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 142 章

云琼从云祯的院子里出来,守在院门口的钦元冬便一下跟了上来,沉默地随着他一路回到承玉院。

外出的钦元春已然回到了院子,趴在水榭上头的美人靠上,手中抓着一把鱼食,一点一点一自指腹中捏着往下丢,眯着眼睛看得开心。

云琼玉钦元冬不过靠近一点,她立即便注意到了接近的脚步声,抬起眼来瞧见二人,将手中鱼食一下全扔了下去,还讲究地拍了拍干净手,这才行至云琼面前,行礼道:“将军!”

云琼颔首,道:“你的事情这么快便办完了?”

钦元春抬头,笑得咧开一排白牙:“多谢将军准假,已经办完了!”

“既然准了你一天假,你今日便无需处理什么公务了。”大约是心情不错,云琼今日的面色是难得一见的缓和,转头对跟在身后的钦元冬道,“北疆苦寒,你们也是难得回玉京,姐妹就此机会一道说说话喝喝酒吧。”

钦元冬只当这是军令,一抱拳,朗声道:“喏!”

钦元春目送云琼独自一人穿过水榭,回了书房后,这才一侧身,搭在钦元冬身侧,嬉笑道:“走吧,姐姐,咱们去寻酒楼喝酒去。”

钦元冬却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淡淡瞧着钦元春的手臂伸过来,搭在自己的肩侧,莫名开口道:“你今日向将军告假,是去做什么了?”

钦元冬脸型方正,下颚骨和颧骨都非常明显,面上又横亘着长长的疤痕,不做表情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压迫感了。

偏生她做云琼副官多年,有意无意地学了云琼那一套,平日里板着一张脸,极少露出什么松快的表情,整个人都如同风雨欲来之前那黑压的云层,又沉又闷。

在云血军里头,有句话叫做宁惹大将军三分气性,不碰钦将军一分霉头。

因为云琼有自己的底线,只要不碰到这条底线,他对军中将士基本算是宽松缓和的,但钦元冬就不一定了。

她沉默的表面下隐藏着一座随时爆发的火山,今日那个动作快了些,明日那个跑得这个慢了些,就连操练的时候喊得不够响,都能被她提出来训一顿。

也不是没有人提出过意见,不过军营里头,实力说话,提出意见的人打不过钦元冬,这些事情也便就这么过去了。

但钦元春很显然是不怕钦元冬的。

面对自己亲生姐姐的诘问,她显得十分从容,笑容灿烂道:“将军不是提过了么,我是去办了点私事。”

“将军不方便问你的私事,所以没问,我却是没有这个顾忌。你我姐妹一场,父母皆无,常年守在北疆,偌大一个玉京,就没有一个能够说得上话的熟人,你能出去办什么私事?”

钦元春一挑眉,摇了摇头道:“阿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是你自己讨人嫌没有朋友,还以为我和你一样啊?”

钦元冬当场手臂一伸,五指成爪就要去拧住钦元春贴着自己的肩关节,被钦元春以手肘作挡,化解了招式。

二人在一个呼吸间就过了五六招,不分胜负,最后还是钦元春脚尖一点,施展轻身功夫跃出去几步,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这才停止了这场姐妹之间的争斗。

“阿姐生的什么气,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整个云血军,你就只差将军没有得罪过了,哦,不对......”钦元春倚在一旁廊柱上,勾着唇坏笑,看着钦元冬,口中啧啧出声,“如今是将军也被得罪了,这才将你调去越骑营,眼不见为净,不是么?”

钦元冬眉头紧蹙,目光锐利地瞧着这个和自己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亲人,用恶毒的口吻顶撞着自己。

她只比钦元春大三岁,却是比她早十年入的云血军。

近二十年的军旅生涯占据了她生命的大多数时间,导致她对于之前,还在家乡务农的记忆都模糊了。

记忆力的钦元春就是一个看不清脸的小团子,整天跟在自己的屁股后头,阿姐长,阿姐短,任她怎样虎着脸,也笑得咯咯直响。

随后,她入伍十年,收到家乡来信,说父亲病危,急匆匆赶回去的时候,钦元春已然长大成人,着一身雪白的孝装,双臂环在胸前,裂开嘴对着她笑。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钦元冬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妹妹,已经和从前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了。

她在笑,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说出口的话语也是数九隆冬中铺面的风雪一般刺人。

“阿姐回来了?”她笑着说,“回来得真是巧,还来得及对着父亲的骨灰尽尽孝呢。”

后来孤身一人的钦元春也是跟着钦元冬一起投奔了云血军,并且短短数年内便立了不少战功,升至从五品游骑将军。

虽然在外人面前,钦元春总是一口一个“阿姐”“姐姐”地叫着,旁人都觉得她们的关系好。

可只有钦元冬自己知道,姐妹二人的关系,其实从未缓和。

“钦元春。”钦元冬压着胸口涌起的怒意,一字一句质问道,“你究竟,背着我,在做些什么事情?”

