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妤抬步走近凉亭, 言清十分有眼力见的冲她拱了拱手,而后退出了凉亭, 在台阶下垂手等着。zuowenbolan
一时间, 凉亭里除了蹲在石凳边的阿八, 只剩下张妤与陆谏。
陆谏一直没抬头看张妤,就算这会她坐下, 与他只隔着一张石桌,他也没任何反应。一双眼盯在食盒上, 好像那才是件十分惹人好奇的玩意。
张妤也跟着他的视线瞧了一眼,但瞧来瞧去,也没看出什么值得稀罕的地方。她搞不清楚他想什么,也就撇开了眼。
“方才是表哥无礼了,本理应受罚, 只是这惩罚实在是过的了些,还请世子您酌情思虑下, 可否轻些?”
这事,方才盯梢的下人已经跟她简略说过一遍。
虽然她听着十分解气,但陆谏的手段实在过于狠辣了些, 尤其是现下,若是她不出来, 之后传到张鸣成那,她不好交代。
陆谏却不觉得她这是场面上的话。
他只知道,自己胸口此刻拱了一把火在烧,而始作俑者, 还在作祟。
陆谏推开了食盒,捏住了里头细长的纸条,轻轻念了起来:“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他嗓音低沉,咬字清晰,此刻默念这首情诗,竟给张妤一种诡异的错觉,好似他真是十分动情。
不过张妤不知道,他手上的力道过重,差点将纸条捏破了,直到最后一个字吐出:“慕卿卿。”
张妤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这会还有心情念诗。不过陆谏奇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只得她自己将话引了回去:“世子,关于表哥……”
“你喜欢?”陆谏两指间,夹着纸条。
他没有看她,只轻轻抚着纸条上的字,眉眼低垂,一时让张妤闹不清楚,他是在说这首诗还是其他的什么。
待她想问的时候,他却又极为惨淡的笑了笑:“算了。”
一点一点将纸条捏得粉碎,只有这样,却不能平息那横冲直撞的暴戾。
抬头,双眼尽是阴沉狠厉:“所以,你在替他求情?”
张妤离他极近,近到他可以看到她白皙光洁的脖颈,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沿着脖颈滑到了她的领间,而后又被自己硬生生的拉扯回来,望进那双蹙眉含惑的美眸。
他此刻,产生了一种十分疯狂的想法。
他希望,让她那双眼里只能看到他自己,若是有任何出现在她眼底的东西,他都恨不得将它毁灭。
这般疯狂的念头生生不息,叫嚣着他的理智。
然而疯狂,往往源自于求而不得。
就像这一刻,张妤立刻便蹙眉转开了陆谏的视线,往顾经知那处看去。
因为张妤的出现,侍卫已经停了手,但仍旧将他擒住,虎钳牢牢的固定在顾经知口中。侍卫们在等待陆谏的下一步吩咐。
而顾经知呢,一双眼睛求救的盯着张妤,完全不再有分毫气势,都忘了自己狼狈样子。
“这是第二次了。”陆谏自顾自说着,像是在说一件十分令人感伤的事,“你因为旁人求我,是第二次了。”
张妤蹙了蹙眉,有心想解释一下,这次她还真不是心甘情愿的。面子已经做到,至于其它,她也只能听天由命了,“世子恐怕误会了,方才是表哥失礼在先,若是世子实在心中气愤难消的话,我也无能为力,此番我也不过是尽人事罢了。”
说着看了眼顾经知,一脸愁眉不展,还真像是束手无策的样子,让顾经知慌的扭动着身子呜呜大叫,可连半句话都出不了口。
张妤看着他,捏起了帕子,抹着不存在的泪:“表哥,你说你怎会如此莽撞,阿妤不过拿瓶药的功夫,你说你怎么就得罪了世子了呢。”
陆谏早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伤心,可仍旧还是受不了。
他想到方才张妤对着顾经知笑的时候。
他离得远,只看到顾经知亲昵的递给她点心,而她含笑接过,场面柔美得生生让他扯断了一把柳枝。
他又想到了那首诗,缠绵婉转。
方才,他们就是在这凉亭里一起念的吧。
陆谏忽然间站了起来,步伐迅速的出了凉亭。
张妤以为他这是要走了,正想松一口气,没想到的是,他直直的下了台阶,走到了顾经知身边,然后踩在了那把虎钳上,用脚用力一掰。
众人正吃惊时,虎钳已经撬开了顾经知的牙。
有血沿着顾经知的嘴角流了下来。
“啊——”
哀嚎声响了起来,连同张妤都忘了捂帕子,站起了身,呆愣住了。
陆谏踢开了虎钳,忍住不适,厌恶道:“捂好你的嘴,别让血流出来了,若是让我瞧见一点,小心你的狗命。”
顾经知慌乱无措的急忙用手去捂,见不够还塞上的自己的衣袖,急急点头。
他面色痛苦,想来方才那一下力道不轻。
“记住,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并没有多唬人的字眼,可镇痛中的顾经知瞪着他,害怕的直缩身子,面色如纸般苍白惊慌。
张鸣成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场面,吓的腾一下就跪了下去,替顾经知求饶:“世子息怒,顾侄儿错了,还请您大人有大谅,千万原谅他的莽撞无知。他刚来京城,还不懂规矩,但平日是个最知礼数的,今日将世子认错了,定也不是真心的,还请世子饶其一命!”
