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宁软绵绵一滩,卧在水里。
短暂失去意识的时间里,恍惚觉得笨重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
像睡在摇篮里,似乎还有人在悠她。
就是睡着睡着,浑身凉飕飕湿漉漉的,逐渐喘不上气。
窒息感让她猛地睁开眼。
半张的嘴巴,毫无防备呛了好大一口水,剧烈咳嗽。
“咳咳咳!”
反应过来正泡在水里,白宁忙改用鼻子换气。
鼻尖的指状突起,高高升离水面,像摇头的迷你风扇一样,360度汲取新鲜空气。
呛息带来的不适,大大缓解。
一股陌生的味道,却忽然充盈鼻尖。
“!!!”白宁头皮一紧。
有什么东西,朝她的象鼻吹了口气。
反应过来是追她的那只庞然大物,白宁求生欲爆棚,利落蹬腿翻身。
本想站起来开溜,无奈眼睛进了泥水。
她一边狂眨眼睛,一边无头苍蝇般左迈步,右后退,踢踏四肢。
好不容易将眼睑里藏着的泥沙全部排干净,刚昂起头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找对方向上岸,头顶就罩下一块阴影。
“哎,妈呀。”白宁吓一跳。
猝不及防和庞然大物脸贴脸,心跳都差点停了。
她倒抽一口凉气,自欺欺人把眼睛又闭上。
但没过两秒,又蓦然睁大。
“???”
心中畏惧一扫而空,看清庞然大物真容,她脑门上缓缓打出三个大大的问号。
就这?
区区,一只象?
白宁思维凌乱了。
很快,没由来地觉得臊得慌。
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甚至眼皮嘴角也跟着一起抽抽。
眼前这象,也就比她高点,壮点,象鼻粗点,耳多方点,她没认出是同类也就罢了,竟还误当成恐龙,后续一系列跑偏操作,装死,奔逃,撞树,甚至差点溺亡。
这些囧态日后要是传出去,她的象脸真的要丢满草原了。
先前已经在埃及雁面前跌了份,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再被同类看扁。
白宁挺起胸膛,细细打量起眼前的象,务必要找出突破点,给自己挽尊。
这象,叫声和她不一样,长得也比她魁梧,年纪应该很大。
初次见面,不熟就扒拉人家,性格应该也不咋地。
象牙弄伤别人,不道歉反倒舔,道德品质更是恶劣。
白宁双眼微眯,闪耀着智慧的眸光。
一番揣测分析,最后得出结论:雄的,无疑!
不是臭小子,愣头青,干不出这不靠谱的事。
她眼神立刻充满敌意。
歪着头,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
语气气冲冲仰头质问:“你晚饭吃错东西了,大半夜不睡觉招我干嘛。”
不作声低头观察她好半晌的巴雅,闻言愣了愣。
快速在语言系统里翻译出白宁话里的意思。
虽然无法保证可以百分百理解正确,但还是第一时间积极回答。
“我晚饭吃的是一种长着白色小花的藤蔓,可好吃了。”
“你饿不,我可以带你去吃。”
“那藤蔓嚼吧嚼吧可香了,哦,不过, ”巴雅把象鼻朝向白宁嗅了嗅,一脸真诚,“没有你香。”
“所以我喜欢跟你玩,你不困了,那我们接着玩。”
白宁:“......”
血压蹭一下飙高了呢。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巴雅以为白宁听不懂她的话,特意一字一字往外蹦。
“我、说、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为了强调喜欢,巴雅学白宁刚才做过的,她觉得表达情绪非常得劲的动作——
歪头,翻白眼。
然后眼睛亮晶晶,乖巧一眨一眨,注视着白宁。
白宁后槽牙咬疼了。
感受到浓烈的挑衅,**裸的挑衅。
“在我们人类世界,学人精是要被鄙视的。”
白宁把象鼻卷进嘴里,脸颊蓬起来,气鼓鼓瞪巴雅。
“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在白宁眼睛都要瞪成斗鸡眼的死亡凝视下,巴雅似乎被震慑到了。
白宁稍稍满意这效果,刚要趁机控诉巴雅的过分行为,没想到,下一秒,巴雅突然露出了一副不合时宜的奇怪表情。
白宁: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紧接着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巴雅用象鼻吸了一口水,猝不及防喷她一脸。
“啊啊啊啊!”
这象怕不是只神经的。
白宁不知道巴雅的喷水行为,是出于好心,以为她红温到要窒息了才这样做。
她被气疯了,新仇旧恨一起算,不管不顾挥舞着前肢,疯狂踩水去泼巴雅。
“邋遢的臭小子,谁要你的鼻涕水!”
“你用象牙扎我,害我撞到树,这两笔账还没跟你算呢,期象太甚!”
“好好好,今天在这个水坑,我们两只象必须死一只!”
白宁原地暴走,也不讲究象到底该怎么打架,全凭着当人时的思维,抬高前肢就要去薅巴雅的头。
奈何前肢根本抬不到能薅巴雅头的高度,急中生智,改用耳朵去呼巴雅的脸。
“我一定要把你呼成猪头!”
“让你再敢猥猥琐琐耍流氓!”
