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之后。
邵景易站在小河村的村口有些发愣,自己刚刚头脑一热,直直就往这儿来了。
真到了临门一脚,他又开始忐忑起来,自己什么也没带,空着手就这么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去了又该说些什么,说让他不要和那人成亲?可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说这个呢?
“邵童生,那我就先走了,那边还等着我去杀猪呢。”张屠户的话打断了他的思路。
邵景易赶忙道谢:“多谢张大伯。”
张屠户摆摆手:“乡里乡亲的,不说这些。我约莫酉时的时候回程,你回去要是不方便,便等我一起。”
说完便赶着驴车走远了,独留邵景易站在村口。
有个在村口大树下歇息的老者,见邵景易有些面生,便直接问道:“后生,你来我们这儿做什么?”
邵景易脑子飞速运转,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时代女子和哥儿的名声很重要,未成亲的男子同女子哥儿不能私下单独见面,就算是相亲也得有媒人和家里人陪着一起,自己今天冒冒然就来了,对栗哥儿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随口编了个理由:“我听说你们村有猎户,我想过来找他买点野物。”
“那可不赶巧了,今儿是去镇上的日子,那些野物估计都拿去镇上卖了。”
邵景易一脸遗憾:“那还真来得不是时候,不过来都来了,我还是想去碰碰运气。老伯,请问那个猎户家怎么走?”
老伯为邵景易指了路,邵景易便按照指引,来到了边猎户家门口。
边猎户家也是泥巴茅草房,只是院子周围用篱笆和泥土糊在一起,建起了院墙,看不清楚里面的构造和情况。
邵景易犹豫了一瞬,还是准备敲院门。他手才刚刚抬起来,却突然听到房子旁边的竹林里传来声响。
本来不该多管闲事的邵景易却突然起了一种强烈的预感,边栗在那边。
于是他便调转脚步,往那边走去。
“你要是嫁到我家,以后就是举人夫郎了,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可以享……”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邵景易有些没反应过来,他又上前两步,便从竹林的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讨厌的身影。
不是他讨厌的,而是原主讨厌的。
此人是原主在镇上学堂的同窗,和原主一样,是学堂里少有的农家子。
按理来说,大家都是从村里出来的,出身背景相同,理应互相帮助成为挚友才对。
可这人喜好结交攀比,也就是结交比自己出身好的,看不起跟自己差不多或者是比自己差的。
所以同样出身农家的原主就成了这人攀比和打压的对象。
原主科考失败之后被安排去给人做上门婿的消息,就是被这人传到学堂去的。
最后害得自尊心极强的原主一时想不开,就这么去了。
可原本嘲笑原主做上门婿的这个人,现在却在哄骗栗哥儿嫁给他。
邵景易都快被气笑了,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还没等邵景易出声,边栗直接不带任何感情地回道:“不必了。”
说完边栗便想走,可那厮居然直接上手抓住了边栗的手臂。
边栗顺势抓住那人的胳膊反手一拧,那人便脸着地被倒扣在了地上。
瞬间,一道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便从林子里传出来。
“你再叫,我让你这辈子都提不起笔。”
一听边栗这话,那人立马噤了声。
见他识相,边栗便放开了他。
可那人见边栗松了力道,以为是边栗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便又开始骂骂咧咧道:“你一个二十多岁的老哥儿了,还不是我心软,看你可怜,才想让你给我做妾。不然谁愿意娶你?
偏你还不知好歹,真以为自己是天上的仙子了。等我以后做了举人老爷,什么样的女子哥儿找不到?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说着说着,那人像是连底气都回来了,甚至开始不怀好意地笑道:“这些年你一个人流落在外,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早就不清白了。你说,我要是出去说,你勾引我,大家会信你这个不安分守己,学汉子打猎的哥儿呢?还是相信我这个读书人?”
听着这人如此厚颜无耻,又恶毒的话,邵景易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出了声:“我怎么记得吴兄连院试都没过,怎么几天不见成举人了?”
