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木认出来大殿下的声音是那天晚上在疗养塔听见的说话声。
一只等级不低的异兽从打开的牢笼中跳跃而出。异兽身上的腥臭味经久不散,空气中还带着一股奇怪的气味。
苏方木辨别出这股味道来自哪里,有什么功效。她快要失去自我意志那一刻,闻到这股奇异的香气,愈发狂躁不安。
苏万叶:“这是诱导异兽发狂的药物。”
苏方木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保护苏万叶。她不知道为什么做出来的动作会这么迅速,远比大脑的反应要快的多。
院长:“苏方木你还有力气吗?”
苏方木没有漏掉院长对大殿下说的几句话。
院长是站在大殿下那一边的人可是她看向苏方木的目光很复杂,是困住在帝国牢笼里的野兽,挣扎、狂躁又冷静。
苏方木:“我会站起来战斗。”
她手指甲断裂,稍稍触碰一下都会感觉到疼。
“把动静闹大,苏方木。”院长说,“闹大了我才能把你捞出去。”
“什么?”苏方木看不懂院长的立场。
院长说,她是站在大殿下的一方,现在又说要捞苏方木出去。她是没有自我意志想法的傀儡,要夺得两边的好感。
苏万叶顿时茅塞顿开,对院长的审视,探究更多了几分。“听她的话,在没有伤害到其他人的前提下,把事情闹大。”
苏方木:“闹大是要闹得多大?”
“保护大殿下!”
“快!快保护大殿下离开!”
从牢笼中重获自由的异兽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扑向大殿下。它锋利的爪牙捅穿只身挡在大殿下面前的人,“吼——”
没有从牢笼中出来的另外三只异兽紧跟着仰天吼叫:“吼——”
异兽的吼叫声震天动地,地面轻轻摇晃。人类的鲜血从体内流出,极大的刺激到久未进食的异兽。它大大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一个人类的手臂。
苏方木瞳孔一缩:“有什么能用的武器吗?”
院长回答:“没有。”
什么武器都没有,只能赤手空拳上了。
一直被帝国保护的大殿下亲眼目睹保护她的人惨遭异兽的攻击,她浑身的血液冰凉,再害怕也要维持她身为大殿下的风度和礼仪。
大殿下指挥身边每一个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她背后,她独自一个人狼狈但迅速的速度冲入外壳坚硬的飞行器内。她抛下身边每一个衷心保护的大殿下的每一个人。
苏方木犹豫一会,握紧拳头上去帮忙。“我过去帮忙。”
苏万叶双腿颤动,使出浑身解数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你休息。”苏方木对连站都站不稳的苏万叶说,“这里有我。”
苏方木确认苏万叶是否在她身边,她确定要与大殿下下令活捉的御守坚持战斗。
饥肠辘辘的异兽没有半点人类的作战意识,饥饿要进食的**催促它做出反应。幸好,它没有去破坏关注另外三注异兽的牢笼。
苏万叶的身体比之前要松快许多,针尖刺入的疼痛变成蚂蚁叮咬的一点痛觉。
她眼前出现很多不一样的画面,身体的闪躲、攻击都在模仿眼前似狼非狼的异兽。异兽的体型和人类差不多,面对庞大的异兽显得瘦弱不堪,身体还套着疗养塔的统一服装。
人类的手指即便留有指甲也远不如异兽的锋利。苏方木的拳头打在异兽身上,她的精神体用利齿撕咬极短时间压制在地上的异兽。
“吼——”异兽吃痛的痛苦喊出声,挣扎反抗的动作十分激烈,一下掀翻三四个人。
苏方木及时撤开才躲过异兽的翻身攻击。她的眼睛一会呈现虚假的幻象,一会看见真实的战斗画面,虚虚实实交错浮现,没有妨碍到她。
异兽的各种反应和动作都能够与幻象对应起来。苏方木早就过了会幻想自己激发出新的能力的年纪,她不了解现状,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了解清楚自己是否是中毒太深的后遗症。
不同的地方出现了。
幻象中的异兽有四只,每一只都在撕咬被大殿下抛下的哨兵、佣兵和两个向导。
苏方木喘息的一小会,她辨认出自己的视角正是幻象中似狼非狼的异兽眼中捕捉到的敌人运动轨迹。
院长的声音是清晨没有经过压低处理的清亮。院长在呼喊苏方木的名字,试着用名字唤醒不是人类的她。
即便变成异兽,苏方木始终没有对人类动手,压制牙齿想要磨咬肉食的冲动,只与四只异兽战斗。
异兽的攻击无非是利用躯体冲撞,锋利牙齿的撕咬,爪牙的撕裂等。大概是意识到似狼非狼的异兽同类是妨碍它们进食的最大障碍,敌对的四只异兽压低声音警告不会伤害人类的异兽同类。
它们将苏方木团团围住,弓着身体,奋力一扑。
地上的鲜红血迹是盛开的花,花上是未经过分解者分解的各种躯体。
苏方木眼前的景象交错呈现,时间拖的越长,她对自己的厌恶越强烈。她憎恨自己的面目如此可怕,完全不是一个人类,憎恨抛下所有人逃掉的大殿下,她反思自己为什么会带来这个祸事。
如果有人可以抱住她,告诉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苏方木就好了。
是我。
一定是我。
有没有人能救我。
有人能理解我的痛苦吗?
