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醒来时,感觉自己头昏胀的,像是要炸开了。zuowenbolan
她不知道,人死了之后,竟然也还是会如此难受。
嗓子眼干涩肿痛的她俯身咳了咳,出口的声线嘶哑难听,视线倒是清明了许多。
首先入眼的,是一床稚童才喜欢的嫩黄色帷幔,罩得整个床榻充满稚气。
她呆愣了两秒,有些犯糊涂。
因为眼前的帷幔虽然莫名觉得眼熟,但张妤确信,这并不是她平日里入榻的那张。
这使得她有些惊慌,急忙转头向四周瞧。
转了一圈后确定,这确实不是她的寝居。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呢?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的张妤在见着对面桌上放着的茶壶时,暂时决定先将这事放一边。
她动了动身子。
双脚一落地,还没等碰到桌沿边呢,她就先“砰”一声软了下去,而后倒在地上半天也起不来。
落地时,不知是昏的厉害,还是地太软,总觉得身体都软绵了。
房门这时恰好被人推开,进来一个深衣色的老嬷嬷。
老嬷嬷手上还端着碗东西,一见倒在地上的张妤立刻就变了脸色,急忙加紧两步走过去,将碗搁置在桌上,“姑娘,您还烧着呢,怎么能自个起了呀!”
张妤看着她走近,蹙了蹙眉,觉得这人也有些眼熟。
但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怎么也想不出什么,于是只能粗重的喘两口气,想等自己缓过神来。
老嬷嬷小心的将张妤扶上床,嘴中念叨:“姑娘,就算您再怎么生气,可也不该拿自个的身子骨生气呀,您说您这一闹可好,事没搅和掉,倒把自个给倒腾病了。”
老嬷嬷说着话,她安安静静的听着,听的更糊涂了。
陈嬷嬷见说了半天,自家姑娘也没应声,叹了口气。
转身将原本搁置在桌上的药端了过来,“姑娘,这药快凉了,您赶紧喝。”
碗里的药黑糊糊的,贴着瓷白的碗壁,不仅难看而且难闻,那股子味道冲的她登时便扭开了脸。
陈嬷嬷见她这样,开始耐心哄劝:“嬷嬷知道姑娘您不爱喝药,可毕竟是身子骨要紧,您放心,嬷嬷特意给您放了许多甘草,不苦的。”
说着又往她面前递了递。
“再说姑娘您也不想这么难受是不是?放心,等您喝了药身子一定……”
陈嬷嬷还没说完,手空了。
张妤虽蹙着眉,但不声不响的就着碗喝完了整碗药。
陈嬷嬷一脸惊诧。
按照往常,她以为自己还要再哄两句的,结果没想到自家姑娘这么干净利落。
直到接过空碗,陈嬷嬷脸上的惊诧还未散去。
张妤抹了抹嘴,她毕竟不是小姑娘了,以往便是再不喜欢喝药,但在经过了这么多事后,这点事实在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陈嬷嬷惊诧过后是欣慰,只觉得自家姑娘经过这一件事怕是有些懂事了,但还是怕她脑子没想开,劝说道:“嬷嬷知道这些事您不爱听,但还是要跟您说说。老爷和长公主的事您管不了,也不能管,就算您再觉得老爷对不起夫人,可毕竟夫人已经去了,老爷续弦也没错。再说那人还是当今长公主,您再拧还能拧过他们?”
“那我要怎么办,娘才刚死一个月,难道还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成婚不成!”说完后,她眼露惊诧,因为这并不是她此刻真实的想法。
还好对面的陈嬷嬷没注意,急忙安抚:“姑娘您这药刚下肚,可别激动。”
说着扶了扶她的身子,一脸无奈:“那您说您还能怎么办呢?您这湖也跳了,风寒也得了,可今个老爷的婚事不还是照样办嘛,半点也没受影响。倒是姑娘您,生生把自个给折腾伤了……”
那边陈嬷嬷还在说,张妤的心里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跳湖?长公主?婚事?
