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友的货架上琳琅满目,晚上折扣的便当、蔬菜和面包让人难以抉择,慧拿不定主意,甚尔已经在砌成铜墙铁壁的购物篮中抢到三文鱼中段和寿司。
他一排一排找到她,不快地催促说“快点”。她回复“烦死了”,一咬牙还是只拿了吐司。
晚上住在漫咖,狭窄的隔间里,慧在电脑旁边吃东西边按手机,甚尔盘腿坐在地上,把生鱼片送进嘴里。
他是一点也不会为别人考虑的类型,自己填饱肚子就躺下,催促她把电脑屏幕熄灭。慧咬牙切齿,假装听不到地背过身去。哪能想到甚尔直接踹她后背。虽然应该收敛了力气,但还是害她差点脸滚键盘。
甚尔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慧刚把座椅放倒,还没躺下,回应伴随着摇头,实话实说道:“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也没什么钱。我打算在东京待一阵子。”
她不知道他问这个用意何在。不过,像这天晚上这样的事,后来他们干了好几票。两性在体力上自然是女性占下风,然而在下半身这档子事上,显然男性更容易犯错。从一开始抢了钱就跑,到后来还能大剌剌留在被敲诈了一笔的宅男家借浴室洗个澡。
大概其中也有人报警,可能是他们后来拿得太多。毕竟慧有偷偷背着甚尔把人家的存折也带走,再戴上口罩和帽子去取钱。趁着一个人的时候塞进包包夹层或裙撑底下。
报应来得比想象中快。
那一天,甚尔和慧吃完牛丼,从快餐店里出来。忘了当时他们在说什么,总之慧走到一旁点烟。
路边忽然有车停下,依稀记得是灰色的,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甚尔像老年痴呆一样令人窝火的样子——有时间看热闹你倒是救救我啊!
被套上麻袋往车里塞,担心裙摆压皱所以叫了好几嗓子。倒也没遭到想象中应有的酷刑。
她被带到了某间能看到海景的别墅。
五月七日慧以为自己会被装进水泥桶滚进海里,结果没有,反倒是之前在街头动手动脚的小混混鼻青脸肿跪着道歉。东京人的侠义会不少,其中以传言中即将合并明日机组·日出井组系著称,粟楠会隶属其中。
慧隐隐约约记得粟楠干弥的长相,那天在妈妈的丧仪上已经见过一次。她之前那么担心道上混的,竟然忘了原来自己还有道上混的亲戚。但主导整个流程的并不是干弥,而是他父亲粟楠道元。
她全程头都不敢抬起来,勉强能判断自己被当成少主的私生子对待了。交代了许多事,又派私家车将她原路送回。
等待司机的时候,背后传来男人爽朗的问候声。她转过身,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映入眼帘。折原临也说:“你之前没和母亲住在一起呢?”
“嗯?啊,”慧愣了愣,“对。有些不得已的缘由。”
“原来如此。”临也点点头。
并不咄咄逼人的态度,清爽的外貌,无一不给人留下良好的印象。
休息室内安静了片刻。
然而他却说:“其实我是你父亲。”
氛围没有一丁点改变。
慧眨了眨眼:“这是《星球大战》的梗?”
“被发现了。听说你有在做占卜对吧?之后需要钱的话,”被看穿了也不感到无措,临也已经准备要走,笑着往后退,“可以联系我。我有想委托你做的工作。”
之前做占卜都是在乡下,来东京后就基本没开张,他是怎么知道她的情报的?
慧还想说什么,却看到名叫四木的干部已经从另一头的走廊进来,义正辞严地询问:“还有什么事吗?”
