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的泪珠悬在长而密的睫毛上,李元澈因激动脸颊泛红,他雅睫轻颤,泪水瞬时夺眶而出。
“我只是……听云霄说……将军在边境时每月的军饷都会分发给其他人,将军也未曾告知其他人,他们都以为自己拿到的该是那个钱,如今将军的月饷都修了污淖巷。”
“云霄说这月发的军饷少了,营中已有人抱怨,将军也已承诺会将其补发,我便想替你分忧……何来还清之说……”
霍清弦眼皮轻颤,污淖巷之事,李元澈果然都知道了,那营中军饷之事,不想云霄也告诉了李元澈。
李元澈哭得泪水涟涟,早已将她的心泡软,好几次她都想抬手为其拭去泪水。
既然不是一路人,终要和离,不在意自己,为何又要想这么多。
她侧过身子,不忍再去看李元澈。
李元澈隐啜的哭泣,让她心如抽丝剥茧般地疼,她到底在气什么,气李元澈性子软,善良,待谁都那般好,还是气,他的心里对自己无一丝的想法。
可他又有什么错,不过是心里没有待她像女子一般的情意,她便恼羞成怒,任肆内心的狂魔出来作祟,将他的好心善意肆意践踏。
若李元澈是他中意之人,她为何要这般欺辱他,让他在自己面前流泪。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
错的人,是她,非李元澈,心怀不轨的人一直都是她。
什么为了霍家,为了避免麻烦,不过是她不受控制,想要保护李元澈的一个借口。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对男女之事有所反应,可随着李元澈对自己的贴心照料,她的心一点一点的沉落。
不知何时起,她的心里那道不清说不明的**开始生根发芽。
每次进屋前,她都不敢多看一眼床榻上的李元澈,多看一眼,那夜白嫩的身子和软糯的哭声都会牵动她的心魂,扰得她一夜都睡不好。
她想自己大概是,未见过李元澈这样的男子,才会鬼迷心窍生出那样的幻觉。
于是,她每日回来去书房,日日抄那心经,妄图修身养性,宁静心神,那心经她抄了一遍又一遍,厚的都盖过心经本经了。
心却愈发的迷乱,她想自己大概是病了,想去找秦军医问问缘由,可连一个合适理由都找不到,她自顾消化着这一切。
直到看到云溪勾引李元澈,她内心的野兽破笼而出。
她想……杀了云溪。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内心的可怕,她想做的,一直都是想要将李元澈占为己有。
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怎么能只想着让他属于自己?
他又怎会只属于自己?
她一直都在犹豫徘徊,一边担心李元澈无意,一边心存妄念,李元澈也会自己有那般心思。
她在街上看到李元澈的笑容,那么多女人围在李元澈身边,那时的她,心里的酸楚万千涌现,她想象着李元澈会和一个样貌姣好的女子,过着人间烟火普通人的生活,这一生平安顺遂。
她擅长隐忍,如今这一切,却只是想想就觉喘不过气来。
她想自己大概这一生都要为此郁闷而死。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质问自己,她怎么会被一个陌生人困住。
深夜时她又常问那未曾谋面过的阿娘。
“阿娘……我可否自私自利不计后果地满足自己的一次?”
她长这么大,一直都在驰骋疆场,守护大明,从未这般顾及过儿女私情。
她一遍又一遍的试探自己的心意。
心的方向,始终是靠向李元澈的。
最终理智还是输给了**,她想待自己坦明心迹,李元澈对自己无意时,她便再也不会妄想半分回到边境。
什么霍家,什么边境,什么大明,那一刻她的理智被撕碎。
她准备好一切,去找那个答案时,云霄彻底毁灭了她的梦。
梦已破碎,既然是如此,她该悄无声息的离开,她无需再去亲自向李元澈验证。
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见到李元澈,看到李元澈时,她的心在隐隐作痛,她给他冷脸,又惹哭了他。
听着身边抽抽噎噎的委屈,她的心也不由得阵阵抽痛。
方才看到李元澈眼尾泛红,泪水挂在他脸上,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感,她竟觉得李元澈哭起来更好看,让人怜惜,她似乎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李元澈见霍清弦不再看他,便走到霍清弦面前。
他哭的委屈,每次呼吸仿佛都带着颤音:
“我若真是要还将军什么,将军给我的,我又怎能还得清……”
霍清弦似乎不愿再听“还”这个字,她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殿下……”她生来第一次想要去哀求别人,别再用这种报答的方式折磨她了。
李元澈压抑着抽泣,他就是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几日,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他心心念念地等着霍清弦回来,他想让霍清弦开心,不想却受到冷眼相待。
霍清弦转身看着李元澈,抑制住自己想抬手的冲动,心似乎已被李元澈磨成碎片。
如今,她既然知道了李元澈的意愿,便需得让李元澈安心才行。
她虽不懂未深涉那情爱之事,却也明白,那是无法强求得来的。
她竭力使自己的语气柔和: “殿下……”
李元澈止住哭声,委屈巴巴地看着霍清弦。
霍清弦见不得他这幅模样,她再次侧过身,不再看李元澈。
“我想……有些事,有必要和殿下说清楚。”
李元澈吸了吸鼻子:“将军说便是。”
霍清弦道:“云霄……应该也跟殿下说了,但事实并非他说的那样,我让云霄跟着你,皆是为了霍家。”
李元澈注意听着,眼里的泪水逐渐干涸,霍清弦竟然知道了云霄来府上的目的,也是,霍清弦那般聪明,他刻意叫云霄来府上,她必然会有所猜忌,就是不知云霄怎么跟霍清弦说的。
刚才霍清弦和云霄说的没什么两样,为什么霍清弦还要强调解释一遍。
当时这些云霄都告诉他了,可他一直不信云霄所说的是真的。
如今,霍清弦亲口说出,他还是有些恍惚,霍清弦竟半分也不承认是为了他,到底是他自作多情,还是霍清弦不愿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
他还未问,就听霍清弦说。
“那污淖巷……我是想……耽误了殿下的这些日子,将此作为补偿,送给殿下,所以略微用心了些。”
李元澈脑子里瞬时炸开,补偿……他怎么没有想到这点,难道……一切……真是他误解了?