她只记得,这是自己十二岁初春三月那年发生的事。
那会父亲要和长公主成婚的消息传了出来,她知道后十分震惊且愤怒。
只觉得父亲为了攀龙附凤,背叛了母亲。
毕竟母亲才刚死月余,尸骨都未寒,可父亲就着急着续弦了,怕是谁都会觉得凉薄。
于是她跑到了他面前大哭大闹,结果却是被训斥了一番。
最后她一狠心,便威胁父亲,若是他要成婚,自己就跳湖。
本来也只是想吓他一吓,结果没想到一失足,倒是真落下府中的湖里去了。
那年她将自己折腾的发烧,但她父亲与长公主的婚事,就在她发烧的那段日子里,照常不误的办了。
想到这里张妤的面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虽然她知道父亲与长公主的这场婚事,怎么样都不会改变,但是她没料到的是张父的狠心。
她还记得,在这次婚堂上,她冲撞了长公主,直骂长公主鸠占鹊巢,夺人夫君,惹得长公主当堂甩了她一巴掌。
那时父亲却没有站出来阻止,而是恶狠狠的瞪着她,说她丢人现眼,更是让人强行将她关进了房里。
往后里,她就像是半抹幽魂似的,活在长公主府里。
“……长公主与老爷这婚事已经定下,还是皇上亲自定的,那是铁定改不了的。况且那位还是长公主,不说咱们老爷,便是京城里也没几位敢抗旨,所以嬷嬷劝您,您还是歇了心思吧,咱好好养病,这些事就随他们。”
陈嬷嬷提起“长公主”这三个字时,不由自主的带了敬畏,这让张妤也跟着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位。
直到现在,她仍忘不了她那张美艳,却略显嘲弄的脸,盯着狼狈的她,就跟盯着地底下蝼蚁似的。
她坐在高大的松木椅上,神情略微有些疯狂,看着自己眼含恨意。
“你以往总恨不得与本宫划清界限,那时怕是没有料到有一日会跪在本宫面前,低三下四的求着本宫吧!说来也是可笑,平日里瞧你,还以为你挺傲气的,如今看来骨子里也就是个软的。”
她语气是一惯常的嘲弄,但多了些莫名的恨意:“要本宫救你,可对本宫来说有什么好处呢?若是救条阿猫阿狗,那也是因着本宫欢喜,可你能像阿猫阿狗般,讨本公主欢心,叫两声吗?”
“本宫以往还觉得你是个有骨气的,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果真这年头,为了活命便是再硬气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要跟条狗一样的跪在本宫面前。”
“不过,像你这条贱命,便是要给本宫叫唤,本宫都嫌污耳朵。”
言语行间,字字诛心,将她那唯一剩下不多的自尊踩的粉碎。
最后一句,更是直接将她身上的血色都给剥了下来。
她一贯是这样的,冷漠、无情、姿态高昂,那是一种上位者对于弱者纯然不在意的漠视,让张妤在她面前愈发显得卑贱与低微。
张妤觉得,来求她,当真是做的最可笑的一个决定。
“这人呀,还得懂规矩,不然就跟个畜生似的,乱咬人。”
就连往日里自己做的那些事,在她眼里,怕也就像是只可怜的小猫般,伸着爪子,自以为能伤着主人,却不想是一直被主人死死掐住命脉。
只不过那么一点逗猫似的玩弄,才让那只可怜的猫瑟瑟发抖的活了下去,活在了府里一处无人问津的角落。
张妤怨恨她抢了母亲的位置,怨恨她这般高高在上的姿态,怨恨她明嘲暗讽的话,但最怨恨是自己竟然将唯一剩下不多的自尊,放在她面前任由她践踏,而践踏者丝毫不在意。
她想,自己就算过多久,大概也喜欢不起来这个女人。
不过另她困惑的是,他对她的恨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那是张妤最后一次见她时,从她眼里看出来的。
以往她在她眼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倒不明白自己出嫁后,竟然会得她如此珍重,竟然恨进了眼底,以至于她那般在意仪态的人,在最后竟然差点失了态。
其实若说她恨长公主是因为羞辱,那么她最该恨的是顾经知,因为他要的是她的命。
一想起这个名字,张妤觉得自己的情绪翻江倒海般,波澜不定。
那个幼年时会护着她的人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曾经满心欢喜的嫁给他,她以为自己可以通过他,摆脱掉与长公主府相关的一切,摆脱掉那些人和事,但她到底错了。
因为这个错误,她搭上了自己的命。
那人求娶她时,说了很多好听的话,她只记住了最后一句:“……阿妤,生同衾死同椁,唯愿共赴白首。”
那句话让她宛如中了魔一般,自以为嫁给他,便什么都会好起来了,可他最后抛弃她时,却连半个字都没留。
她还记得她被长公主羞辱了一番后,从公主府里浑浑噩噩的出来,回到府里得知的却是与她成婚二载的夫君,协着小妾,弃下她逃命去了。
那些日日床尾间的情话就像是一巴掌,将她狠狠打醒,以至于现今想起来都气的浑身战栗。
她张妤什么时候那般低贱了,为他求人,为他屈膝,最后却像是件用完的物件,被人弃掉。
可惜她醒悟的太晚。
醒悟过来的时候,辽、金士兵已经攻入京城。京城兵荒马乱,连放在宫里皇上的龙棺也无人去顾及。
对了,这会她倒是想起来了。
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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