点，被各大媒体盛赞为“星际桥”。大型星船来来往往，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这座港口像是唯一的灯塔。
艾金37作为矿物星球管制很严，除了一周一次的通航船补给货物，基本无人能拿到通行证离开。林照散一回亲眼见到这种风景，被小小震撼了一下。
不过显然艾金并没有星际航线应有的守时美德，迟到是必备技能，往往还会给出比如驾驶员水喝多了所以被魔物缠上了刚刚脱身这种奇葩理由。
林照散再次确认了星船已经延误了半个系统时，飞快提交了投诉，打算和进行工作人员扯皮。
［亲亲，前面有订单正在处理中……］
［退费］
［亲爱的乘客，请稍后…］
［请稍后…］
［请稍后…］
［根据最新法，作为始发站延误半个系统时以上可获得5%的延误费，其次，官网上并未报备A9932延迟出发，为了满足下一站准时到达的要求…据说超速更容易举报成功？］
［叮！退款将在48个系统时内退回您的账户，请注意查收^_^］
林照散满意合上终端。
林老头逗完哭的天崩地裂的小孩，摸摸光溜溜的下巴：“照散啊，咱们祖上十八代就出了你一个大学生，已经是光宗耀祖了。记得到了好好学习，考倒数也没有关系，嘿嘿，反正那些土包子也不知道，我就说你名列前茅！怎么样？”
林照散颇为无奈：“我难道不是因为中央区看不下去分的几个特招名额才上的吗。算了，我和泰姨打过招呼了，下次回来最好别让我听到别人的小报告，比如打牌输光了生活费什么的。”
林老头拉下脸：“呵呵，你泰姨懂个什么，什么话都要往出乱说。”
可可开始絮叨：“泰姨怎么啦？人家还白送早饭呢。这么一想这几年就见不到泰姨了，可惜艾金37没有柳树啊，不然就能折柳送别了。”
林照散懒的回应伤春悲秋的人工智障。
可可，作为林老头的得意大作，最发达的地方在于它的语言系统，包含无时无刻的絮絮叨叨和碎嘴。它一度热衷于读古典诗词和小酸情话，每天清晨都要大声朗诵短句，并自称当代泰戈尔，鉴赏各类演讲并发表自己的感想，甚至还收获了个位数的粉丝。
这些文艺青年们拉了个私密小群，准备大干一场，要反今复古推翻当前文艺界。最终由于太吵被“不懂风情”的主人禁掉了这个小群。
近期可可又找到了新爱好，频繁活跃于某八卦新闻论坛，深挖诸位明星的的黑料。甚至给自己找了个工作，作为新闻司驻艾金署的外派专员，每日供给抓小三新闻，被主编盛赞文笔极佳。
可见在艾金，人工智能确实比人有用的多。
林照散对赚钱的地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对可可这种堪比狗仔的行为表示轻微谴责，怀疑它但凡有个实体就能将娱乐圈搅得天翻地覆，不愧是林老头一手打造的人工智能。
中央区在年度报告中用人文素养指标衡量时给艾金的评语是有极大的进步。文雅一点来说，就是现在的人民素质堪忧，比较讲究武德充沛，能动手绝不动脑，这样的智商和旧历人相比都差的远。
毕竟在文明社会，中央区的警局在处理政治问题时，艾金的警局正忙着应付抢劫、暴力事件和桃色新闻。对于前者，往往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搁置了，对于后者，警局则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顶尖的办事效率，通常能在24系统时内破案，收获不少曝光度，顺便给可可贡献新鲜的素材。
乘务员举着据说具有复古风的大喇叭：“来来来，这个A9932到点准时上车了啊！都别挤，不然别上了！哎呦，谁推的我，我说你们有点道德可以不！什么，迟到了？谁说的，就是这个点！”
他瞪圆了眼睛，声音尖锐，急急忙忙催着人群，明显要把迟到这件事情糊弄过去。
林老头收起了笑容：“小散，到了记得带好可可，它可是很聪明的。”
老头难得正经一回，林照散点头：“我会的，还有，别，叫我小散。”
毕竟依照老头的口音，怎么听都像是小三。
林老头哼哼唧唧，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得了得了，快走吧。”
联盟目前有七片区域，统一归中央区管辖。艾金处于联盟的最南方，东边是盛产海盗的卡明维，北上则是被誉为联盟后花园的布拉迪。
只有艾金穷的格格不入。