一听还有第三个人在场,趴在地上灰头土脸的吴修远立马抬起头:“邵景易?你怎么在这?”
邵景易感觉一股火气在心里直窜:“我怎么在这不重要,倒是吴兄,你如此没脸没皮地纠缠、污蔑良家哥儿,不知是哪本圣贤书里教的道理?”
吴修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自己这样被邵景易看到了,丢脸就不说了,这还是一个巨大的把柄。
偏偏自己和邵景易关系不好,他这要是说出去了,那就彻底完了。
想到这里的吴修远一时慌了神:“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你应该问问栗哥儿想怎么样!”
一直倚着竹子抱臂看戏的边栗突然被提起,也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道:“那就杀了吧。”
“你说什么?”吴修远一脸不可置信地爬了起来,“你敢!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童生,你要是敢杀了我,县令大人不会放过你的!”
边栗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腰间的一把短刀抽了出来,那人便已经吓得浑身发抖,不断往后退 :“……我错了……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
话音刚落,那短刀便破空朝吴修远飞了过去,最后恰好插在了吴修远太阳穴旁边的竹子上。
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过后,一股腥臭味便弥漫在空气中。
吴修远那厮居然被吓尿了。
见到是这个情况,邵景易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倒不是担心吴修远,而是怕边栗被这种人渣耽误了。
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杀、人都是犯法的。
等吴修远瘫软在地的时候,邵景易才发现那刀上还留下了吴修远的一缕头发。
可真是杀人诛心啊。
边栗上前几步拔下短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地上的人便走了。
“栗哥儿,好巧。”邵景易追上去笑着打招呼。
“不巧,你就在我们家门口。”边栗面无表情,但是眼神却直往邵景易的关键部位看去 ,“怎么?你也想来一刀?”
邵景易被看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就想捂住下面,可他还是忍住了:“不想。”
“那就滚远点。”
邵景易思考了一瞬,还是鼓足勇气道:“我来是有点话想跟你说。”
边栗这回倒是没说什么,就这么看着邵景易,示意他快说。
“就是……诶……”可话到了嘴边,邵景易又在这纠结,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那我走了。”见人吞吞吐吐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边栗径直就往竹林外走。
“等等!”邵景易见人要走,有些着急,一口气就把话秃噜了出来,“能不能不要和廖田生成亲!”
“不是……我是想说,你看看我怎么样,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廖田生?”边栗有些疑惑,“这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他成亲?”
邵景易有些懊恼自己嘴太快,可能原本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这一提反而还让边栗注意到廖田生了。
但话都说出口了,他也不想糊弄眼前这人:“我听说他们家要来跟你谈亲事。”
“我不会和任何人成亲。”边栗说完便继续迈步离开。
“可是就算你现在不成亲,明年官府也会强行让你成的。”邵景易赶忙追上去,“如果你真不想成亲,我有其他办法。”
一听这话边栗果然停了下来。
“你有什么办法?”
邵景易心中有些忐忑,但还是开口道:“我们可以假成亲。”
一听这话,边栗便皱了皱眉:“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这个提议一方面是想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另一方面也包含了我的私心。这些年我爹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钱,奈何我成不了他期望的样子,所以他现在想找补点钱回来,挽回损失。”邵景易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边行不通,他也会找其他的人。”
“所以我既是在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咱们一年为期,一年后就和离。彩礼钱我也会如数退还。”
边栗一时没再说话,邵景易便知道这事还是有得商量的,于是他便继续:“如果我要是敢乱来,那你就剁了我吧!”
看着邵景易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边栗有些意外,他没想到邵景易在看到了自己怎么对待吴修远之后,居然还这么执着。
“阿栗?阿栗你在哪里?”一道妇人的声音从边家门口的方向传来。
见没有人回应,那妇人便一直不断地呼喊。
一声又一声的“阿栗”,好似在呼唤什么丢失已久的宝物。
边栗最后看了邵景易一眼,直接回道:“好。”
说完便朝那妇人叫喊的方向飞快走去。
邵景易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向边栗离开的方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以为自己好似出现了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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