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绵绵,微风徐徐,有人影自竹海间缓缓踏步而来。
若凑近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天空之中那绵绵而下的细雨竟然半点都没有落在这道身影上头。
竹海尽头有一座小院,院子里头种着梅桃两三株。
旁边还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小池塘,池塘里头,小荷片片,露在水面上头。
推开小院木门走进去,随后又转身将小院木门重新关上,最后回到他休息的屋舍里头。
屋内,清元盘膝坐在蒲团上,他似在冥想,又似在思考,手上的佛珠被他不停的拨动着。
半晌过去,清俊的脸上始终是那一副被什么事情所纠缠苦恼的样子。
忽的,年幼时的一个画面从他脑中一闪而过,快到令他有些抓不到重点。
清元也不着急,依旧盘膝冥想着,直到他再次捕捉到记忆里的那个画面,抓住了画面之中的重点。
修长的手探进僧衣里头,下一刻一枚白玉平安扣被他连着脖颈间的那条已经褪了色的红绳一起拿了下来。
清元捏着红绳两端,将白玉平安扣提到眼前,很快他就发现了此刻的白玉平安扣与以往时的不同。
只见在它的内圈壁上多了一条微不可察的红线。
清冷的眸光里头微微透露出一点惊讶,仿佛连他自己对于那个“尘缘”人选也非常的吃惊。
翌日清晨,在这烟雨朦朦的三月春雨天里,清元离开了佛宗,前往他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泗水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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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喝药了。”翠微小心的端着一碗黑黑的汤药进来。
躺在床上的林飒飒在红菱的搀扶下坐起了身体。
在翠微放下托盘将碗端到面前准备再次的用那种一勺一勺的喂药方法来折磨她之前先她一把抢过药碗。
然后,仰头一口气闷了下去。
“咳咳咳”,“咳咳咳”。
喝的太快,岔了气,被红菱好一阵的拍背她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翠微见此很是配合的从被她一起拿来盘中拿了一枚蜜饯塞到了林飒飒的嘴中。
蜜饯一入嘴,瞬间嘴巴里头那股苦到令她一度怀疑自己这是吃了几斤黄连的林飒飒好了很多。
又吃了几颗,直到嘴巴里头满满的全部都是蜜饯的甜香,而不是药味后,林飒飒重新躺了回床上。
“我要休息,你们出去。”
“姑娘,我与红菱就守在外头,你若有什么事情,记得喊我们一声。”翠微一边和红绫一起为她掖了掖被角,一边放缓了声音说道。
林飒飒有气无力气的点了点头:“嗯嗯,你们出去吧。”
翠微和红菱两人退出了屋子。
廊下,两人各搬了一个绣墩坐下,她们一边绣着手上的小件儿,一边轻声说着悄悄话。
“翠微,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家姑娘自从生了病之后,说话都变的非常的利索了。”红菱道。
翠微想了想,道:“可能是开窍了吧。”
红菱一想也是,怎么说她们家老爷生下的三个哥儿都身负灵根从小就被修士带到大宗门里头去修行去的,总不能,三位公子天资聪颖,剩下的姑娘就那么傻里傻气吧。
“应该是三位公子往年送回来的灵丹姑娘服用后起了效果了吧。”她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红菱砸吧砸吧嘴,一脸向往:“也不知道那灵丹是个什么味道。”
到底还是个不到十五岁的天真姑娘,对于不知道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对于强者充满了仰望与暗慕。
不过与天真的红菱比起来,年纪与她差不多的翠微就看的非常的开。
不,与其说看的开,到不如说她实际。
生活在泗水镇上的人,哪一个小的时候没有被大大小小前来招徒的修真宗门派的弟子测过灵根。
因为知道自己没有灵根,所以对于修士的一切信息,翠微一直都是抱着别人聊起,她就听,别人不提,她全当没有这一回事的心态。
也正是如此,明明她们两个人看起来纪年差不多,为什么偏偏不管是林海诚还是朝颜玉,都喜欢将林飒飒身边的一些重要事物交给她来打理。
因为她给人的第一眼就要比天真的红菱看起来可靠啊。
屋中在床上闭眼躺着休息的林飒飒可不知道服侍她的两个侍女坐在屋外聊着她这几天的变化。
她在床上躺了许久之后才又睁开了眼睛。
悄悄的坐起身,头往屋子大门的方向看了看,确定屋外的两人一时半会不会进来后,她才抬手对着自己的头很是莫名其妙的拍了拍。
谁想,就在她的手臂重新落下来后,一只指甲大小的虫子从她的发间悉悉索索的爬了出来。
虫子身体漆黑,五对足脚呈暗红色,背部有着一双鬼面翅膀,收拢时那鬼面似哭泣,张开时那鬼面又似愤怒,单看外形的话它到是与黄金鬼锹有点像似。
小虫子飞落到林飒飒的肩膀后,沿着胳膊五对足并用的飞快向着她的掌心爬去。
看着它趴在她的掌心之上用着口器刺穿她的皮肤,刺进血管里头如饮什么世间美酒一般吸食着她的血,林飒飒不厌其烦地警告着这只五日前不问自吸了她的血后从琥珀石里头孵化出来的小虫子。
“喂喂,你可要记得适可而止呀,要是把我吸干了,你可就再没有了像我这样漂亮的主人了。”
主要她还是被眼前这只小虫子那日孵化出来后就什么也不顾的吸走了她好多的血,令她好不容易才将在它之前被枯枝吸走的血补回来后又被迫重新躺回床上继续喝那些苦到要命的血补苦药的事情给吓怕了。
可能是她的警告起了点作用,也有可能它原本的胃口就不是很大,所以在吸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它就收起了口器,沿着来时的路重新窝回了林飒飒的头发里。
