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字帖下意识后退,却被身后的货架挡住了去路。
哮喘药的铝罐在口袋里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听到动静,母亲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进来。
她手里还拿着剁肉的菜刀,围裙上沾着面粉,却丝毫不减气势。
她挡在我面前,菜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苏力坦!"母亲的声音像母狮的咆哮,"你敢动我女儿试试!"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
记忆中她总是笑,在炉火旁给我们织毛衣,在油灯下教我们认字。但此刻,她的背影让我想起草原上护崽的母狼,毛发倒竖,獠牙毕露。
巴太骑着闪电疾驰而来,马蹄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他翻身下马,挡在母亲和苏力坦大叔之间:"阿爸,够了!"
苏力坦大叔的胡子气得发抖,马鞭指着巴太:"你这个不孝子!你哥哥在天上看着呢!"
"够了!"母亲突然把菜刀拍在柜台上,"木拉提是英雄,但英雄的牺牲不是用来绑架活人的枷锁!"
她的声音有些发抖,"你以为只有你们哈萨克人懂牺牲?我丈夫走的时候,两个孩子才十岁不到。我一个人带着她们,在草原上开小卖部,冬天手指冻得像胡萝卜,夏天晒脱一层皮。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她们为了我放弃自己的人生!"
我愣住了。
母亲总是笑,洒脱的仿佛世界上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激动。她的眼角有泪光闪动,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巴太轻轻拉了拉我的袖子:"我们出去走走。"
我跟着他走出小卖部,回头看见母亲还在和苏力坦大叔对峙。
她的背影那么瘦小,却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
我们牵着马来到河边。
河水哗哗流淌,像在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
远处,托肯正在洗衣服,两个孩子在她身边玩耍。
她的手指红肿,却依然用力地拧着厚重的毛毯。
"我理解阿爸。"巴太突然开口,
"托肯确实很辛苦。可是......"
他摘下帽子,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是这不是爱情。"
我看着托肯的背影,想起母亲在寒冬里洗衣服的样子。
那时候她的手也肿得像胡萝卜,却依然笑着给我们织毛衣。
我忽然明白,托肯的坚强和母亲一样,不是为了换取谁的怜悯,而是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
"巴太,"我轻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托肯并不需要你的怜悯?她需要的,是能够真正爱她的人。"
巴太愣住了。
远处传来孩子的笑声,托肯抱起小女儿转了个圈,脸上的笑容比阳光还要明亮。
我忽然明白,在这片草原上,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坚强地活着。
母亲是,托肯是,巴太是,我也是。
我们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而不是成为谁的影子。
夕阳西下,我们返程。
远远看见母亲站在小卖部门口,她的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单薄。
我扑进她怀里。
她的身上有面粉和奶茶的香气,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傻丫头,"母亲摸着我的头发,"记住,爱情不是牺牲,而是选择。就像我选择留在这里,不是因为不得不,而是因为这里有你们。"
我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角有了皱纹,却依然美丽。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真正的勇士不是没有软肋,而是即使知道会受伤,依然选择勇敢地爱。
夜幕降临,草原上响起马头琴的声音。
我坐在小卖部门口,看着远处的星空。巴太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们没有说话,却仿佛说了千言万语。
在这片星空下,每个人都在寻找属于自己的路。而我,也要学着像母亲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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