目前艾金编号星球达到894颗，其中可居住星球不到百分之十，不论是人口和经济在联盟都是倒数。中央区年年拨款给优惠政策，艾金的许多可居住地还是荒无人烟，按照以前的说法，可称作新世纪的漏网之鱼。
艾金港口使用最多的是制氏星船。这种星船采取了旧历时代的装修风格，让极简空间实现利用最大化。翻译过来就是，星船不仅载人还得装货，生动再现大航海时期的艰辛历程，并且平等将人和物看作一体。超载超员也是常事，只要加点钱，就能无限度塞人。
林照散顺着人流一起上车，整个站台的混乱程度堪比菜市场，工作人员得想方设法避免有人浑水摸鱼偷东西，维持不剩多少的秩序。
这艘星船是艾金的常规型号，上层载人下层装货。早些年为了防止乘客采取极端行为，星船在每个车厢之间建立了分隔门，行驶期间仅由乘务人员进出，某侧还会设置逃生走廊。
这种反人类的封闭式设计被投诉了很久，还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林照散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就发现一排三个人的座位已经挤下了一家四口。
看到林照散，夫妻俩一人拎起一个小孩放在腿上，热情招呼道：“快点坐下呀，这票贵，咱们好不容易拿通行资格。这孩子你就不当人，挤挤就好了。”
可可看着小到不能再小的座位，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而两个“不算人”的小孩一个赛一个的吵闹。夫妻俩神人，由早餐聊到星际大事，批判本月政府钱给少了，这个新政策不好，不知道资本进了谁的腰包云云，还热情介绍了自己，丈夫叫宋东，妻子叫阿美。
这种敷衍式的名字林照散想起泰姨养的小狗。据说是品种高贵的泰格犬，一身棕色卷毛，平日最爱在街上溜达，玩的一手欺软怕硬。每天昂首阔步，但饭是要挨家挨户蹭的。
此犬大名送美美，意在以后能把这条街上的所有人美美送走，可知泰姨起名时的用心良苦。
两个人的随意让可可惊叹：“怪不得艺术来源于生活，瞧瞧这指点江山的气质，这是遗传吧，难道话多也算是一种基因吗？”
林照散犹豫片刻，看着上方塞的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还是把行李放在身边：“其实我觉得你的废话可以和他们正面较量，绝对不分伯仲。”
可可道：“好吧，但我伟大的出场设定就是如此。哦对了，你悄悄过去把最近那个窗户前面的隔板放放，我要记录一下窗外的艾金。”
它神神秘秘道：“这就是记录，拍摄到每一次离别的景色，再次见面，是否会有所不同？哦，这故地！我们此去一别，那些将要消失的回忆是否还在？”
林照散拉开隔板：“你最好发誓少逛点论坛。如果很闲，帮我把委托也做了。还有，拉个隔板还要悄悄吗？”
可可小声道：“因为……因为这是违规的……我是说，在行驶的时候违规！大部分普通人长时间直视深空会带来心理压力和视觉疲劳，航空公司为了规避风险禁止打开隔板，但你得去军校，肯定要提前适应太空生活的对吧？”
林照散沉默了一下，忍住爆打一肚子歪理的人工智能的心情：“给你十秒。”
可可开始疯狂拍摄港口：“你这个人真是非常之无趣，没有一点思乡之情。知道吗，在很遥远的过去，如果不珍惜每一次的见面，分别就是永远。”
林照散自有记忆以来就住在艾金37。作为一个矿物星球，它保持着最原始的地貌环境，仅在一片绿地中修建了一条“街道”作为定居点，没有医院，还要忍受时断时续的信号。
他是艾金37十几年里唯一诞生的小孩，是一场奇迹。据林老头所说他的父母很早就死在了尘暴中，多亏自己辛勤抚养林照散长大。
小的时候，星球上环境还没那么糟糕。从地平线望去，光会缓慢照亮天际线。遥远的山上刻印了这里几代人的苦难，为了生存，他们费力采集联盟机甲所需的燃料，被破坏的地表寸草不生，从而引起更大范围的“尘暴”。
狂风卷起飞沙走石，以毁灭一切的姿态席卷天地。只有回到定居地，开启防护罩，才能幸免于难。
林老头年龄大了，已经干不了重活。管理员撺掇了很久，让林照散接替林老头干活，林老头每次都会臭骂一顿。隔壁的泰姨也会跟着帮腔，三个人吵到最后就变成了纯聊天，毕竟在这里生活太过无聊，如果不干活，就太过无聊。
