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乔幽也乐意把这个锅扣在吕望山的身上，她按了按空荡荡的肚子，朝7#组的队伍挤去，“也不知道这个大会要开多久，维护了一整日管道组，还没吃饭呢。”

走了几步发现后面的赵小山没跟上来，她扭头望去，赵小山已经踏出步子，跟在了她身后。

“你饿了啊。”赵小山的声音柔柔道，“不会开多久，马上就能吃饭了。”

他说话的语调怪怪的，和平日里不一样。

赵小山咋咋呼呼的性子，根本不可能用这种调调说话。

乔幽瞟了他一眼。

赵小山继续对她笑。

裂开的嘴巴露出八颗白森森的牙齿，眼睛和眉毛也弯弯的。

像脸上被贴了张固定的笑脸。

挺渗人的。

乔幽抓住腰上的扳手，强忍着才没给对方脑壳子来一下。

这会四周都是人，监管也在到处巡视，对方如果不是人，应该也不会在这时候杀她，定了定神，乔幽找到7#管道组的队伍站了进去。

三管没露面。

负责这次大会的是监管长。

“最近的流感频发，很多人生病了，大家都注意身体，上班下班单独行走，相互保持距离，尽量避免自己被传染。”

乔幽默默瞟了眼挤在餐厅里的众人。

要避□□感相互传染，这样挨挨挤挤的大会才最不适合开吧？

监管或许也这么想，只说了一句就挥挥手：“好了，散会吧。”

这大会真是潦草的够可以。

至于流感什么的，完全没人在意。

乔幽打了饭站角落，听旁边的几个人议论流感的事。

“肯定是上舱出现了流感，三管才会特意来底舱检查。”

“流感和污染物一比算个屁哦。”

“也就是上舱那些人娇弱，咱们这些人肯定不会得流感。”

“和我住一块的，昨晚不知道去哪了，我下班了没见人，他也没上班，也不知道是不是得了流感。”

“肯定不是流感，估计是晚上乱跑撞上了事，被监管扔海里喂鱼了吧。”

这话一出，众人沉默。扔海里喂鱼真不是玩笑话，随时随地会出现在大家身边。

乔幽的肩膀突然被大力一拍，“乔幽，你昨晚怎么不在自己宿舍？”

是7#机工组小组长王炳荣，他说完，突然低头咳嗽了几声。

乔幽听到丽娜提醒，“离他远点。”

为什么？

丽娜严肃道，“他得了流感，会定向传染，他的传染目标是你。”

乔幽立刻后退一步和王炳荣拉开距离，“组长，我去打饭。”

不等对方回应，她头也不回跑到打饭处，又给自己整了一份饭。

王炳荣却亦步亦趋跟在乔幽身后，“我去了你宿舍两趟都没见到你，大晚上的你跑哪里去了？”

“我就在宿舍睡觉，一晚上哪里也没去。”乔幽道，“组长你是不是走错宿舍了？”

她故意以弯腰捧着盘子的行为和对方正面错开，减少传染几率。

“怎么可能。”王炳荣不依不挠，“我就是没见到你。”

刘巍走过来，笑呵呵地递给王炳荣一块槟果，“这孩子睡觉喜欢蒙被子，不是什么好习惯。”

底舱不允许抽烟，这里的人都喜欢吃槟果，槟果能让人上瘾，但也能让人提神醒脑产生快感，是底舱最流行的贿赂物。

王炳荣接了槟果扔进口中，拍拍刘巍的肩膀，“好好带徒弟啊，我挺看好你。”

乔幽问丽娜，“巍叔离他那么近会被传染吗？”

“不会，定向传染，目标只有你。”

乔幽于是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挤进人群里默默退走。

刚离开食堂没多久，察觉到身后不对，她扭头，见是赵小山无声无息地跟在她后面。

乔幽把扳手从腰里摘下，握在了手里。

赵小山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今天不声不响跟她后面，本身就很古怪，更何况开会之前他那个笑容，让乔幽现在想想都会头皮发麻。