他脸上的泪水逐渐冰凉,似乎不愿相信霍清弦所所说。
霍清弦道:“不瞒殿下,当日殿下所说皇后会对霍家不利,我其实一直都在注意此事,本想等此事解决了,我就回到边境,和殿下和离,也不耽误殿下,可如今想来,是我考虑不周,此种做法太过自私。
“说到底是霍家连累了殿下,你我和离后,便无关系,想来殿下对皇后也再无利用价值,便对殿下再无威胁。”
听到和离二字,李元澈手指不安地交织在一起,他眼眶瞬红,霍清弦在说什么,怎么一下子扯到和离上去了?
他心里又气又急,胸膛处剧烈起伏着,喉间如滚着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记得……成亲后殿下说过,你只想活命,我向殿下保证,即便是没来了这段姻缘,你我不再被捆绑在一起,殿下也可过上自在的生活,无人会伤害你的性命。”
“我从未对殿下做过什么,殿下也不必总想着不惜自己的身体来偿还这一切,殿下的心意……我已心领,明日我便进宫,奏请圣上,解除你我二人间的束缚,可还殿下自由。”
李元澈猛然抬头,这一切如晴天霹雳来的太快。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跑到霍清弦面前,难以置信地问:
“将军……是要和我和离?”
霍清弦喉咙滚动,这一切,该是李元澈想要的,刚才那番话,她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她满心疲惫地点了点头:“嗯……殿下放心,霍家为大明立下汗马功劳,皇上他会给我几分薄面,再不济,还有爹爹出面,此事定会办成。”
李元澈眼眶温热,他声音颤抖着问:“若圣上他执意不肯呢?”
霍清弦眼里的暗流涌动,李元澈为何非要逼着自己说出来,她既是这样说了,必然会尽力而为。
她竭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嗓音低沉地道:
“我会让他答应的。”
李元澈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睁大眼脚下虚晃后退一步,他渐渐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霍清弦,眼里瞬时泪光闪烁,他嘴唇颤抖着,还未开口,泪水先顺颊而下。
“霍清弦……你……”
霍清弦瞳孔微震,这是李元澈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看着李元澈泪水涟涟,她既心疼又困惑地看着李元澈。
“你当真……要和我和离……”李元澈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字字颤抖。
李元澈不知是急的还是气得,他浑身发抖,几乎失去了理智,眼里的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你……你有问过我吗?你说和离就和离,我答应了吗?为什么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当真……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思……还是……你不敢承认?”
霍清弦浑身一震,她猛然攥紧拳头,原来……李元澈不是没有发觉……自己对他的心思,既然如此,他明明无意,为何他还要逼迫自己说出,还是这副让人觉得是他受尽欺负的姿态,她的心意,当真那么不堪,让他为难成这样?
他声声质问自己和离之事,哪怕是和离的事自己未与他商议,他也无需这样羞辱自己。
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她目光变得凌厉,双眼逐渐赤红,一步一步逼向李元澈,李元澈脸上挂着泪水不由得向后退去。
霍清弦语气凛冽,她咄咄逼人地向前: “既是如此,那我就要问问殿下……”
她步步紧逼,他步步退让。
不知不觉,霍清弦已将李元澈逼到床榻边上。
那清冷带着愠怒地声音响起:
“殿下不是说……我若心有所属,随了自己的心意便是。”
“你也不会胡闹……那时的话……可还算数?”
李元澈猛然跌坐在床上,眼里的泪水亦肆无忌惮地滑落。
他的眼前笼罩着一片阴影,一股冰冷的气息扑在他身上,那冰冷至极的声音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若算数……殿下可是要……屈辱从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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