陆谏这会不再看顾经知,但也没有理张鸣成,一双眼睛只盯着凉亭里的张妤:“错?你知道他错在哪了?”
张鸣成点头:“知道知道,这事下人与我说了,说是顾侄儿认错了您,错在不该在世子面前口无遮拦,当然更错在他有眼无珠,竟没看出世子您这般尊贵的人。”
陆谏没点头也没摇头,薄唇清淡道:“他最不该的,是来京城。”
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此刻的顾经知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但疼痛还是促使他呜咽出声,整个场面,唯有他的声调格外响亮,也格外听着渗人。
“记得,往后你若是再敢来长公主府,我见一次,就拔你一颗牙。”
之后陆谏再未多说一句,抬了步子从顾经知的身上跨过去,在路过张妤,稍顿了下,但也仅仅只是片刻。
言清磨磨蹭蹭的,叹着气跟着追上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张鸣成赶忙招呼了自己带来的两个小人,将顾经知扶起来。
这会顾经知嘴里都是血,连带着他污秽的脸,十分难看,与张鸣成的脸色有的一比。
他让下人将顾经知扶下去,对着张妤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经知怎么会得罪陆世子的?!”
张妤这会没什么心情应付张鸣成:“什么事?您方才自己不是说了嘛,还问我,不就是刚才您看见的事,还能有什么。”
今日见顾经知本就糟心,这会又发生了这件事,更没什么心情。
她这般不轻不重的话,让张鸣成有些窝气,“你这说的什么话呢,经知都这般了,你还说风凉话!”
瞧这说话的语气,跟顾经知才是他儿子似的。
现下看他一脸血,倒觉得痛快:“您放心,死不了,掉颗牙的事罢了。”
说完转身走了,留下瞅着她背影的张鸣成一脸懵。
近些年张妤脾气太好了,他都快忘了之前她性子不好的事。
张妤这会不光心情不佳,连心思也乱的很,所以没顾得上张鸣成怎么想的。
直到现在,她脑子想的,还是方才陆谏离开时的眼神,心头不安生。
说来,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不安的感觉了。
这种不安,让她总觉得事情不止如此简单。
张妤有些心烦的回了院子。
到房间的时候,发现陈嬷嬷正在给她收拾屋子。
这几年陈嬷嬷身子不好,张妤特意让她多休息,平日里的事也不许她多干了,大有颐养天年的意思。
但陈嬷嬷是个闲不住的,总是时不时的,帮着给她收拾屋子。
不过今日,倒是让张妤分了些心神:“嬷嬷,不是说了不让您动了嘛,您怎么还干着活呀!”
陈嬷嬷知道张妤这话听着是责备,但其实是关心,笑起:“姑娘也知道,奴婢呀,就是个闲不住的,再说采禾这丫头,笨手笨脚的,奴婢不放心,你瞧,这锦缎还是给姑娘您放错了。”
采禾正站在一旁,听着这话,跺了跺脚道:“嬷嬷,您这可不能怪我,这房间里头是欣儿在收拾的,可不关我的事!”
