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金佳理的新购入的闹钟异常智能，先是在桌子上摇摇摆摆，一路推进，硬是在混乱的桌子上清出一天小路。
然后它拐了个弯，正正好把离得最近的玻璃杯子撞了下去，清脆的咔嚓声瞬间叫醒了三个人。
金佳理翻身下床，一巴掌按掉闹钟：“我靠，十块币买的闹钟撞碎了三十币买的杯子，学长你误我青春……”
再怎么念叨，金佳理也只能乖乖把碎片扫走，一脸肉痛的通通倒进垃圾桶。
韦斯利尔叼着牙刷：“我都说了杯子不要放在边缘。就算没有闹钟，这种玻璃制品也足够脆弱的，迟早要摔碎的。”
金佳理倒是无所谓：“没关系，我还有六个一模一样的。买的时候就是全套大礼包，掉的这个是红老大，接下来是橙老二，黄老三……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林照散觉得不用问都知道剩下的几个是什么颜色：“但是这个东西似乎摔一个少一个吧？”
金佳理道：“有失才有得，也可以理解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对了，需要提醒你一下。”他指了指闹钟：“食堂这个点人是最多的，想吃饭得抓紧时间了。”
林照散：“不用了，我还存了点吃的。”
贺维临走时又送了一堆酸奶和全麦面包，说这是他弟弟的大作，刚好拿来应付一下早上。
上回根据林照散提出的“浓稠度”不够，贺维的弟弟受到鼓舞，当即连夜进行了三份改版，添加了更多的果汁和砂糖，已经征服了附近几家便利店老板，初步开始售卖。
贺维本人对此表示无话可说。
学校礼堂修建的极大，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人就座。林照散习惯性挑了个后排没什么人的角落，每个座位上都摆放着几张传单，上面印有校规。
林老头曾经描述过自己年轻的时候也上的是军校，还当过优秀毕业生。至于现在为什么混成这样，只能说是时过境迁。
那个时候艾金的行政中心还是草台班子，反正这穷乡僻壤也没有魔物，军校的管理异常混乱。
制度完全照搬，杂糅了中央军校、联盟第一军校和首府星军校的训练方式，即挑选三所顶尖军校里最薄弱、训练最少的项目，美其名曰对接联盟，教官都是毕业生返聘，学生进去的主要目的就是混到毕业证。
但是林老头和那些胸无大志的人不同，刚巧碰上中央军校友情支持了一座图书馆，于是在别人眼里睡觉凉爽的好地方变成了他眼中最好的消遣场所，在四年内翻遍了所有能借阅的书籍，阅读量甚至达到中央军校的同届学生的平均水平。
林照散觉得林老头回忆的时候多少有点夸大的成分，但看完了所有的书应当是真的，不然也不会成为艾金37最好的维修工，从小带着他认遍了机甲。
灯光逐渐暗了下来，穹顶上显现出整个中央区的地形图，几条蔚蓝的引线穿过蔚蓝之上，连接着阿巴诺斯克、朔彼恩赫堡和崇德，这三个地方隶属于中央军校的守卫单位。
一个红毛大大咧咧坐到林照散旁边：“嘿，别看了，离开始还有五分钟呢，认识一下？”
林照散反问道：“不如你先介绍一下自己？”
红毛撇嘴：“三白。”
“介绍一下就要三百？”
“……我说，我叫三，白。”
红毛特意把白字读的很重。
确实有点尴尬。
林照散摸摸鼻子来缓解尴尬：“……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叫我林照散就行。”
红毛长长的哦了一声：“嗯，我听过这个名字。艾金来的是吧？”
我做了什么有名的事情吗？林照散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
红毛乐死了，能八卦的地方绝对不能少：“当然，你可能没去论坛看过，像你这种特招都会公示的。而你亲爱的同乡学长，开了个大长帖，分析了你的……作答试卷，蛮多字的，那叫一个有理有据，过程我忘了。最后得出结论，这人要完。”
大概是林照散的表情实在是一言难尽，红毛连忙找补：“抱歉忘了说的是你哈，肯定底下一水都是骂的。说他经过一年终于疯了，想通过贬低他人获得认同感。”
林照散：“……”
第一次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红毛很有理性的停止了这个话题：“当然，就算你真的完蛋，你的学长也已经替你吸引了大部分的火力，所以无所谓。”
这难道是无不无所谓的事情吗……
红毛自己嘿嘿笑了一会：“这样一想你的学长也很有意思，所以推理得出你也很有意思。可惜咱们不是一个班的，不然我还能罩着你。”
林照散彻底不想说话了，靠在椅子上看红毛悄咪咪拿出饼干啃一口，发现附近无人在意后又啃一口，吃完把包装袋从右边转到左边，跟个仓鼠精一样，啃了半天又问：“你吃不？分你一个？”
没等林照散回答，一位女教官便走上前台：“同学们好。也许目前你们有很多问题想要了解，很多的话想要提问，但是现在，请韦森将军讲话！”
红毛不啃饼干了，规规矩矩坐好。下一秒，他便忍不住低声喊道：”嗷，我的终身偶像，联盟将军，中央军校名誉校长——韦森将军！”