“赵小山”对上她的目光，似乎想笑，但又僵住了。

乔幽问丽娜，“他是几级污染物？”

这个污染物显然跟之前遇到的那两个不一样。

丽娜：“不是随随便便的人就能成为污染物，而且底舱也不会有那么多污染物，你也就是运气差才会接连遇到两个。”

总而言之，赵小山不是污染物。

乔幽停下脚步等赵小山并排。

目光一扫，发现此刻站的地方竟然是早上一脚把三管壁咚进墙的地方。

当时三管的脑袋被扳手砸地稀巴烂，墙也塌了，但现在墙体好好的，地上也没留下半点打斗痕迹。

赵小山到了她身侧，好奇问：“你在找什么？”

乔幽：“找人渣子。”

赵小山，“什么样的，我帮你找。”

他把脑袋凑了过来，离乔幽很近，几乎把脸蛋贴在乔幽脸蛋上。

乔幽正在盯着墙壁查看有没有裂缝，他这样突兀靠近，令她下意识就把腰里的扳手捏在手里。

直起身，乔幽也和他拉开了距离，这才惊觉，赵小山此刻虽然和正常人一样弯下腰，但因为直挺挺的腰打折太过、弯得太低，又把脑袋升高，导致脖子像被拉长的橡皮泥。

这姿势这形态，横看竖看都不可能和人搭边。

“丽娜，你管这叫人？”

这次连丽娜的语气也不是那么肯定，“他真不是污染物啊。”

肯定也不会是异种，不然以丽娜的性子，早就对她发出了预警。

那这东西，会是什么呢？

乔幽捏紧了手里扳手，旁边有人经过，乔幽把路让开，赵小山也直起身。

腰身正常了，脖子也正常了，重新跟个正常人一样。

“你要的人渣长什么样？”他一本正经地问乔幽，“以后我找到了送你。”

他和乔幽面对面站着，乔幽这才惊觉，眼前的赵小山竟然看起来比她高了足足大半个脑袋，但平日里的赵小山和她差不多高。

对方的眼睛黑幽幽的，没有眼瞳，黑漆漆的眼底闪烁一抹幽幽的蓝色光芒，这么看，更加不是个正常人了。

更何况，正常人会这么问话？

“我也不清楚。”乔幽忍着没把扳手砸过去，虽然她挺想看看对方脑子里的晶核是什么颜色，但想到直播效果，她忍了。

“这肯定不是个人。”丽娜哆哆嗦嗦道，“绝对不是人，这到底是个啥？”

连丽娜都是这种反应，直播效果肯定翻倍。

乔幽在脑海里问丽娜，“有没有很厉害的高级异种，连你也探测不出来的。”

“那不可能，只要在这艘爱丽丝邮轮上遇到异种，不管级别是什么系统都能立刻知道。”

乔幽敏锐地察觉到，丽娜能识别出异种的前置条件是“在爱丽丝邮轮上”。

乔幽装作什么也没察觉到，对赵小山说，“快到上班时间了，你赶紧去打卡别迟到。”

赵小山呆了呆，脸上的呆劲显得特别傻气，像乔幽刚去街道办当临时工的状态，脸上是属于新人的愚蠢和清澈。

乔幽不着痕迹地打量他，“有事吗？怎么了？”

“我请假了。”赵小山立刻说，“今晚不去值班。”

乔幽挑眉，觉着这个东西的脑子转得还挺快的，请假的确不用去值班。

但底舱这些机工，尤其是实习机工，没有请假的权利，最多因为急事跟人换个班。

虽然脑子转得快，但不懂常理。

乔幽忧心忡忡地望着他，“你请假，组长会答应？”

“赵小山”点头，“答应了。”

“我才不信。”乔幽故意翻了个白眼，“你胡说吧，之前组长可说了，谁敢旷工，直接扔海里喂鱼。”

