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炼场上一息一刻都可能会风云急变。

上一秒危在旦夕，下一秒则转危为安。

刹那间，黑色剑刃离青衣修士的血肉不过寸许。意料之内的疼痛感却迟迟没有传来。

柳慕紫睁开眼睛，目光所限，看到一个穿着洁净黑衣的青年男子，一只手掌拦在自己胸前。

五指修长白皙，单薄手心竟让剑刃不再前进。

“你…你是？”

柳慕紫莫名地觉得，这个人好熟悉。

他周身的灵气镀着一层淡淡蓝光。身形越看越有点像他上次做梦梦见，来讨命的血刺呼啦的厉鬼。

可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分明是来救自己的。

会不会这次真的是王狩偷了师父的青玄剑，而这个男子则是阿娘口中那个一直在默默守护自己的……

“你是我的守护灵吗？”柳慕紫问道。

对面沉默良久——

他反手握住剑刃，青玄剑却没有伤他分毫，逆着剑身将玄剑从王狩手中抽了出来。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王狩被迫松手之后已经完全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站着，直接倒在了原地，看样子恢复灵气还需要一些时辰。

他倒在试炼场的地上，半边矜贵衣袍都沾染尘土，像一只受惊的猛兽厉声道：“还我的剑！”

两方目光对视之际，黑衣男子端详了阵，疑惑道：“你的剑？”

玄剑上的神魂契金印和王狩身上的神魂契金印同时有共鸣地闪了闪。

他目光暗沉，些许自嘲：“确实是你的剑。”

随即将手中的玄剑扔在王狩身上，清亮的一声脆鸣，眼前一幕似乎勾动起黑衣男子不好的回忆。

偏偏是，在他灵体离开青玄剑的时候，让王狩趁虚而入。

不过不重要了，他找到了自己的剑灵心，方才也已经将自己最后一点灵体彻底和青玄剑实体分离。

看到青玄剑不会伤害对面的男子。王狩大胆猜测：“所以你是我的剑灵？”

剑灵孕育于剑之中，除非剑灵自愿，是不会被剑伤害。

青玄莞尔一笑，“暂时是。”

“那你为何，”

王狩皱眉，“救他不帮我？”

说话间，他此时恢复了一点点力气，便是仅凭这一点，就不能让自己继续趴在地上讲话。

王狩支起剑爬起来，站直身，“回答我。”

黑衣青年只是道：“你伤不了他，别白费力气了。”

“什么意思？”王狩不明白，怎么他的剑灵还胳膊肘往外拐。

青玄只是定定地瞧着王狩，眸子里有几分嫌弃厌恶，并没有继续回答。

不一会儿，青玄剑吸收的大量灵气渐渐消散在风中，试炼场的灵气格外浓郁。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快要走了，青玄留给王狩一句话：

“你不会用这把剑，下次别用了。”

他来也快去也快，默不作声地如一缕青烟慢慢消失在两人眼前。

落影石恢复影像，一青一黑的身影再度对立出现，众人提着的心才放下。

还好两人皆平安无事。

不然在除魔大会前夕必定要出大乱子。

却有两道一白一红的身影急匆匆飞上试炼场。

东方茉第一眼看到的事柳慕紫的背影，下意识喊出了口：“你没事吧？”

一瞬间转换目光，投向王狩，“少宫主。”

王狩对她爱答不理，只是烦闷地摆了摆手，嘴角却有一道血痕。似是被剑反噬。

“这位小兄弟，你如何？”东方茉顺理成章问道。

柳慕紫伤倒是没有，只是被吓得周身气息有些乱。她做师父做惯了，顺手就开始给他调息，耳边留意着王狩那边的动静。

王狩正被王权扶着，他伤到了根基，看得王权十分揪心。

王狩的娘亲是个自由自在徜徉天地间的绝世女修，不会被世间情爱挂碍，自生下王狩便抛弃了他，所以王权对这个孩子万般宽容。

如今却不得不狠下心。

他一分情面也不留，正经严肃，目含威严：

“狩儿，你有没有将青玄剑里的剑灵放出。”

王狩抬眼，被这态度吓懵了一瞬。

“说话。”

王权这样漠不关心他，比身上的伤痛更甚十倍。“父王，我没有。”

他紧紧握了握手里的剑，心里五味杂陈。

对面成熟男人的压迫感袭来，怀疑的眼神近乎如一柄尖刀插入王狩的心脏，“你真的没有？”

他负气将玄剑作拐杖，与王权拉开一段距离，语气颇酸，“父王，我真的没有。”

