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华的大学附近有一家猫咖，他并不爱猫，所以直到大三的时候一名女性同学邀请他去猫咖玩，他才知道学校附近有这么个店。

这名女同学和他上同一节艺术选修课，被分到同一个小组，平时的交流不多，所以收到邀请时，他很是思考了一段时间，猜测女同学应该是对自己有意思，于是带着点羞涩和期待同意了。

到了猫咖后女同学也对他很热情，递给他一根逗猫棒，还开了罐头让他喂。一只暹罗猫跳到贺玉华膝盖上，长长的尾巴扫过他的鼻子，他心头火热，忍不住问女同学为什么要约自己。

女同学笑着回答他：“这家猫咖是我小姨开的，我看你头像是卡通猫猫，你也喜欢猫吧。这里的猫都可乖了，办会员卡还送五个罐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那一刻，贺玉华的心咔嚓一下，碎了。

只有怀里的猫猫还有点温暖。暹罗舔够了他手里的罐头，两只爪子搭在他肩膀上，拿毛茸茸的头蹭他的脸。

毛茸茸的团子蹭到贺玉华脑门上，一个温热湿漉漉的物体贴上他的脸蛋，沾的到处是口水。

贺玉华在睡梦中皱眉，含糊道：“小猫咪，别舔我……”然后用手挡住这颗毛茸茸的头，结果手指头被咬了一口。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一双清澈的黑色眼珠子。贺玉盈把他食指含在嘴里，很兴奋地喊了一声：“咕咕！”

下一秒他被贺玉盈抱在怀里来回地蹭。贺玉盈已经比他大出小半个头了，手臂也比他粗，简直就是把他按在怀里。但是贺玉华没有像以往那样推开他，失而复得的心情让贺玉华此刻充满了无穷的耐心，他努力抬手摸摸贺玉盈的头发，无奈道：“都说了几次了，不是咕咕，是哥哥，你这个小笨蛋……”

靠在这个小肩膀上，他看到红棕色头毛的小男孩扒在床边，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俩。发现贺玉华在看自己，他唰地缩下去，在地上爬了几步，然后哒哒哒跑远了。

贺玉华听到他在叫：“咪——母啊——”依然是听不懂的语言，不过比较好的是，这样一来贺玉华也不用再假装不会说话了。

他拉着贺玉盈坐起来，环视一圈所在的小屋。这里是他失去意识前见到的蜘蛛家一楼，靠墙的位置摆着三张小床，他们现在就坐在其中一张上面。房间正中央是一个圆圆的大桌子，多了几个盘子和碗，在晨光中袅袅蒸腾出热气。

房间的另一头站着一个绿色人影，和蜘蛛一起来水母家的小女孩、之后见到的黑皮肤的小姑娘都围在人影脚边，一高一低，明显黑皮肤小孩的年龄要大一点。

小男孩一边叫着一边抱住人影的小腿，人影低头看了看他，把他托到自己背上，任由他爬着爬着坐到肩膀上。

那一块区域有些背光，贺玉华看不清人影的具体样子，猜想可能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金发小伙。于是慢慢摸索着滑下床，迈着还不太稳妥的小步子一点点靠近聚在一起的四个人。

贺玉盈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含着手跟在他后面，被纠正不能吃手后乖乖拉住他衣服的一角。

离得越近，贺玉华的嘴巴抿得越紧。人影的头被小男孩挡住了看不清楚，但他的身形却很奇怪，而且上下都是绿的……更重要的是，靠近了才发现，从人影前面伸出了一根细细的管子，就像电线管道一样顺着房顶边沿一直通到门外。

贺玉华扶着桌子走到门边，透过门上开的玻璃窗看到绿蜘蛛就在外面，八只蛛腿牢牢卡在斑驳的树皮上，那根管子的尽头就是它的屁股，宛如它吐出的丝。

察觉到门边的贺玉华，蜘蛛还用一只腿轻轻叩了叩窗子的玻璃，和他打了个招呼。

贺玉华缓缓后退两步，拉着贺玉盈，走到了圆桌离门最远的位置，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他定定心神扫视桌上的物件，有一个大盘子，装着蓝色肉块和不同颜色的根茎条，围在大盘子周围的三个较大的碗里是淡黄色糊糊。

