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成的念盾像一剂强心针,让我对接下来的训练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每天放学后,我和陈默雷打不动地前往韩子清的研习室,或是找个僻静角落各自练习。念盾的维持时间从十几秒慢慢延长到半分钟、一分钟,形态也越发稳定。我开始尝试着在维持念盾的同时缓慢移动,甚至尝试分心二用,一边构筑念盾,一边进行基础的执念感知。
陈默的进步更是惊人。他的念盾已经能随心所欲地瞬间成型,大小、形状似乎也能进行微调,持续时间远超于我。他甚至开始接触更复杂的“念丝”——将精神力凝聚成极其细微的丝线,用于更精密的探查或束缚,这是构筑“念刃”的前置技巧。看着他指尖那几乎看不见、却隐隐散发着锐意的无形丝线,我在佩服之余,也暗暗憋着一股劲儿。
韩子清对我们的进度表示满意,但也反复告诫:“力量的增长切忌急躁。精神力的修炼如逆水行舟,夯实基础远比追求速度重要。尤其是‘念刃’,凝念成锋,一个控制不当,反噬自身还是小事,若是伤及无辜魂魄,便是大忌。”
这天傍晚,我们结束训练,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夕阳将天空渲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晚风带着初夏的微醺。为了抄近路,我们拐进了靠近学校后门的一条老巷。这条巷子平时就人迹罕至,两旁是些颇有年头的、墙皮剥落的老建筑,据说很快也要拆迁了。
就在我们走到巷子中段时,我手腕上的铃铛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带着警示意味的悸动。与此同时,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强烈恐惧和绝望情绪的执念,如同地底渗出的寒气,从旁边一栋尤其破败的三层旧楼里弥漫出来。
这执念的感觉…很奇特。它不像美术馆那幅画那样扭曲疯狂,也不像李哲被污染时那样躁动不安,而是一种…沉淀了很久的、近乎凝固的恐惧,带着一种溺水般的绝望。
我和陈默同时停下了脚步,警惕地望向那栋旧楼。楼体的木质窗框大多腐朽,玻璃碎裂,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院墙倒塌了大半,铁门锈蚀脱落,斜靠在门框上。
“很强的残留执念,”陈默压低声音,眉头微蹙,“感觉…不止一股,而且年代似乎不短了。性质是…极致的恐惧。”
“要进去看看吗?”我有些紧张,但也有些跃跃欲试。这是我们第一次在非训练环境下,主动遭遇如此明显的异常地点。
陈默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小心为上。正好可以实践一下我们刚学的探查技巧。你跟紧我,随时准备构筑念盾。”
我们小心翼翼地跨过倒塌的院墙,走进荒草丛生的院子。越是靠近那栋旧楼,那股阴冷的恐惧感越是清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和……铁锈味?铃铛的悸动也变得更加明显。
楼门虚掩着,陈默轻轻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门内是一片狼藉的门厅,光线昏暗,到处都是散落的废家具和垃圾,厚厚的灰尘覆盖了一切。
我们屏住呼吸,将精神力凝聚,尝试进行探查。我的意念如同触角,小心翼翼地延伸开去。很快,我“看”到了更多破碎的画面和情绪碎片——
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有孩子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影像,恐惧如同实质的黑暗包裹着他;在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残留着激烈的挣扎和拖拽的痕迹,伴随着无声的尖叫;而在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那股溺水般的绝望感最为浓烈,仿佛能听到水流和窒息的哽咽声……
“这里…死过人,而且不止一个。”我声音干涩地将感知到的情况告诉陈默,“主要是孩子…恐惧和绝望是主调。”
陈默的脸色也凝重起来:“看来这里以前发生过很悲惨的事情。这些残留的执念经年累月,已经和这个地方几乎融为一体了。它们本身不具备主动攻击性,但长时间停留,普通人的精神很容易被这种浓郁的负面情绪侵蚀。”
他看向我:“这是一个很好的实践机会。我们可以尝试用‘念丝’进行更精细的探查,找出执念凝聚的核心点。也可以试试用‘安抚’技巧,看能否让这些沉寂的执念稍微平和一些。”
我们决定分工。陈默负责用念丝进行结构性的探查,寻找执念的节点和可能的隐患。我则尝试进行范围性的温和安抚,目标是降低这里整体的负面能量场,让那些沉寂的痛苦能得到一丝慰藉。
我闭上眼睛,深呼吸,将意念与铃铛深度连接。脑海中回响着手札中关于“安抚”的要诀,想象着温暖、平和的光芒从铃铛中流淌而出,如同清澈的溪流,缓缓漫过这栋旧楼的每一个角落。
“叮……”
微弱的铃音仿佛在灵魂深处响起。
我努力地将那份“希望安息”的意念融入其中。过程并不轻松,那些沉淀的恐惧和绝望如同顽固的污渍,对我的安抚意念有着本能的排斥。精神力的消耗很快,额角再次渗出汗水。
但我能感觉到,在我持续的努力下,那股弥漫在空气中的阴冷感,似乎真的减弱了一点点。虽然微不足道,却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另一边,陈默指尖无形的念丝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在旧楼的能量场中穿梭。他闭着眼睛,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过了大约十分钟,他缓缓睁开眼睛,散去了念丝。
“情况比想象的复杂。”他沉声道,“这栋楼本身的结构似乎有点问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能量淤积点。那些逝者的执念被束缚在这里,无法消散,反而相互交织,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怨念场’。虽然暂时稳定,但如果受到强烈刺激,或者遇到像李哲那样精神不稳定的人,很可能被引爆。”
他指向三楼的方向:“最强烈的节点在三楼那个房间,执念核心很可能与某种‘水’相关的悲剧有关。我们需要更专业的方法才能进行净化,或者……建议韩子清联系相关部门,对这里进行彻底处理。”
我停止了安抚,感觉有些疲惫,但心情却有些复杂。我们发现了问题,却暂时没有能力彻底解决。守铃人的道路,果然任重道远。
“那就先回去吧,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韩子清。”我说道。
我们退出旧楼,重新回到夕阳照耀的巷子。身后的破败小楼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但我知道,里面沉睡着许多未安的魂灵。
离开巷口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恍惚间,似乎看到三楼那个黑洞洞的窗口,有一个小小的、苍白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错觉吗?
我握紧了陈默的手。
“我们会再回来的。”他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低声说道,“等我们变得更强。”
“嗯。”我用力点头。
这一次的探索,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险象环生的危机,却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了“守铃人”职责的另一面——不仅仅是应对突发的邪秽,也包括安抚那些被时光遗忘的痛苦,处理这些沉淀在城市角落里的历史伤痕。
力量在增长,视野在拓宽,肩上的责任也愈发清晰。
晚风拂过,带来远处城市的喧嚣。我们并肩走在回校的路上,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手腕上的铃铛安静地贴着皮肤,仿佛在默默记录着又一次成长的印记。
前路漫漫,但我们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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