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此时此刻

夜晚,九点。

左甜和同小组成员还在激烈地开会中。

最后,大家实在熬不住,暂时敲定了各自的工作任务,先回家为上。

在公交站牌下等车,小电动专业户陈果,难得今天也坐了公交,陪她一起等。

“抱歉啊,后天庄园那一块的事我去不了了,只能交给你一个人,我那边工作腾不开手,事情太多了。”

左甜:“没事,这事儿我都接了,一个人去对接是我应该的。”

这么大型的活动,左甜其实也可以拒绝的,或者找人分担一下,但是她扛下来了,一同和她摆烂的同事多少有些不理解,也怕她一个人,成不了事。

陈果:“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应付不了他们俩。”

左甜:“还有设计部的陈叔一起,OK的。”

听到她反复说一个人hold得住,陈果松了口气,微微靠着她的肩头,刷手机,

“那就好吧。”

“哎,我前几天看了他俩的朋友圈,感觉他们应该都是富二代吧,好像没工作一样,成天全世界旅游,玩。”

“羡慕啊。”

左甜没搭腔,表情微黯。

遥遥地,公交车来了,左甜轻轻拍了她一下,说,“我车到了,先走了啊。”

陈果:“嗯,路上小心。”

公交转地铁将近一个小时,终于下了车,左甜戴着耳机听歌,漫步回家。

路过一条每晚都必经的夜市街,人流来往,商贩密布。

街道左侧有一家很小户的手机专卖店,左甜驻足在商店门前,停了一会,走了进去。

店铺老板是个中年大叔,一头油腻腻的自来卷,脸上肉嘟嘟的,戴个黑框大眼镜,正坐在柜台后面看电影,吃泡面,整得整个小店里都弥漫着一股红烧牛肉面的香味。

左甜趴在柜台上看了一会,橱柜里的手机款式,一多半是杂牌的智能机,和最简单基本的老人机。

她挑挑选选,看了许久,最终选定了一款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玩俄罗斯方块的老手机。

左甜很清楚,自己正在牵着小白的手,带着他往人类社会的世界里走。

但是,她又不想让他走得太快,知道得太多。

小白没有接受过人类社会的系统教育,要是直接接触网络世界,好的信息,坏的信息,他不具备筛选能力,万一跟着网上的坏孩子学坏怎么办?

万一接触到黄色暴力类的垃圾,危害身心健康怎么办?

左甜只能选择在源头上彻底掐断。

老板:“要这个是吧?黑色的?”

左甜:“嗯,黑的。”

老板:“手机卡要不要?”

左甜:“要。”

老板拿了一张单子,“选一个套餐吧。”

左甜挑了一个比较便宜的通话套餐,一个月月租十元,通话短信次数不限量。

老板给她开完卡,手机简单包装了一下,就交给她了。

一个最老款的智能机也才几十块钱,左甜的两顿饭钱而已。

她接了手提包,道了声谢,转头出了手机店。

回到家里,小白正在看电视。

左甜换完鞋,迫不及待地走进客厅,坐在他身旁,拿出手提袋里的手机盒,一边拆,一边和他说话,

“小白,我给你买了个手机,你有这个,今后我出门,你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你看。”

小白静静看着她给自己演示如何开机,如何拨打电话,还让自己照着她的操作,再演示一遍。

小白接过那个黑色的小手机,他学习能力强,看一遍就记住了。

低眼,一下一下地敲着按键,拨通了她的号码,左甜接起自己的手机,有些兴奋地跟他隔着手机讲话,还站起身,退远了几步,

“怎么样,神不神奇?”

她笑眯眯地问。

小白听着从听筒里冒出的她的甜软嗓音,确实有点惊讶,直愣愣地看着她,

“神奇…”

“主人…”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给你…吗?”

左甜坐回到沙发上,喃喃地说,“工作日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下午五点到六点都可以,其他时间我出门了,也可以打,不论时间。”

小白:“嗯…”

左甜:“哦,还有,我打算给你买张折叠床的,你站起来,我给你量量身高。”

小白听她的话,站起身,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卷皮尺。

她拽着他的手,把他拉到一堵白墙前。

他确实很高,肩膀清阔,身板结实。单看脸奶软帅气,却一点儿不瘦弱。

左甜把皮尺垂到地面,用脚尖抵住,然后一手拎着,慢慢地拉上去。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贴得很近,只有一两厘米的间隔。

她身上牛奶草莓的淡香涌进鼻腔,柔软的发丝不经意撩过他的脖子,下巴,小白失神地垂眸看着她,心里说不出地躁动。

左甜微微垫起来脚,把皮尺大致拉到他头顶的位置,横过去一看,“一米八…六…”

“你好高啊,你要是一米八出头,我就能买一张短点的床了,一米九又贵五十块。”

她嘟嘟囔囔地,退开后,一截一截地收起皮尺,悠悠盯着他。

“哦对,还有一件事我要问你,我的脖子,是不是被你舔过才会好的。”

小白看着她,平静地轻嗯了一声。

左甜挑眉:“那以前的伤疤也能好吗?”

其实,答案是不可以。

任何已经愈合的伤口,都不能再二次治疗。消除疤痕,那不叫治疗,那是美容。

但小白没有如平常一般,对她直截了当地说可以或不可以,他睫毛微颤,轻声反问,

“为什么…问这个…?”