她摇摇头,下意识问了一句:“刚才遇到了一个陌生人。”
“可能是会长的客人。”
他领着她往外走,行径中随口解释:“假如刚才与您攀谈的是折原临也的话,我不得已要多提一嘴,他才离开池袋不久。您最好是离他远些。”
四木打开车门,慧坐上去时与他对视。
不苟言笑的男人严肃地说:“那个人非常危险。”
本来慧是不希望他们知道自己动向的,但转念一想,又已经没什么意义,所以索性让他们送她到了最近滞留的漫咖附近。
进门后,收银台前,她和收拾了行囊准备连她的钱一并卷走的甚尔迎面相撞。
总之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最后抵达粟楠会名下的独栋时,女生对最近与自己搭档搞钱的男人不满翻倍,三番五次地挖苦“你怎么还不走”、“你还在这这啊”和“你那么能,赶紧一个人单干吧”。
甚尔的脸皮比伊势神宫还要厚,照常冷笑着说“住一个人也是住住两个人也是住”。
令他负伤半年的任务里,他的确成功暗杀了星浆体,圆满完成了任务。但盘星教竟然轰然倒塌不说,尾款落空,只留下先前的三千万定金,甚至还向咒术会泄漏了他的行踪。导致他如今连京都都待不下去,处处要担心是陷阱。
这样的想法刚从脑海中流淌而过,身后就已经响起慧的质问:“三千万?你有三千万?!”
“治疗用得差不多了。我那时候可是内脏都流出来了——”
“谁管你啊!还剩多少?起码把欠我的付了吧!”
打开浴室窗户,能看到楼下停着上面坐了人的车。
慧不知道粟楠会到底是想监视她还是保护她,最后还是下楼打了个招呼。
车上的人看到是她,反应相当过激地打招呼,腔调做作地问:“您这是要去哪里,是否需要接送呢?”
顺便没忘记补充:“跟您一起行动的那位男性没关系吧?是歌舞伎町哪间店的牛郎吗?假如您需要处理的话——”
完全被盯住了,只怕连自由都不会再有,真叫人脊背发凉,慧下定决心不出一个月一定要搬走。
还没来得及回应,车窗上的倒影里霍地多出一个人。
她闻到对方身上的臭味,回过头,金发的小男生看也不看他,用指甲里满是黑泥的手擦拭额上的汗珠,随即把怀里的绿茶和零钱递进车里。
那几个粟楠会的手下心安理得地接受,又掏出手机查看时间,用揶揄的口气说:“真够快的啊,真的在三分钟里回来了。”
“简直跟狗一样。”有人顾及五月七日慧还在场,同样向她介绍说,“这家伙的老爸欠了组里的钱,让他干什么都行。可好笑了。”
与此同时哧哧地发出笑声。
慧看向电次。
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的说法,又像显摆什么似的,车里的年轻人吆喝起来:“喂,波奇,把这烟头吃了我就给你一百块。”
侮辱性的命令附带着戏谑的神态。
然而,电次脸上露出的表情却是狂喜。
“真的吗?”肚子咕噜噜的响声中,他雀跃地回答道,“那我不客气了!”说着就把烟蒂往肚子里吞。
慧毫无感想地看着电次,转身,上楼。
门被打开时,甚尔正在浏览自己的悬赏界面,顺带腹诽竟然要价这么高,要不然他直接去自投罗网好了。
慧径自走进厨房,屋子里自带的厨具一点都不好用,烧焦的米粘在锅壁上,刮都刮不下来。她打算拿去洗,刚接近窗户,就看到电次还站在楼下,稚气未脱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双手端着锅,她鬼使神差地叫了一声。
“喂。”慧说。
电次抬起头,有些迟钝地看向楼上。
她朝他招手时,他显得不情不愿。
等慧再回到屋子里,甚尔抬了抬眼,问:“锅呢?”
“烧糊了弄不干净,所以就拿给连饭都没得吃的人帮忙了。”坐到餐桌边,她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难得对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表意见,不怎么满意地开口:“你爸妈没教过你不要喂食野猫野狗吗?”
伏黑甚尔猛地起身,快步打开房门。只见门外,电次正手持饭锅,蹲在地上,埋头吃饭,看起来非常可怜。
他们对视了几秒钟。
然后甚尔当机立断,毫不留情,劈手把电次手中的饭锅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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