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18天05小时12分”这行数字,像一剂强心针,瞬间注入了我几乎被耗尽的躯体。时间不仅回来了,甚至还多了些许宽裕。不是因为逃避,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因为…我在那块石头前,掏出了那颗一直被诅咒阴影覆盖着的、真实的、属于林晓晓的心。
真心,是唯一的通行证。
这个认知让我浑身微微颤抖,不是害怕,而是一种混杂着酸楚和希望的激动。我瘫坐在椅子上,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我和桌上那些沉默的见证者。指尖拂过那枚银色铃铛,它冰凉安静,仿佛昨夜石头上那声清脆雀跃的鸣响和暖橙色的光晕只是一场幻梦。
但手腕上颜色变浅、搏动减弱的印记,和手机上回溯的倒计时,都在无声地宣告着——那是真的。
陈默那句“等一切结束”也在耳边回响,像一颗被小心翼翼包裹起来的种子,埋进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等待,忽然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第二天,我带着一种近乎新生的心情走进教室。黑眼圈依旧,但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苏雨立刻像雷达一样捕捉到了我的变化,课间把我拽到走廊角落。
“有情况!”她眼睛亮晶晶的,“昨天放学后你和陈默是不是…?”她挤眉弄眼,意思不言而喻。
我笑了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含糊地说:“聊了一些事情。”
“我就知道!”苏雨兴奋地拍我,“看你们俩今天的气场都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那个眼神…啧啧,拉丝了都快!”
我脸颊微热,下意识地看向陈默的座位。他正低头写着什么,侧脸平静,仿佛昨夜禁区内的一切惊心动魄都未曾发生。但当他偶尔抬眼,目光与我在空中不经意相碰时,那瞬间的凝滞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微光,只有我们彼此懂得。
杜鹏果然安分得像换了个人,整天埋首书本,连目光都很少扫过来。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手里一定攥着什么,像一条潜伏在浑水下的鳄鱼,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
午休时,我收到陈默发来的微信,很简单:“放学后,老地方,聊聊下一步。”
老地方,指的是图书馆那个角落。下一步…是指继续追查诅咒的真相,还是…?
一整个下午,我的心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时而因那未尽的回应而雀跃,时而因未知的前路而忐忑。
放学后,我们再次在图书馆那个被书架包围的角落坐下。夕阳的余晖透过高窗,为布满灰尘的空气镀上一层暖金色。
“印记怎么样了?”他开门见山,声音压得很低,目光落在我戴着表的左手腕上。
我轻轻掀开表带一角给他看。殷红色已经褪成了暗粉,搏动感几乎消失,像一块即将愈合的伤疤。
他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随即松开:“看来方向是对的。”他抬起眼,眼神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和锐利,“秦管理员说的‘归位’和‘见证’,我们完成了一半。铃铛回到了石头旁边,并且产生了反应。但它‘见证’的,似乎还不够。”
不够?我的心微微一沉。
“你的告白,是真心。铃铛响了,石头亮了,时间回溯了。”他分析道,逻辑清晰得像在解一道物理题,“但这可能只是触发了第一层机制。林小雨的遗憾,不仅仅是‘未能勇敢表白’,更是‘未能得到回应’,或者说,‘未能看到一段感情善始善终’。”
我愣住了。所以,仅仅是我的真心告白,还不够?还需要…陈默的回应?而且,可能还需要这回应导向一个…好的结果?
这个猜测让我的脸颊再次烧起来,也让我刚刚轻松些许的心情重新沉重。这不再是我一个人鼓起勇气就能完成的事情了。主动权,有一大半,握在了眼前这个神色平静的男生手里。
“当然,这只是猜测。”陈默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安,语气缓和了些,“但根据目前所有的线索——林小雨的遗憾,石头的反应,以及‘考验’这个核心——这个可能性很大。”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着我:“所以,下一步,我们可能需要…”
他的话没说完,但我们都明白。下一步,关键在于他。在于他是否回应,以及如何回应。
这简直比直接的拒绝更让人心慌意乱。
“我明白。”我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蚋。
一阵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能听到远处阅览区学生翻书的沙沙声,以及我们自己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林晓晓。”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
他看着我的眼睛,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给我一点时间。不是敷衍。我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他顿了顿,补充道,“关于我奶奶,关于陈远和林小雨的过去,也关于…我自己。”
他自己。这三个字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没有把这一切简单地归咎于诅咒或是家族宿命,他在思考他自己。这意味着,他正在将“林晓晓”这个人,从“被诅咒者”和“需要帮助的同学”这些身份中剥离出来,作为一个独立的、需要他认真对待的个体来审视。
这本身,就是一种尊重。
“好。”我再次点头,这一次,心里没有了不安,反而升起一种奇异的平静。
他似乎松了口气,嘴角极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几乎不能算是一个笑容,却让他的整张脸都柔和了许多。
“杜鹏那边,我盯着。”他转换了话题,语气重新变得冷静,“你平时和苏雨一起,不要落单。他不敢明着来,但要小心他使别的绊子。”
“嗯。”
我们又低声交换了一些关于铃铛、日记其他细节的看法,但都没有突破性的发现。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最终的、需要两人共同完成的“见证”。
离开图书馆时,天色已晚。我们依旧一前一后,保持着距离。但在分岔路口,他停下脚步,等我走近。
“这个,你拿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小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电子元件的东西,塞进我手里,“一个简易的报警器,按一下会发出很大声音。以防万一。”
那东西很小,带着他掌心的温度。我握在手心,感觉像握住了一份沉甸甸的关切。
“谢谢。”
“到家发个信息。”他说完,转身融入夜色。
我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低头看着手心里那个小小的报警器。冰凉的金属外壳,此刻却无比温暖。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手机。
倒计时安静地跳动着:17天22小时08分。
时间在平稳流逝,没有加速,也没有回溯。仿佛在耐心等待着,下一个关键节点的到来。
我拿起那枚铃铛,轻轻摇晃,它依旧沉默。
石无心,铃有音,真心假意,自有回响。
我的真心已经得到了初步的回响。那么他的呢?
我将铃铛贴在胸口,闭上眼睛。
等待,忽然不再仅仅是煎熬,也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微甜的期盼。
我知道,平静只是表象。杜鹏的威胁,诅咒未解的谜团,陈默家族过往的阴影,都如同潜藏在海面下的冰山。但此刻,手握着他给的报警器,看着手机上稳定的倒计时,我心里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安定。
无论前方是什么,至少,我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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