陈嬷嬷瞪了她一眼:“还有脸说这推诿话,你是姑娘身边最得脸的,下头人犯了错,可不就是你的错。”
采禾说不过,嘟了嘟嘴。
陈嬷嬷看她样子,又跟着念了两句她犯的错,说的采禾气呼呼的转了身跟张妤说,自己下去给她准备晚膳了。
“你看,这还赌上气了,要我说,就是姑娘您平日里给她惯的。”陈嬷嬷瞪着采禾的背影,摇头叹气。
张妤倒是轻轻笑了笑。
她方才心烦,但被陈嬷嬷和采禾这一打岔,倒是好上了些许。
她觉得自己方才真是杞人忧天了。
陆谏那边怎么回事还不是最要紧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了她和顾经知的婚事,她不该因此分心的。
毕竟陆谏如何想的,其实与她关系不大。
就算陆谏真打算做什么,只要自己不犯错,他也抓不住把柄。
这么一想,张妤心定了几分。
她这会只想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暂时搁置在一边,于是拉着陈嬷嬷撒起了娇。
“嬷嬷嘴上这般厉害,其实还是心疼采禾的吧。”张妤看着陈嬷嬷有些吃醋道,“不然的话,也不会常常念着采禾的错,总揪着她改过来。”
陈嬷嬷好笑的看了她两眼,道:“姑娘怎么连采禾的醋也吃,我这也是担心采禾伺候不好您呢。”
张妤故作哼了声,陈嬷嬷赶忙安抚她,直到她撑不住笑了,她指着她额头念了几句。念完后,叹了口气:“哎,姑娘也知道,采禾这丫鬟,心是好的,就是不够细心,奴婢就是担心呀,若是奴婢往后……”
“嬷嬷说什么呢,嬷嬷说了要一直陪着我的。”张妤蹭到了陈嬷嬷边上,有些眷恋的挽着她的手臂,就跟儿时似的。
陈嬷嬷也有些泪花,看着张妤,毕竟是一手奶大的,“好好好,嬷嬷会一直陪着姑娘的。”
接着俩人又说了几句贴己的话,而后陈嬷嬷突然将话转到了顾经知身上:“奴婢听说,表少爷昨日来了?”
张妤一听到这个名字,就蹙了眉,此刻在陈嬷嬷面前未遮掩自己的不喜:“不光昨日来了,今日也来了,跟个狗皮膏药似的。”
陈嬷嬷一听,就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喜,有些惊讶。
毕竟陈嬷嬷记得,在儿时张妤是十分黏这位顾家表少爷的。
可那位表少爷,就不是那么耐烦了。
现下张妤不喜,倒也正好合了她的心意。
对于顾经知这人,陈嬷嬷还是有些话想说的:“姑娘以前不喜嬷嬷念叨这些,嬷嬷也不太说,但现今既然姑娘您自己看开了,那嬷嬷还是要说,表少爷那人虽说长的不错,书也念的还行,但为人却轻浮了些,那性子就不像是个能定的下来的。从前嬷嬷觉得太早,不适宜跟姑娘您说这些,但现在想必姑娘您也能听进去几分……”
陈嬷嬷话说到这里,却突然让张妤念起了一事,赶忙抬了头,有些兴奋的道:“嬷嬷现下,可帮我查一个人?”
陈嬷嬷一脸不解,这话正说到一半呢,姑娘这是又想到什么了?
“嬷嬷可否帮我查查一个叫柳玉如的女子。”
陆谏回院子时,踢开了门扉。
后头言清跟阿八步调十分一致,声都不敢出一下。
他回到了屋子里坐下,言清行了个礼正要退下,他突然道:“你知道南城私房的点心?”
言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
南城私坊的点心不算贵重,但胜在出奇,又都是巧心思,不过像他们这些奴才自然是从来没尝过的。
“世子,你若是要的话,小的这就下去给您买。”言清说着就要动。
被陆谏呵住了。
言清抬头看的时候,陆谏正松开手。
那张被捏成团渣的纸条就那样滚了下来。
而陆谏盯着它,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今日太便宜他了是不是。”
关于顾经知的事,之后并没有传出去。
张妤并不惊讶。
毕竟顾经知这事,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就是教训两句,往大了说,那就是污蔑皇室,该怎么判,全看陆谏怎么说。
所以那日发生的事,陆谏是半点错都没有,便是顾经知也只有死命瞒着的份,哪敢上外头宣扬自己这错事。
怕就怕传出一点,被人抓住把柄,都是穿小鞋的份。
而后几天,顾经知倒是未再上门过。
不过,隔三差五的,总让下人给她送些小玩意,不算贵重物件,但都是些新奇物件,看得出来,也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张妤看着送来的书信,以及那些小玩意,心里好笑,顾经知这深情样子做的倒是孜孜不倦。
她抬抬手便让采禾将人把东西都收拾了起来,全部装进了一个大箱子里。
直到装满小半箱,陈嬷嬷那边也查出了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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