左甜:“如果你可以把疤痕也消掉,我想请你帮帮忙。”

她抬手,指尖撩开了眉毛尾端的碎发,

“我眉尾这边有一条小疤,很丑,你如果可以帮我把它去掉,我有空可以带你出去旅游啊,去草原。”

这条小伤疤,是她上小学时摔得,那时候她在农村,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

平常奶奶也不管她,她调皮,从台阶上摔下来,伤口一直冒血,最近的医院在几公里之外的县城。

奶奶看这么点儿小伤,也没怎么当回事,就用了点草木灰撒在她的伤口上。

后来,这道伤口就留了一条三公分长的疤痕,斜插过左侧的眉毛,突兀而清晰地留在了她雪白无暇的脸蛋上。

她要是个男孩子,这道断眉疤倒还挺炫酷,偏偏,她是个甜妹长相的女孩子,就显得有些违和,青春期时,还被人笑话过。

后来,左甜留了个平刘海,次次出门,还会用遮瑕膏和眉笔稍微遮掩一下,她不太喜欢这道小疤,每次都要掩藏,要是能不花钱,直接消掉疤痕,左甜再高兴不过。

小白:“……”

左甜满怀期待地追问,“可以吗?”

小白别开脸:“我不确定…可不可以…”

左甜:“那你试试?”

小白犹豫了几秒,抿唇又张,他撇回视线,她眉尾那一条如月牙一般淡粉色的小疤映入视野。

他眼神闪烁,回了一声:“好…”

话音落下,他刚要有动作,左甜立刻退开,“等会儿等会儿,你先看电视,我去卸个妆,洗个澡,马上回来。”

“我脸上脏死了。”

小白被她拉到沙发上坐着,还被塞了一个胖乎乎的枕头到怀里。

他眨巴眨巴眼,看着她冲进了浴室,怔愣不动。

想到过一会儿,他又可以碰触到主人,即使是靠说谎话换来的,他心里罪恶,但又控制不住地高兴。

一颗心像吹满了气,急欲要炸开的氢气球,飘飘然然,腾空升起。

淋浴声,模糊地传进耳朵。

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

浴室的门拉开,一阵热雾拢着浓稠的沐浴露香席涌而来,左甜穿着白底蓝碎花的睡衣睡裤走出来。

她把头发绑成了一个蓬松微乱的丸子顶在脑袋上,几缕碎发从额头边垂下,更衬得她下巴尖巧,五官灵动好看,像邻家清纯可爱的小姑娘。

小白盯着她,看她一会儿晾衣服,一会又在收拾洗漱用品,隐隐地,有点儿等不及。

好片刻后,左甜才忙完手里的家务,坐到了他的身边。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穿着正式呆板的主持人,用字正腔圆的标准口条播报着枯燥晦涩的时事政治。

左甜抱着水杯喝了几口,一扭头,小白眼巴巴地盯着她。

左甜忍不住,差点儿笑喷了。

她放下水杯,挪过去离他更近一点,手把左侧脸颊上黏着的几缕碎发全都拢到了耳后,露出一片光洁娇嫩的雪肤,眉目清晰,瞳仁清透。

“在这里,你看见它了吗?”

小白:“我…看见了…”

荒无人烟的破败村落,

乌沉沉将要落雨的天空,

她惨然破碎的哭泣声,

染红水泥地的血迹,

其实,他都看见了。

左甜偏了一点脸,凑上去,有点期待地说:“好,那你快把它弄掉吧。”

“就靠你了,小白。”

他盯着她,抿唇,手撑着沙发上,缓缓往前挪移了一点点,挨着她指尖泛红的小手,白皙的手背上,掌骨与青筋的轮廓,若隐若现。

他慢而又慢地俯身,逼近。

一点一点,唇瓣落在她的眉梢,如一朵樱花,飘落在白雪之地。

他心里不知怎么,紧得难受。

不像从前,只是单纯的欣喜。

舌尖顺着疤痕,轻而慢地舔舐,无比珍贵。

左甜的睫毛在颤抖,低着眼睛,呼吸很乱。

小白看着她,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主人身上的味道仿佛被他吞进了身体里。

她竟然也想要依靠他,她也对他产生了期望,和寄托。

可惜的是…十八年前他做不到的事,现在他依然做不到。

小白退开了,看着那道丝毫未变的疤痕,他语调低迷失落,透着对她浓烈的歉意,和一丝欺骗她后的罪恶感,

“对不起…主人…”

“我去不掉…这道疤…”

左甜其实也失望,但她表现得无所谓一样,“没事,去不掉算了,反正我刚刚说的也是试试嘛。”

她笑眯眯地安慰他,好似,一点期待都没有过。

小白静静地看着她。

左甜低下眼,他的手指不知何时,盖在了她的指尖上,轻柔地拢覆着。

左甜莫名心间一动,看着他深嘿的瞳孔。

他又一次落唇,在她的眉梢。

这一次,不在是为了消掉那道疤。

而是,他想让主人幸福。

模拟广告单上的动作,不再是动物疗伤的舔舐,也不是动物表达喜欢的触碰,而是人类性的表达喜欢的亲密行为。

此时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就叫做吻。

左甜眨眨眼,没有应激,而是不解又平静地问他:“你干什么…”

小白:“…”

难不成,是不甘心自己没去掉这道疤,还打算再试一试?

左甜轻轻推开他,柔声说道,

“别试了,我说了去不掉也没事的,真的。”

小白看着左甜,有些自责,

“我治不好伤疤…但是主人…我可以治疗伤口…”

“如果主人受伤了…我会为你疗伤…”

“我不会再让主人的世界…留下任何的伤痕…”

左甜心里暖暖地,眼里有点酸涩,她抬手摸摸他的头,

“好,一定。”

“只要我受伤了,一定叫你,你不在身边,我也打电话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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