这四样东西都离他比较远，最近的是三套小碗和碟子，每碟有两块蓝紫相间的肉干状物体，碗里是白色液体，散发出香甜的奶味。

回忆起小女孩扳自己嘴时闻到的就是这个味道，贺玉华拿过一个碗，浅浅尝了一点——嗯，确实和牛奶一个味儿。

“啊——咕咕，啊——”坐在旁边的贺玉盈早已急不可耐地张大嘴，他习惯了被小伙伴喂，即便碗就在手边也不会动一下。贺玉华满心无奈，想着之后得教他独立吃饭了，手上还是任劳任怨地把碗凑到他嘴边。

然而这个动作被刺耳的尖叫声打断：“咪！啊咕，啊咕！”

小男孩扯着绿色人影跑过来，贺玉盈还没喝上一口的奶就这么被端走了，作为代替他们面前多了两个盘子，堆满了熟悉的棕色糊糊，不过比起海龟手制的，这两盘糊糊规整均匀很多，充满了贺玉华熟悉的工业质感，让他心中浮起两个字：罐头。

大概是宠物人类专用罐头倒出来的，贺玉华倒是没什么不满，他还更喜欢工业产品，比起不靠谱的主人做的不知道能不能吃的东西，工厂罐头更给他安心感。

贺玉盈手里也被塞了一把勺，他盯着唔了一声，把勺递给贺玉华，还很认真地嘱咐一句：“盈盈！嘟！”

贺玉华：“……好的好的知道这是你的勺了，下次你要自己吃饭哦。”

正舀起一勺塞进小雏鸟贺玉盈的嘴里，背后的楼梯传来脚步声。贺玉华转头一看，金发小伙子满脸困倦地走下来，但是这还没完，紧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两个人，一位眼角已经出现皱纹、大概五十来岁的丰腴妇人，和较为年轻、满眼爱意一直注视着妇人的中年男性。

金发小伙和这对男女的面容相似，一眼就能看出他们是一家人。没想到在这个人类沦为宠物的社会也能见到普通意义上的一家三口，贺玉华惊讶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还是贺玉盈自己伸头把这口饭吃下去。

这家三个人——贺玉华在心里称呼他们为小金、小金妈、小金爸——在桌边落座，拿起较大的三个碗，绿色人影一人给他们发了一把勺。在这之后，一直在旁边等待的红毛姐弟和小黑皮也抓起碟子里的肉干，人影敲了敲桌子，众人开始吃饭。

这才明白自己哥俩刚才是抢吃了，不过贺玉华也没多在意，一边喂着贺玉盈，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扫着小金爸，他有一个不太好的猜想，但是现在没办法验证。

小金爸抢先拿起大盘子，把里面的东西半数都拨进小金妈碗里，小金从鼻子里发出抱怨的哼声，他才不慌不忙地把剩下的又分一半，倒给儿子。

贺玉华瞄得久了一点，小金爸顿时直直迎上他的视线，示威似的把位置挪近小金妈，肩膀紧紧贴着她。

小金妈只是优雅地挑起碗里的糊糊和肉，放进嘴里嚼嚼，对这种宣告主权的举动并无任何反应。

贺玉华收回视线，喂完贺玉盈默默吃自己的，由于那个猜想，他心里比较复杂，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反倒是红发小男孩看到他的喂食行为好奇地咕噜一堆听不懂的话。

贺玉华悄悄给他命名：小红，至于那个应该是他双胞胎的小女孩，因为看着更成熟，贺玉华叫她大红。黑皮的小女孩原本叫小黑，但想到以前也把贺玉盈叫小黑毛，不太想把这个名字给她，根据她的肤色叫她巧克力。

没过多久饭都吃完了，小金爸拉着小金妈迅速上楼，小金没和他们一起，兴致缺缺地瘫在一张毯子上。小红大红和巧克力又跑到人影边上粘着它不放，叽叽喳喳地吵闹，甚至把贺玉盈勾了过去，站在边上围观。

贺玉华靠在凳子上，看着贺玉盈想加入进去又不敢的样子，放空心神发呆。过了一会他注意到小金起来了，走到楼梯边上一个小门里面。他想了想，也偷偷摸过去。

门是半掩着的，他轻轻一推就开了。这是一个小房间，小金站在深处，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贺玉华往里走几步，看到小金正在尿尿。

他的那个不太好的猜想，也在此刻落实了。

小金确实，是被阉割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