乔幽话刚落，就见组长快步从食堂方向跑了过来，“请假的事我准了，今晚我上班，不是旷工。”

组长的嘴里还嚼着槟榔，大概是想努力把话说得清楚，说出的话就特别的咬，好像是用尽全力在和牙齿舌头较劲地发音，但依旧发音不太准确。

组长说完，朝7#管道机组的值班室跑去，“得快点不然就迟到了。”

组长出现得太及时，也太诡异。

赵小山丝毫不觉着这一幕不合常理，他满意地歪头望着乔幽，“组长答应了我的请假。”

他脖子一歪，简直像脑袋被切掉放在了肩膀上，毫无萌感或是美感。

丽娜也被吓到了，“这什么鬼玩意啊，为什么分析不到它的数据。”

在系统的数据库里，赵小山依旧是正常的赵小山。

丽娜忧心道：“要不你还是用扳手爆了它脑袋吧。”

乔幽在脑海里问丽娜：“直播间观看数多少？”

“咦，怎么又上了一百？”丽娜困惑，“也没遇到异种，为什么直播间的热度会涨？”

说明异种也不是让直播间涨热度的唯一定律。

乔幽晃悠着手里扳手玩耍，装作完全没察觉到“赵小山”的破绽，朝宿舍方向走，随意问它，“你怎么突然请假了？是有什么事吗？”

赵小山黑漆漆的眸子又呆滞了一瞬。

“乔幽！”刘巍也快步跑了过来和她打招呼，“去哪呢这是？”

“巍叔。”乔幽道：“我回宿舍。”

刘巍点点头，经过乔幽，走了。

一句多余的话也没了。

不管是刚刚的组长还是巍叔，都没去瞧“赵小山”，但在经过赵小山身边时，他们紧贴着墙壁在溜。能离多远就多远。

乔幽反应过来，连刘巍的出现也是“工具”。

这个东西，怎么能控制人当它的工具？

难道是精神方面的能力？

“赵小山”在这时说，“我也回宿舍。”

乔幽，“哦。”

她有点好奇对方的目的。

肯定也是那些人派来的，觉着污染物不管用，上个厉害点的货，但怎么还没取她的命？

难道是想做得更隐蔽一些？

乔幽扳手不离手，“对了今天监管开会说有流感，你知道咱们底舱有得流感的吗？”

“有。”它慢腾腾地答，“七。”

乔幽反应过来，它的七，是指有七个人得了流感。

这个东西，它对得流感的人数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它就是流感源头？

“你说，流感真的会致命吗？”乔幽蹙着眉头苦恼道，“我们会不会得流感？”

“不会。”

它语速虽然慢，但语气很肯定。

乔幽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走了几步，乔幽想起了什么般，问他，“对了，你叔找到了吗？”

“赵小山”没回答。

它的目光越过乔幽，朝她身后瞧去。

乔幽微微侧身，一面警惕它，一面朝后望去。

“乔幽，刚吃完？嘿今天晚上煮的也不知道是啥鱼肉，怪好吃。”

游轮上每天的早晚饭菜都离不了鱼肉，吃惯了的人会觉着腻味，但对乔幽这些人来说，能每天吃鱼肉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来的是乔幽另一侧宿舍里住的实习机工童博，他惊讶瞧赵小山，“哎小山哥你没去上班吗？”

乔幽本来以为童博也是这东西的傀儡，见童博和她说完话后又去跟“赵小山”说话，这念头便打消了。

之前被特意安排的两人，连看一眼赵小山也不敢的。

“赵小山”不答话，乔幽帮他回答，“他今天请假了。”

“小山哥还因为赵叔的事难过吧，你们组长能给放假真好。”童博笑嘻嘻地想去拍赵小山肩膀安慰，但手已经伸到半空了，对上赵小山的目光，手莫名收了回来。

好危险，不敢碰。

他挠挠头，困惑，“小山哥，你长高啦。”

之前明明没他高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