东方茉此时幽幽开口，“没有的话，少宫主身上的气息怎会如此混乱，甚至，已经和青玄剑定下神魂契。”

“你闭嘴！”

“我和父王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王权平静的面孔微微皱眉，之前东方茉在试炼场下方说得确实有几分在理。

从前那个白白嫩嫩可爱的小团子，怎么就被他养成了如今这个目中无人的样子。

“狩儿，不得对元茉长老无理。你说没有那便没有，父王信你。”

王权说完这番话后，柳慕紫似乎也有话要说，但被王狩一个恶狠狠地眼神瞪了回去。

从前风光无限的少宫主难得落魄，想着还要以这幅道心皆失的鬼样子从三大宗门眼前走过，无异于让他上吊自杀。

自家孩子当然是自家大人懂，王权能看出来王狩在想些什么。

轻轻咳了两声，“明日便要动身准备前往各地除魔，让大家都早点散了回去吧。”

“我带王狩先行回去休息，元茉长老，你送柳小修士回去，顺便通知大家，金光已经为各位勇士备好了休憩之地。”

他们二人走后，东方茉主动对柳慕紫道：“若是有什么事，烧了此符，我会来助你。”

她径自将一张符塞进他的手心里，里面蕴含着她的一道无上剑意。

柳慕紫看着符，熟悉中有些愕然。

去往凌霄剑宗休息处的一路上，柳慕紫都没有想明白，“元…长老，你为何对我这么好？”

指的是送符一事。

东方茉知他会问，早有准备，“此次是少宫主有错在先，算是补偿你的。”

“…哦。多谢元长老。”

看来除了王狩，金光神宗大部分修士都还挺友好的。

“元长老，我能不能向你打听一个人。”

白衣女修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凌霄剑宗的东方长老。”

“‘东方茉’这个名字，元长老有没有听说过，她是我的师父。”

“她是近几日来得金光神宗。”

“好像略有耳闻，怎么了？”

柳慕紫记起山观月的话，默默鼓起勇气，“若是您在金光碰到她，请代我传达几句话。”

“我知道师父伤我是无心之举，宗门里的弟子对她多有误会，不过早就解开了。师父爱我护我，终年皆是如此。”

“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希望师父在金光能年年岁岁皆如意，勘破心中迷惘，早登大道。”

“若得机会，师父可回凌霄。不论如何，我一直是师父一人的徒弟。”

柳慕紫说的是心中迷惘，而不是将心魔二字直接吐露出来。

“太多了。”

“我记不住，还是等你从极北雪山回来后自己说吧。” 元茉长老不肯帮他。

柳慕紫被拒绝有点郁闷，想着要不写信罢，师父偏偏又不识字。

别无选择，只能听从元茉长老的话。

他一脸纠结的表情被东方茉捕捉到。

见他如今心境自然，坦荡磊落，隐隐地，筑基初期的关口松动，有要突破境界的迹象。

便也能放下心，继续去完成她要做的事情。

送柳慕紫回凌霄剑宗弟子统一休息的地方——弗云阁，和驻守在此的山观月打了个照面便原路返回。

路上，东方茉翻出袖笼里的那道青竹签。

横竖都是看不明白，大概意思就是被王权坑了，要去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

倒是碰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一个穿着淡青色弟子服饰的年轻女修。

“这位女修，能不能帮我看一下，这个竹签上面说了什么。”

她是之前为柳慕紫出声撑腰的女子。

应拭雪热心地接过，看过两眼，便抬头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白衣高修为女修。

看样子是个长老。

竟然不识字。

想必是说出上面的诗句，她也不会认识。

“红莲国。”

这个地方应拭雪也没什么印象。

她并不是此次前来除魔的弟子。而是会留在金光，等除魔战役之后，会有大量的修士需要她们疗伤治愈。

同时是凌霄剑宗在除魔联盟的代表，统计各地伤亡和战况，向掌门汇报。

红莲国……

倒是让东方茉记起来一个人。

耳中响起遥远的一番话。

“笙笙，他已为我立下山盟海誓，去了红莲，他会对我极好。”

成熟窈窕的黄衣女子戳着她的小脸笑着道。

“可他只是个凡人。”

“他迟早会死的。”

还是小女孩的笙笙天真得有些残忍。

“笙笙，他愿意为我开始修炼。”虞姜摸了摸她的脑袋，“他不会一直是个凡人。”

“等你修炼至筑基，便可以下山来找我。”

“我在红莲国等你。”

东方茉是个记性极差的人。

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四百年过去，若不是这次和王权的约定，东方茉倒是会永远记不起来这个承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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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