钦元春却是一点也不接钦元冬的招,食指与拇指张开呈一个角度,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做出思忖状,道:“对啊,我究竟在做什么呢?”

钦元冬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意,手臂向后一身,手掌握住腰后横刀刀柄,长刀在一声铮鸣中出鞘,银亮的刀身散发阵阵寒意,刀尖直指钦元春的面门。

钦元春一步未退,也没有要亮出身后横刀的打算,只是在笑。

“这样真的好吗?”她的目光穿过钦元冬,直直望向对面的书房,“将军会听到的哦。阿姐刚刚才从越骑营被调回来,不想再因为私斗被调走吧。”

钦元冬的理智就像一根绷紧的弦,在要断不断之间反复徘徊。

她大口喘息着,胸膛上下起伏,瞪圆的眼睛中是根根分明的红色血丝。

果不其然,书房那侧的支摘窗被“嘎吱”一声支起一条缝,露出云琼的半个下巴。

他虽然没有开口,但是警告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钦元冬僵持片刻,还是缓缓放下了手中长刀,手臂无力地垂在一旁,就这么看着钦元春。

“同父同母的亲姐妹之间,都不一定毫无秘密呢。”钦元春大概是知道云琼在听,只能压着嗓子,低声道,“阿姐,又何必非要知晓,我到底去办了什么私事呢?”

二姐妹终究不欢而散。

无事一身轻的钦元春自己晃悠着出了府,在东市晃悠了一圈,买了些吃食,七拐八拐了一阵以后,来到一个僻静的暗巷之中,对着一间角门望了望,一个轻身功夫就翻过了墙壁,入了内。

院子不大,也有些荒凉,但是被人打理得十分感激。

有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穿一身粗布短褐,手持巨大的笤帚,正在打扫院子中的落叶。

尽管钦元春并没有压制自己的脚步声,几步走到男人的身后,男人也是毫无察觉一般,专心打扫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

钦元春伸手,点了一点男人的肩膀,把男人吓了一跳,手中笤帚“咔哒”一声落在了地上,扬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男人双手缩在胸前,猛地转身,看见是钦元春,一下便放松了下来,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伸出两只手掌开始比划。

钦元春笑着看着男人,男人越比划越激动,甚至还微微启唇,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原来这是一个聋哑的男人。

钦元春看他比划完,点了点头,一边伸出手比划,一边道:“那我进去看看?”

男人颔首,领着钦元春一路进了院子中最大的厢房,撩开一旁寝房前挂着的帷幕,绕过一个巨大的,还在燃烧着的香炉,来到床榻前。

寝房内弥漫着淡淡的清苦药味,还有一些奇怪的,老年人身上会特有的气味。

男人识相地立刻退了出去,只留钦元春一个人站立在床榻之前,垂眼看着床榻上沉睡着的人,半晌,膝盖弯曲跪到了床侧脚榻之上,替那人拢了拢薄被。

“父亲。”她沙哑着声音开口道,“春儿带着药来看您了。”

床上的男人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横生,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大上不少。

他静静躺在那里,若不是胸膛还有略略的起伏,看上去就像一个死人。

钦元春自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包裹,手指颤抖着解开,一个不慎,里头的东西一下掉了出来,落在了木制的脚榻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手忙脚乱地将其中一个二分之一巴掌大小的纸包捡了起来,拆开,将其中的药粉倒进了屋子中央的香炉之中。

“刺啦”一声,香炉之中的银蓝色火焰一下窜了起来,那股子清苦的药味浓重地飘散了出来,顿时便有些呛人。

钦元春以袖捂鼻,闷闷地咳嗽了好几声,这才回到脚榻边,将刚刚发出清脆声响的一枚银币捡拾了起来,牢牢攥在了手掌心中,用力到指节都有些发白。

“父亲安心,春儿一定不会让父亲有事的。”她俯下身,额头抵在了男人放在腹部的手背上,轻声道,“我们一定会有阖家团聚的一日的,为此,为此......”

“为此春儿愿意做任何事情。”

云琼:完了,我身边有间谍,危!

白若松:老婆别怕,我来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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