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瑶又是被那魁梧侍卫揪着后脖领拽下来的。
向下飞落之时,侍卫自己倒是稳得面不改色,可怜她像只被攥住咽喉的纸鸢,全身在空中晃动,竟产生了现代才会出现的晕车之感。
而终于等到侍卫双脚着地,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整个人就被一个用力扔在地上,整个脸部朝下,吃了满口的灰尘。
她被晃得五脏六腑都没来得及归位,只剩下一丝力气吐了几口呛入气管的尘土,然后就生无可恋地侧过脸,看向被这群侍卫簇拥在中间的男主。
男主起初并未正眼瞧她,许是因为察觉到她投过去的视线,一双深沉的眸子忽然移到她的脸上,目光紧锁住她,并在郗瑶意外之际倏地起身走了过来,他迈的步子稳健有力,一双玄色锦靴踏上地面却只发出微弱细响。
郗瑶的右耳贴着地面,她觉得男主的步子就像是对她发起死亡召唤的倒计时,她一边紧绷着呼吸,一边听着自己的心脏扑通狂跳。
不过眨了几眼,倒计时就已经结束,男主的锦靴稳稳地停在了她的眼前。
郗瑶的视线从眼前的锦靴一路上移到萧云衍的脸上。
但见他身形如松竹挺立,下巴微收,那双让人看不透的狐狸眼微微垂着,俯视看向她,满是睥睨一切的模样。
“你刚才说,可以为了我,将太子如何?”
郗瑶被他质问的模样震地呼吸一紧,一时无法直视这种充满了上位者的高傲神态,她忽然觉得,男主想要解决掉她真的如踩死蚂蚁一般简单,尤其是此刻的她,满身伤痕,身体虚弱到无力爬起,男主的靴子只要抬起几寸高,就可以向下用力,将自己的头骨碾个粉碎。
她要不要听天由命呢?
说不定,在这个书中死去之后,又可以重回属于她的现实世界。
郗瑶阖上了双眼,静待着即将到来的审判。
看着郗瑶趴在地上紧闭着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萧云衍的心头不知为何徒然增了些怒气,他拔出手中的长剑,剑尖直指郗瑶的苍白的侧颈。
“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想去死?”
萧云衍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冷意,郗瑶感受着刺在自己颈侧的冰凉剑刃,仍旧紧闭着双眼:“二皇子,您想杀我,就来个痛快吧!”
又满口称自己是萧云起……
难道就那么想死在萧云起的剑下?
呵,那他偏不如她的意。
萧云衍嗤笑一声,接着利落地转动手腕将利剑快速收回剑鞘之内,背身对邢寂沉声说道:“将地上的那具尸体扔出去喂狼,这个活的给我绑起来。”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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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瑶在地上昏睡了一整个时辰,直到被麻绳紧紧捆住双手,扔进了昨日装着死尸的那辆马车之内。
此刻朝阳初升,日光透过马车窗牖在车内留下斑驳痕迹。
郗瑶盯着被溅满车厢的血渍,不知是该庆幸自己还活着,还是该对无法掌控的未来而恐惧。
这样的封建王权、弱肉强食的世界,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代人该如何自处?
听着车外马蹄奔腾,男主纵马奔驰的声音,她连自尽都不敢……
可自救又谈何容易。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至少一个晚上了,昏睡过去了好几次,除了第一次梦到了书中的内容,其他的她一概不知,这副身体到底是什么人,她到底是被谁派来要刺杀男主的,又为了什么目的来刺杀男主,她一概不知,毫无记忆。
而且,明明原身是个刺客,总会学过武功,哪怕是三脚猫的功夫也好,可郗瑶却一分都未尝在这身体中感觉到。
还有,更令人恐惧的是,那场梦境里,出现的男主的半生经历,经过几个时辰的消逝,她已经开始慢慢遗忘……
直到邢寂挑起马车车帘,正午的阳光刺痛郗瑶的双眼,她才从思绪中缓过神来。
“下车。”
侍卫大哥的话还是这么简短,郗瑶内心如是想。
此刻的她,身上满是伤痕,又久未喝水进食,双唇像干瘪的柑橘,身体格外虚弱。
再加上双手被绳子紧紧束缚,郗瑶根本没办法借助双臂在车内站起。也不知这侍卫用的什么锁绳之法,她的手腕挣扎了半晌,绳子都未见松动。
长叹一口气,郗瑶只能用后背紧靠车身,借助身体与车身之间的摩擦才慢慢在车厢内站起来。接着她迈出步子,用脑袋挑起车帘,日光耀目,分外刺眼。
郗瑶眯着眸子缓了许久,才终于看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白日景象。
跟现代影视剧里的取景处,倒是很像。
垂眸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脚下绵延无际的青石板,郗瑶猜测此时他们像是停在了一个官道之上。道路两侧是黄了一半的杨树,树下这群人所驾的十几匹骏马正埋头吃草,它们的牵绳就被绑在树干之上。
看着马儿在畅快地吃草,郗瑶心头瞬间涌起了羡慕之情:哪怕它们被绑在树下,束缚了自由,可它们却有饭吃啊!可怜自己,被男主这厮吓了一个晚上,不仅没吃到一口饭,还差点被男主扔去喂狼,成了野狼口中的美餐。
真是越想越气愤,郗瑶咬着牙,心里的暗黑小人正磨刀霍霍,她移动着视线,去搜寻男主的踪迹。
看到了。
此时男主一行人正坐在一个简易搭建的凉棚之下,凉棚顶部挂着一个写着大大“茶”字的招幌,这群人围坐在几张木桌边上。
见她从车上下来,昨日夜里曾站在男主身边,让郗瑶产生选择困难的俊秀男子忽然绽放笑意,冲着她一个劲儿地使劲挥手。
这是何意?