在尘暴来临的日子里，他一笔一划教林照散手绘出联盟各个型号的机甲，包括设计思路、结构拆解，用被淘汰的打印机去打印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对抗魔物而叱咤风云的古典战斗机，找一些浸水的火药制作炸弹。
天气晴好的时候，林照散会早早爬起来，他们一起去坐上小矿车，能源采集到哪里，铁轨就铺设到哪里。
荒凉的黄沙，干枯的草，有时一整天见不到一个人影。林照散有时会跟着很慢的矿车跑步，累的时候就趴在矿车上，无数次幻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它会很美好吗？或者是充满欺骗、争斗与谎言？就像论坛和星网里说的那样？
可可那时候就已经诞生，但远不及现在废话，安安静静待在终端里，为两位主人指明方向。
林老头对这种玄学问题通通不置可否，而是说，我们是被流放到这里的。也许有一天，你能凭借自己的努力走出去，但不是现在。
现在呢，他真的离开这里了。
林照散关上隔板。不论如何，艾金37永远在那里，它不会变。
星船缓缓起飞，经由港口划出一道长长的蓝色火花。船上放起了新闻：“目前全域已完成招生，艾金高等教育普及率有望迎来新的突破，达到8.84%，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虽然距离中央区下达的指标还有一定距离，但我们相信，众志成城……”
宋东不以为然：“它说多少率，个位数和人家能比吗？”
阿美点了点终端：“哎呀，人家怎么都**十，小囡快看！”
小女儿打飞了终端道：“不要看，我要吃桃子糖。”
男孩大叫：“你吃过了，这是给我的啊！”
“昨天本来就比我多吃了，我是你姐！”
两个人为了谁吃了几块糖开战，期间拿起引起争端的糖就是一通乱砸，战火一度蔓延到后座。
可可无情嘲笑：“看起来你这一路是别想好过了。这样，如果你觉得很吵，我放别的新闻给你听呀。”
林照散忍了半天，才忍住了教育熊孩子的冲动，把砸到自己额头的糖捡了起来当做安慰品道：“不要，你也闭嘴。”
他本身是一个不喜欢吵闹的人，不过照着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这次出行是别想安静了。
好在两个小孩的干架被父母用更高的武力制止了。阿美不胜其烦，干脆放起了历史故事，指望着能让两个人安静一会儿。
甜美的声音响起：“旧历时期，经过了大航海的发展，锐意进取、开拓、创新被认为是时代之音，人们执着于开疆拓土，在无限的星海间寻找家园，为每一颗星星编号起名，创立跃迁点。那时，似乎一切都在向好，人们雄心勃勃，壮志凌云，妄图征服宇宙。可惜物极必反，旧历133年，来自伴生域的一场雨改变了一切。”
“宇宙自然派，一个认为人类是无秩序扩张的派系。创始人认为生命的演化有其必然性，不能凭借人类意志而改变，但是人类为了自身利益毁灭了宇宙中其他物种诞生的可能性，是错误的、必须要被修正的行为。他们在伴生域内寻找到一个小星球，称为“起源之地”，开始着手以人类基因打造非人物质，并称其为“魔物”，希望最后达到魔物与人类同归于尽的目的，把星球交还给自身。
“如此大规模的反人类实验，因为大量扩张、人力资源大量短缺导致的管理混乱，竟然从未有过预警。直到魔物诞生成型的那一天，小星球下起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酸雨。属于人类的浩劫开始了。
“魔物夸张的繁衍速度，吞噬一切的战斗力，短短数月就让伴生域沦为魔物的大本营。自此后的133年内，人类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终于清理了起源之地，在废墟上建立了新政府。然而，魔物依旧存在，它们很难被根除。想要改变这一切，请订购本司的历史产品：993……”
阿美啪的关上了终端：“怎么啥都要收钱。我说，你们有没有在认真听？！”
两个小孩无动于衷，脸上都是不服输。除了可可这种向来无聊的人工智能，并没有人认真在听。
能榨出乘客钱的地方自然少不了乘务员推着小推车的热情兜售：“艾金最出名的就是它的美容养颜产品了，特有的稀制矿物，蕴含多种微生物，不是，维生素和矿物质，我们中央区也从这里拿货，质量没得说，原价998中央币，现在便宜只要588，过了这村没这店…”