这不是我想要的。
为什么都在责怪我?
为什么都不搭理我?
为什么都当我不存在?
为什么我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苏方木用力摇晃脑袋,试着驱逐所有杂念。
手指背的疼痛放大了苏方木内心的阴暗。
她痛苦地摧毁城外的植被,没有直接向森城的城内进攻。
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坏?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
我为什么这么倒霉?
为什么是我?
我为什么还要活着?
活着是为了什么?
精疲力尽的苏方木倒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抓伤手臂,似拥抱,似发泄。
清晨的朝阳颜色在天际涂抹开来。苏方木很希望能够有一个人陪在自己身边,不需要做多余的事,安静地陪在身边就够了。
苏方木的眼前闪烁红色的光幕。红色被白色抹开,变化成浅浅的粉色、白粉,白色……
她眨动眼睛,看见苏万叶担心的脸。
苏万叶没有说出一个字,苏方木竟然能够读懂对方的意思。
“我……”苏方木浑身粘腻地倒在地上,不断地眨眼睛凝视苏万叶的面容。模糊成一团的脸在眨动眼睛的一刹那是清晰可见的,眨眼睛的动作越来越快,苏方木的意识消失的越快。
她头脑里想到的唯一一个想法是:我想洗澡。
白色。
彻彻底底的白色。
苏方木浑身散架一样躺在修复舱内。她短暂地清醒一下,过度透支的身体强制她重新陷入沉睡。
沉睡中,她回顾自己另一面的人生。
她的身边没有出现任何一个一直陪伴的人。在疗养塔的日子里,她踽踽独行,心里充满对未来的迷茫和焦虑。
从成功反抗疗养塔为她治疗所用的药物,到最后被迫接受疗养塔的各种治疗方案。她苦苦拖着下肢在康复室里做康复治疗,承受快要崩溃的精神痛苦。
没有向导能够为她做精神疏导。
身边没有向导,没有哨兵,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苏方木对准对面的镜子,前后左右,只有她一个人和镜子里的她。
苏方木把手按在冰凉的镜面,额头缓慢地贴到镜子表面。“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没有人回答。
良久,苏方木恢复体力,重新站起来。“如果是我,我会希望我坚持下去。”
刺眼的白光照在镜子表面,折射进苏方木的瞳孔中。
“你醒了。”
苏方木与苏万叶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错,“我们要被流放到淼城了。”
淼城最偏僻,是苦寒之地。
苏方木可以去淼城,她不希望苏万叶去淼城受苦。
苏万叶:“外面下雪了。”
苏方木费力撑住身体坐起来,茫然地看窗外白茫茫一片。她傻傻的张开口哈出一团气,眨眨眼睛。
淼城位置最偏,是最远离森城的城镇。
离开森城。
“哈——”苏万叶张开嘴巴哈出一团气,“好像很好玩。”
苏方木和苏万叶一起面朝向玻璃窗外的雪景,轮流张开嘴巴哈气,谁都没有指责对方幼稚。
直至其中一个人累了。
苏方木低头看见身上的衣服是崭新的,背后的伤口应该是完全愈合了:“我睡了多久?”
“一周。”苏万叶回答,“我们争取到去淼城的机会。”
“辛苦你了。”
“我不是一个人。”苏万叶没能有足够的时间休息。这六天,她跑遍了帝国各个机关,懊恼又庆幸,“院长、胡老师、药老师都帮忙了。”
“帮助我们去淼城?”
“对,我在想如果只有院长一个人,她要怎么做才能说服女王陛下放我们去淼城。”
院长的行事让人猜不透她的真实想法。她帮助大殿下,又要帮助苏方木。如果只是为了取得信任,没有必要与目前最有希望继位的大殿下对着干。
“她有什么目的?”
“我不知道。”
“淼城。”苏方木心里有一个猜测,她还是把疑问说出来,“为什么是淼城?”
“淼城有一处新建起来的疗养塔,专门关着我们这样会危及到帝国的人。”
“哦。”
苏万叶的手掌搭在苏方木的手腕上,手指潦草划动说:“还有一个我们要接近的人。”
苏方木:“谁?”
“二殿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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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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