白宁耳朵化成鸟翅膀状,一张一合去扇巴雅。
无奈巴雅比她高出半头,连续几下都扇不到。
白宁将身体的重量压到后肢,被逼使用出最原始的武器,嘴。
“受死吧!”
气势十足的威吓过后,白宁张大嘴巴,嗷呜一声大叫。
“看我不咬死你。”
不知道白宁为什么大动肝火的巴雅,一脸无辜。
任凭白宁扑腾。
在白宁嘴巴快咬到她鼻子的时候,她发现了什么,眼神微眯。
一本正经开口:
“姐姐,你牙上有草。”
两个品种的象之间原本存在的口音差异,此刻仿佛离奇消失。
“你牙上......”白宁喃喃道,噎住,顿了顿,爆发出高分贝的尖叫,“我草啊!!”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干仗干上头的时候听到这种让人上不来台的话更恶毒的吗?
没有!
白宁单方面把巴雅列为这片草原上第一个讨厌的对象。
她涨红一张象脸。
在尴尬收嘴和厚着脸皮咬巴雅一口之间,选择了——
龇出上下两排白牙,展示。
瞪圆眼,理直气壮道:“那又怎样,有本事帮我舔掉。”
说出这话,白宁其实有点心虚,心跳飞快。
但看到巴雅脸上疑似吃瘪而露出的错愕表情后,她立马爽了。
小样,被姐拿捏了吧。
白宁火速低头,象鼻吸满水,打算扳回一城,喷巴雅一脸。
她张着嘴,自信道:“惹到我,算你——”
话还没说完,强行被一根比她粗壮的象鼻打断。
巴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象鼻伸到她嘴边,眼看着就要往她嘴里塞。
“诶你你你!!!!”白宁震惊大叫,连退三步。
“噜噜噜——”
巴雅一脸认真,亦步亦趋,嘶鸣着上前。
白宁傻眼了。
掉头往岸上跑。
“大哥,你是真不嫌脏啊,得,惹到你算我倒霉。”
白宁撒开腿,一溜烟扎进灌木丛中。
巴雅噜噜叫着,紧追其后。
两只象在灌木丛中,展开新一轮角逐。
巴雅和白宁不知疲倦折腾的同时,方圆数十里内的象群,深受其扰,夜不能寐。
大象脚上的神经末梢非常敏感。
她们在地面走动的每一步,都会发出独特的低频信号。
这种信号不仅通过地面传播,在空气中也能传播。
巴雅和白宁发出的所有动静,悉数通过地面和空气传导给周边的象。
离得较远的象,接收到的信号比较模糊。
她们以为,巴雅是一只不爱睡觉的象,摸着黑都要向小伙伴发出玩耍邀请。
觉得巴雅吵闹,对她的行为,并不以为意。
离得近的象群,却多多少少意识到不对劲。
巴雅的叫声,不同往常。
那独特的声调,一般只有求偶的雄象才会发出。
可附近并没有陌生雄象出没。
倒是不久前,有一只生面孔的雌象经过。
个别爱凑热闹的,窃窃私语,好奇心愈演愈烈。
碍于夜晚草原危机四伏,安全起见,她们最后还是放弃了即刻过来一探究竟的念头。
成年的公象,是草原上可以称霸四方的存在,他们没有这个顾虑。
但他们一般不对闲事感兴趣。
因此,越显得披星戴月匆匆赶路而来的图鲁斯,格外特别。
图鲁斯目标明确朝巴雅所在的方向逼近。
不是他八卦,他单纯出于担心。
巴雅是图鲁斯的女儿。
图鲁斯平时独自生活,这次受巴雅母亲召唤,特地来寻巴雅带她回家。
行路中途,图鲁斯忧心忡忡。
距离巴雅不足十公里了,脚步反而开始迟疑。
他将脚掌完全贴合在地面上,不放过地面传导上来的任何轻微震动。
各路信息通过骨骼,传导向大脑。
图鲁斯神色深沉,若有所思。
脑海中模糊的画面,一点点清晰。
他感知到,东南方位有两只象,正在逐闹。
其中一只,情绪变化复杂。
而另一只,从头到尾都兴奋无比。
谨慎确认,兴奋的那只正是不断发出独特低频声音的巴雅,图鲁斯威武的脸庞,出现罕见柔情。
“不愧是我女儿。”
图鲁斯感叹不已。
“追象的方式都和她妈一模一样。”
好奇是哪个象群的小雄象有这个魅力,能吸引一向不爱亲近雄象的女儿,性情如此大变,图鲁斯加快脚步前进。
距离缩短到五公里的时候,他灵敏的象鼻,捕捉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味道已经变得很淡,却还是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
图鲁斯提速奔跑。
朝阳从天际边露出大半,图鲁斯终于到达灌木丛前方的一块开阔地。
迎着晨辉,他看到小水坑边,一只体型娇小的象趴卧在地上。
似乎,抽搐发抖着。
而巴雅,他最爱的宝贝女儿,雄赳赳气昂昂,迈开腿,就、这么冲刺着,骑上去了。
额......
图鲁斯硬着头皮上前。
看清白宁扒拉地的后肢,和那明显的性向部位时,象脸大吃一惊。
“宝贝女儿——”
“等等,她,也是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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