然而,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书穿半个月,除了刚开始男主华昭和来退亲时,她没有按着小说剧情哭闹着要跟着他一起走,顺着他的意思退了亲外,接下来的她的日子就没怎么太好过过。
一连两次的被吸的失血过多而晕倒,令她有时候会在心里头不住的阴测测想,这是不是因为她没有跟着已经定剧情走,还把原本属于华昭和的金手指给截了下来,所以天道看她不爽了,就想变着法儿的搞死她算了。
这样,回头它还能再想想办法把她截胡下来的金手指再重新给华昭和送回去。
只是,这种事情没有人能来为她解答。
林飒飒翻了个身,让身体背朝外,又扯了扯身上的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最后发出一声绵长的吐气声闭眼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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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林飒飒总觉得她的屋子里头多了一股檀香的味道。
不浓,却也不会令人忽视掉这股味道。
身体从面朝里的姿势转朝向外。
然下一刻她却不动了。
“你,你是谁?”林飒飒一脸茫然地问道。
任谁在睡醒过后发现自己的床边上突然多了一个坐着不动的陌生和尚也会被吓一跳吧。
不过,在短暂的懵逼过后林飒飒很快就反应过来。
她坐起身,先是下意识的往他身后看看,确定整间屋子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后,她才直视眼前这个过份清俊的和尚。
林飒飒原本就不是一个耐心的人,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她到是自顾自的在那里猜测了起来。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难道是来化缘的吗?”
但很快她就把这个猜测给否定了。
笑话,哪个寺里头出来的和尚出来化缘专闯人家内宅的?
除非,对方是个花和尚。
可是眼前之人双目清明,半点轻浮邪色都没有,所以林飒飒判定对方绝对不会是个花和尚。
“是我娘请小师傅来给我把脉问诊的吗?”她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世界除了大夫能给人治病,僧人,道士他们有时候也会兼职一下大夫这个职业的。
听着少女叽叽喳喳满是好奇的询问声,清元从他的储物戒里头拿出一个玉酒瓶。
青绿色的玉酒瓶不大,被他那只修长的手托在掌心之中显得格外的小巧。
这么小的一个酒瓶子,可能连三杯酒的量都装不下吧。
林飒飒在心中想着。
不过这会儿她的主意力全被清元左手食指戴着的储物戒所吸引了。
视线直直的看着它随着清元的动做忽左忽右,忽高忽低的移动着。
清元又从储物戒中拿了一只玉盏。
瓶身微微倾斜,下一瞬,乳白色带着丝丝雾气的液体自玉酒瓶口倾泻而下。
“把这个喝了。”
清元将盛满了乳白色液体的玉盏递到林飒飒地面前说嘱咐道。
“这是什么?”收回视线林飒飒问道。
不过她的手却是很听话接过了清元递过来的玉盏。
皮肤一接触到玉盏,她就被玉盏本身透出的丝丝凉意给醒了脑。
可能因为知道自已身处修真界,所以连带着明明看起来除了盏口飘着淡淡一层散不去的薄雾外就再没有什么格外特别的白色乳液在她再看它时不自觉的也带上了一层厚厚的神秘滤镜。
只是爸爸妈妈从小就教导我们,陌生人送给你的东西绝对不要吃。
因为,它可能是包裹在糖衣炮弹下的黑色毒药,如果你把它一口吃下去,说不定你就要被毒死了......
所以,哪怕林飒飒没有从清元的身上感受到恶意,她也不会真大胆到别人给她什么,她就吃什么的地步。
“万年灵乳,可以滋补你因为失血过多而非常虚弱的身体。”眼见着林飒飒端着玉盏只看不喝的架势,清元解释道。
“小师傅,原来你是修士啊。”林飒飒像是终于确定了一般笑呵呵地说话。
做为一名自学校毕业之后就再也没出去找过工作,每日窝家的重度宅女作者,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她的一切喜怒哀乐都毫不掩饰的表现在她的脸上。
这半个多月的扮演阿呆生活差不多已经到了她的极限。
在认识她的亲人面前她不能有除了傻之外的其他表现。
而眼下的这个人却不同,他不是林宅的某一个人,他们相互也不认,可能在为她看过病后,自此他们就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在他的面前说话变的多了少随意,少了些顾及。
而做为一名合格的佛修,清元无疑对于他人的负面情绪非常的敏锐,更何况林飒飒她完全就没想过要遮掩。
然而她那种“我心里头有事,但是我就是不说”的态度,也是令清元苦恼。
佛子的必修课之一,定时开坛**。
信徒心中出现了迷惘,佛子就要站出来为这些迷失在人生道路上的信徒们进行人生开导。
而这其中,不乏就有像林飒飒这样什么事情都不说,却又天天想来找他寻求开导的人的存在。
一时间,清元开始有些为他自己担心起来了。
若是他的这位道侣性子偏属于那样的,是不是等带着她回到佛宗后,他就得先去藏经阁一趟,多看些佛经以备不时之需?
连日赶回泗水镇并且准确找到他的道侣的清元难得的出现了愁眉不展。
不过,在面对林飒飒时,他的面容依旧保持着风清云淡,波澜不惊的样子。
顺带反过来他还得安抚她:“喝吧,我不会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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