有人骂到：“能不能去别处，这里坐的谁还美白，还敢买的这么贵？”
“就是就是，谁有钱买个废物回去。”
“能滚出去不，这个大喇叭真的很烦？”
乘务员面带笑容离开了：“好的呢。”
旁边一个小姑娘溜过来，趴住林照散的行李：“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呀？”
林照散轻轻握住小姑娘的手：“不着急，如果你能管住小手，那就能准时到站下船。如果不能，可能我们得和警官走一趟了。”
小姑娘收回快要放进林照散口袋的手，装作很难过的样子撇撇嘴：“行吧，那我先走喽。”
她蹦蹦跳跳走远了，头上的小辫子一翘一翘的，边走还要哼着小曲，嫩嫩的声音融进了嘈杂的车厢：“今天工作好呀日头高高照，蠢货拿钱消灾呀一问不知道。”
小姑娘无视了行车时禁止乘客穿越车厢的规则，刷开分隔门去了下一节车厢。
可可震惊了一会儿：“虽然艾金一向没什么规则，但这也太没规则了吧，分隔门的卡不是只有乘务员有吗，这种东西也是能随便给小孩的吗？”
林照散没说话。
像这种小孩，在艾金还有不少，大多都是失去父母，被教导着走向偷盗。被抓后交给管理所管教一段时间，运气好的被收养，运气不好的只能重复着偷盗。
“早知道艾金最出名的就是它的美容养颜产品了，特有的……”乘务员不到十分钟就再次转了回来。
之前的男人再次喊道：“不是你怎么还来啊，没有人买！”
乘务员还是挂着笑容：“是呀。没有人买我真的很难过，今天的营收不够了，老大要找我问罪的。真的很害怕，所以只能麻烦你破费了。如何？”
她慢悠悠拆开最上层的包装，拿出激光枪顶住了男人的额头：“我再问一遍，你想要美容养颜产品吗？”
效果立竿见影，这种威慑让吵闹的车厢在一瞬间安静下来。
林照散想起可可以前当做趣闻念叨的“千万不能坐星船出行！真的很看运气，倒霉的话会被坑死的！”，才明白原来这个坑死原来是物理意义上的抢劫。
被枪顶住的男人再没了刚才的威风，颤颤巍巍道：“我我我…没带多少钱，可能能能买五六盒的样子……”
乘务员点了点头，不等男人辩解，照着地面就是一枪。
她满意的看着地面上滋啦冒烟的洞，不顾四周响起的尖叫声，快乐的把小推车拉到车厢口：“我不喜欢别人骗我，现在请问，还有谁要买我的产品吗？”
这回没人说买废物了，在乘务员旁边的老妇人几乎被吓晕，好不容易抖着手被扫了终端，看到余额后彻底晕倒在座位上。
乘务员可并不关心老妇人的心情，举着激光枪挨个询问意见。
没人会想和激光枪比比身手高低，每个被扫过的人仿佛再现老年帕金森，在极度害怕的情况下都忍不住长吁短叹，恨不能重返半个系统时前跳下星船，再也不用面对这个疯女人。
林照散旁边的一家这回安静无比，两个小孩很有眼色，也不为谁吃了多吃糖拌嘴了，哆哆嗦嗦坐在父母腿上不敢抬头。
可可道：“据监测，你的心情比刚刚要好上不少。”
林照散往后靠了靠：“当然，我喜欢安静的氛围。”
可可：“那如果我不帮你隐藏余额，是不是你就得浪迹街头了？”
林照散轻轻道：“很简单啊，我无所谓，但会先把你卖掉换钱。”
可可听出了威胁声，嘤了一声，安静了。
乘务员越走越开心，她缓步移到林照散面前，“唔，你想买多少呢？”
她扫过林照散的终端，好像焊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十艾金币？”
艾金币与中央币的汇率常年保持一比十，换算成一中央币，可能能在路边买点劣质糖果。
林照散盯着乘务员，琥珀色的眼睛很亮，一脸真诚道：“对不起，但我不小心招惹了地方上的人，他们说再在艾金看到我就腿打断，只能走的越远越好。我就把所有的钱用来换通行证，买车票了。”
乘务员眼睛转了几圈，盯着林照散看了半天。似乎是想到好笑的事情，咯咯笑了：“怎么真的有人这么穷，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穷成这样等着被打断腿吧，哦忘了，你连回都回不去了哈哈哈哈哈哈……到时候卖到实验室，下下辈子都有保障了哈哈啊哈……”
她狂笑着继续推着小车走了，理都不理剩下的人，径直去了下一个车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