韦森将军本人，符合大众对于将军一词的所有想象，面容周正，帽檐下的眼神如鹰般犀利，着装一丝不苟，望上去一身正气，肩上的徽章闪着银光。
他没带稿子，没拿麦克风，一开口声音便传到整个礼堂：“自我介绍不便赘述，同学们可以自行查阅。中央军校建立时间与联盟等长，期间历经三百六十三年，它因你们的存在而不朽。”
“我见过太多人，打过太多仗，早就找不回当初初入军校的感觉，看到你们忽然又很有感触。本想将这次演讲交给别人，最终还是决意来到这里，无非是告诉你们，联盟大到能够容纳每一个人，前提是遵守必要的法则。接下来的四年学时及之后的延期实训起，忘掉你们童话般的幻想。”
“在你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冲突和矛盾无时无刻不在上演。有些人对我说，自己的愿望便是根除魔物，于是我追问道，还有别的想法吗，大部分人说的都宽泛空洞。”
“那么就由我来告诉你们，每个地区或多或少都存在着问题，卡明维未登记的星盗扩张到了域外，汤冰的反动势力仍在试图脱离联盟，艾金至今无人愿意远去建设……这些你们难道做不到吗？媒体们永远只会告诉你最大的矛盾点在哪里，从而麻痹掉多数人，忽略了真正需要在意的问题。”
“所以第一点，重新思考自己未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不要被‘军校’两个字束缚住。战场是战士的归宿，但不是学生的。”
“我们这一代还能坚守多久？但凡过了激情的岁月，会把一切看的很轻。只有看到你们拼命的样子，才会想到这该死的世界还是有救的。可是英雄并不那么好当，我们鼓励你们多思考。
“学校的退学率逐年上升，有人说这是坏事，但我觉得是好事。因为有些人意识到，来到这里并不是出于自愿，而是为了符合大众的期待，既然不喜欢这里，不如早早离开。你还年轻，有无数种可能去试错。认识你自己，是你的第一课。”
“第二点，在做任何决定之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承担所有的代价。放弃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几十年前我与导师途径沃圣顿，头一次见识到星云。恒星风强烈到吹起宇宙尘埃，整个天空暗沉下来，气温低至零下，任何人都不敢走出防护罩。收集资料之余，我意识到和宇宙相比，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肉身扛不住自然的冲击。学会勇敢，也要学会胆怯。后退不是目的，逃跑才是。”
“第三点，保持谦卑，对万事万物都是如此。”
“我想你们一路走来，大道理听了不少，也不差我这几句。你们也有自己的感悟，自己的思考，如果你认同我，那就去做到以上三点。如果你不认同我，那就坚持你自己的想法，按照自己的规划一步步来。你不能对我失去尊重，同理我也不能对你指手画脚。”
韦森笑了笑：“毕竟比起将军，我更希望成为你们信赖的老师，我想有不少人上学期间对老师颇有微词吧？底下的不要忍了，想笑就笑吧，我不是什么严肃派代表，另一位才是。”
“声明一下，纯属本人个人意见，没有特指和不满，不要等我下台后，两位将军互相看不起这种虚假信息到处传播，网安部真的不管这种。你们脑补的针锋相对，有时候我都要怀疑这是不是我的真实想法。”
有学生喊道：“这就是您在采访中说每次看到另一位将军都忍不住来一脚的原因吗？”
韦森：“哦？看来你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我的秘书给我写了很长的稿子，我没采用，这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我觉得对你们应当更加真诚一些，不必追求条条框框的东西。你们知道我每天面对各种报告有多头疼吗。不知道？不知道很正常，我这个位子总要换人，你努力努力，说不定十几年后就能体会到了。今天就到这里，让你们的总主任说两句吧。”
他挥挥手走下台，底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红毛手都拍红了：“这就结束了吗？果然很符合将军一贯简洁的作风。你怎么看？”
林照散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我觉得将军说的很好。”
红毛无语：“你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哦，年级主任来了。”
年级主任是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人，她不紧不慢走上台，笑容亲切：“嗯，看来韦森将军的话让不少同学有了新想法。那么接下来，由我简单介绍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