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秀第一人称

我的胳膊看上去已经好了，上次去卫生所，打的石膏已经去掉，绑带也不再缠绕。但是好像也没好，每到阴雨天气，在张凤侠的提醒下，我才发现，我总是下意识地抚摸着同一个地方，是在隐隐作痛吧。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

上次去完布尔津的马场，张凤侠已经把道理都和我说了，她说，“让它休息，重新开始恢复丰茂，再更好的回来。”说的是牧场，是巴太，也是我。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执着，但是我没有忍住，哭了好久才停下来。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尝试去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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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回到了这片草原。

其实我这段时间没有闲下来过，我去了省城，去了北京，在人海里漂泊，随着人潮汹涌时，我那颗漏了气的心好像打好了补丁，虽然不能像以前一样，但好歹还能正常运作。

今年张凤侠还是决定要继续跟随着大家去夏牧场，天塌下来也不能影响她做生意，更何况塌的只是我的天。小卖部的东西那么多，我还是要跟着她和奶奶一起转场，力所能及地帮帮她们。

苏力坦大叔今年家里只有他和叶尔达那一起转场了，托肯、朝戈和娜迪拉在朝戈家等着和大部队汇合。他还是没有适应走公路，张凤侠说她想去仙女湾再看看我爸，所以今年也还是走去年一样的路。

不知道张凤侠是怎么和苏力坦大叔沟通的，今年天还蒙蒙亮，我们依旧是在他们家门口堵的人。苏力坦大叔看到我们和奶奶不安的微笑时，明显是一脸的无奈，但是他还是让叶尔达那给了我们两匹马，带着我们一起上了路。

我想苏力坦大叔他是一个很好的人，叶尔达那在牵马给我的时候说，他爷爷问我的胳膊好点了吗。我差一点就没能保管好在眼眶里的泪水。

这一次，我学会了准备一些软的衣服垫在马背上，再也没有人会昂首挺胸地骑马到我身边，再把这些提前准备好的物件扔给我了。

我们从天光微亮开始，沿着略有些印记的小道走着，马蹄踏的尘土一路飞扬，今年我也拿起了赶羊的鞭子，和叶尔达那走在最后，以防有小羊掉队，虽然不太熟练，但是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放松，真是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所经过的路途也逐渐开阔，在苍茫的戈壁和无际的草原，移动的牛羊就像流动的河。

中途遇到淳朴的哈萨克族人，他们都无一例外地递来了滚烫的奶茶和扎实的馕饼，虽然我还是喝不惯这个咸咸的味道，但是走了大半天下来能喝上口热乎的真的是舒适的让人能好好叹一口气。我坐在马上端着茶碗，把它吹凉的时候，看长河落日，看大漠孤烟，迎面吹来的这阵风会不会是巴太也曾经感受过的呢。

暮色暗沉时，我们终于抵达了朝戈的家，他还是老样子，依旧乱糟糟的头发骑着摩托车来迎接我们。

我和托肯好久没见了，上来她就抱着我不断地安慰我，这是去年夏天后她每次见到我的习惯，她总把我当成孩子。布加森登奶奶还记得我，她让我去她的身边坐了一会，我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她温暖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发时，我竟然感觉到了悲悯和宽恕。

去年我勇敢地叫嚣，告诉他们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只有一直变化才是不变的。今年我发现，曾经我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在说我自己的境况。我非局中人，看得清清楚楚，当我入了局，却发现我宁愿是糊涂的。我何尝不知道，适应新的变化，调整生活才是正经，可是每当情绪不断起落，我还是想念那个人侧着脸凝望着我的眼波。这真是讲不清的道理。

到了晚上，大家和衣而眠，朦胧的月光笼罩着蒙古包，我背过身去，不去看所有人，大家好像也很照顾我，声音都变得很轻，柔和的像是平缓的呼吸。我好想睡着，可是我已经数完了满圈的羊，还是清醒着。我不是一定要他回来说原谅我，只是一个人一点一点地翻开曾经的点滴，总觉得有一片空白，不知道用什么去填补，我的心随着迷了路的牛羊在寻找蜿蜒的河流，只是这片水源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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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夏牧场，人和心绪也变的开阔起来，我不再总是佝偻着背。张凤侠这次把毡房依旧扎在人来人往的地段，这次我们带上了雨布，提前就安置好，再也不用我去开发“厉害”的引水装置了。

世界明亮，大地深远，我端着盆往那低处走，去河边洗衣服，山谷里的风总是迂回温吞的，徘徊流连的，似有回声般来来回回。

出门前，我没有忍住，试探地问了张凤侠有没有巴太的消息，但是她闪烁的眼神告诉我，也许那片土地还在休养。

哈萨克族的信仰使得他们很在乎头脚之分，所以洗衣服时总是带上很多个盆来分装不同的衣物。我跪在又平又圆又白的石头上，拿衣服和搓衣板较劲，就这样不断地搓揉，仿佛就能把我混乱的思绪洗涤干净。

疲惫的我用力地撑开自己的双手，想要抱住风，当然只是徒劳，所以我也放弃了。躺倒在水草丰沛的原野上，任风在我耳边穿过，它是音乐，它是呼吸。我拼了命想要抓住却无法拥有，当我停下它却一直围绕着我。

在这个熟悉的场景里，我总是在找很多事情来把平凡的生活填的满满当当，我从来没有想着等巴太回来拯救，所以我去找托肯想借了马来练习，她是不愿意的，她告诉我不会骑也没有关系，不能再受伤，可是我知道内心的阴影只有靠自己才能克服，勇气才能点亮我和生活，不要害怕疼痛。

苏力坦大叔也在，当他听说我的来意后，牵出了一匹小马似乎让我大胆地去，对着我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串话，虽然我不明白，但好像是在赞同我。

我和小马对峙了好久，最后还是在叶尔达那的帮助下，我终于又能驰骋在这片绿色的海洋。

那个曾经穿过旷野奔腾而来的人，越发的看不清晰。只是有时会很遗憾，再没有办法和他去分享我的感动。但我想也许某一天我还是可以去勇敢。

听了徐佳莹的《失落沙洲》有感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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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番外01 草原是绿色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