郗瑶皱着眉头,满脸不解的向他走去。
裴楚尧见郗瑶向自己走过来,脸上越发兴奋,他将本来坐在自己右手边的邢寂赶到了旁边的桌子上,不顾邢寂射来的白眼,冲着郗瑶大喊:“小刺客,你快来坐这!”
这一声激动的喊叫,惹得坐在左侧的萧云衍紧皱起眉头,他抬眸看向一瘸一拐走过来的郗瑶,俊脸上布满不悦。
郗瑶选择性地忽略了萧云衍的不悦,她扯着受伤的左腿颤颤巍巍地来到桌边,一个屁股就在邢寂刚刚离开的长凳上坐了下去。
经营着这个简易茶棚的老王见又有客官坐下来,赶忙拿出茶碗就要端过去,岂料刚走近这位客官,就被他一身的着装吓得摔了碗。
碗碟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看向他,老王被这一幕差点吓破胆,他颤颤巍巍地捡起地上的碎片,向离他最近的萧云衍问道:“官爷,怎么这位客官这副打扮?”
什么打扮?
萧云衍看着郗瑶双手被绑在身后,身上被划出数十道裂痕,又满是血迹的夜行服,垂下眸子,浅啜了一口茶,然后淡淡地冲着老王道:“你眼前的这位客官,是位杀人越货的盗匪。”
说着,还冲郗瑶扬眉一笑。
看的郗瑶咬牙在心中疯狂骂他有病。
而这边的老王听到萧云衍说郗瑶是个坏蛋,更是手足无措:“那官爷,这茶点我还给他上吗?”
萧云衍又随意地扫了郗瑶一眼,见她气鼓鼓的模样,心里很是觉得畅快:“上,为何不上,把他渴死了我们可没法查案了。”
得到准确答复,老王迅速一溜烟跑开,一点不像上了年纪的模样。
而看了一会子戏的裴楚尧早忍不住好奇,他双目炯炯,满含期待地看向郗瑶:“小刺客,你既然能认出他是谁,”他指了指正在喝茶的萧云衍,又指了指自己:“那你觉得我是谁?”
郗瑶看着面前这个,颇像是现实中等着老师点名表扬的小学鸡模样的男子,一脸艰难地猜测:“你是同福?”
同福?!!
听到郗瑶的猜测,萧云衍一时没忍住,轻笑出声。
郗瑶偷偷白了他一眼。
而一旁的裴楚尧却紧握拳头,咬着牙问:“你为何说我是同福?……”
郗瑶歪着脑袋,满脸单纯无辜:“二殿……哦不,”她看了眼萧云衍,换了一种说法:“不是说二爷身边有一个清秀的小厮,就叫同福吗?”
听完郗瑶的回答,裴楚尧的脸色千变万化,他明明计划扮演萧云起身边那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伴读的!怎么如今却被认成了那个整日贴在萧云起身上,让人总觉得他有断袖之癖的小厮啊!!!
他有那么像那个同福吗?!!
郗瑶看着裴楚尧满脸愤愤不平的模样,她忍不住问他:“被我认出来有那么丢人吗?”,而且明明很好认啊。
裴楚尧心头狂喊,什么被他认出来,明明就是认错了,错的离谱!
他急忙开口解释,却没想到萧云衍突然放下茶杯,冲着他露出狐狸般的微笑:“同福,既然被认出来了,何必再装呢?”
裴楚尧:……,他很气,可他不敢说话。
“行吧,我就是……同福……”裴楚尧像只失落的大狗狗,趴在桌上不想再动。
这时,老王的茶碗也端到了郗瑶的面前,她正盯着老王给她倒茶,右侧的桌子上突然来了一帮穿着同样红棕色捕快服,腰间配着大刀之人。
他们押着一名身着破旧囚服,脚踩草鞋的犯人,不时对着他咒骂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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