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内此刻乱做了一团,那些原先安静着垂首静候的侍从们都慌乱起来,年纪小一些的几个甚至叫出了声。
在一片纷乱的脚步声里头,一道身影疾行而近,一手捞过瘫软而下的钟倏,一手提起了白若松。
白若松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身体就悬空了起来,随即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甩了出去,撞翻厅房的门栅,“咚”一声,背部贴在了回廊的墙壁上,伴随着内脏震荡的痛感,咳出了一口血。
脊背是突突直跳的钝痛,内脏是针扎一般的刺痛,眼前是天旋地转的黑晕,耳侧是尖锐的嗡鸣声,似乎有人在很远的地方低声喊着什么东西,白若松只来得及听见“钟倏”二字,那声音便又被耳鸣给盖了过去。
她背靠着墙壁,像一只奄奄一息的流浪犬,大口喘息着缓解身体上的痛苦,等眼前的黑晕消散过去以后,才缓慢抬起自己的头来。
白若松的袖箭因为体积小的缘故,并没有多大力道,不过一指长的银针,贴着身体启动机扩,也才没入五分,并不致命,可问题就是那银针上头淬了毒。
那之前一脚踹翻羽新的女护卫让已经昏迷过去钟倏靠在自己的胸口,两指并拢,迅速封住了她腰腹上的几处穴位后,手掌运功贴在后背,企图从伤口中逼出毒素来。
“没用的。”白若松说着,又吐出一口混着内脏碎片的淤血来,哑着嗓子笑了起来,“你解不了这个毒,越是运功,毒素渗透得越快。”
那可是柳从鹤为了这次行动,亲自调制的剧毒,为的就是不让别人用内力将其逼出。
护卫眼见着钟倏的面色越来越暗,嘴唇甚至隐隐有些发紫,终于是信了白若松的话,唤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侍从过来照看病人,自己则起身几步跨到了白若松面前,骨节凸起的手指咯吱作响,拔出藏在靴子里头的匕首,反手一握,利落地从白若松的锁骨下方刺入,直接扎透了整个肩膀。
白若松痛得浑身像是痉挛一样颤抖起来,她想尖叫出声,可大张着嘴,喉咙却像是破烂的风箱,只能发出微弱嘶哑的呻|吟,冷汗迅速在额头上汇聚成珠,沿着脸颊滑过扭曲的面部,滴落在被艳红血液浸透的前襟上。
护卫没有松手,她指骨因为用劲而泛着白色,牢牢将白若松的身体定在了回廊的墙壁上,让白若松的每一次呼吸带着胸膛的起伏,都会牵动到伤口,身体泛起一阵又一阵筛糠一般的急速抖意思。
白若松感觉自己的眼睛被泪水糊住了,透明的清水鼻涕甚至淌进了嘴里,咸咸的,和腥甜的血液混杂在了一起。
她觉得有点恶心,但痉挛的身体在剧烈的疼痛下不受自己的控制,甚至连一个呕吐的动作也做不出来,只能掀起眼皮子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那护卫在略略泄愤以后,很快冷静下来,一双手先是摸着白若松的袖口,卸掉了她的袖箭,再是扯开圆领上头的扣子,猛地一撕。
“刺啦”一声,衣襟被撕裂开来,露出里头薄薄的雪白里衣,白若松贴身携带的荷包之类的东西也乒铃乓啷掉了一地。
护卫垂着眼单手翻找了一番,并没有从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愤怒地抓住了白若松另一侧的肩膀,手劲大到白若松都以为自己的肩胛骨断裂了开来。
“解药,交出来!”
白若松牙关紧咬忍着痛,虽然脸上哭得一塌糊涂,但还是要犟着一口气,扯着嘴角,腹部颤动着发出几声闷笑来:“我难道有,这么蠢,给人下毒以后,还把,解药,留在身上?”
她每说一个字,就要痛得停顿下来喘息一会,可还是很好地激怒了那护卫,她高高扬起手掌,一巴掌直接扇在了白若松的脸上,把人扇得都偏过头去,脖颈发出清脆的嘎吱声,后脑勺咚一下撞在了后头的墙壁上。
一瞬间,头晕目眩。
白若松一时竟然分不清究竟是哪里更痛,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在疼,冷汗浸透衣衫,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嘴上被匕首刃割开的口子因为这一巴掌撕裂得更厉害了,鲜血混杂着汗泪汨汨而下,整个脖颈都变得粘稠。
“哈。”白若松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有力气笑,笑声混杂在耳鸣中,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再用些力啊,弄死了我,让你的钟爹爹给我陪葬啊。”
“你!”
“大人,戈大人!”有其他护卫匆匆而来,长刀的刀鞘打在轻甲上,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大人,是荟商的人,她们包围了红楼!”
戈飞抑制住自己想要将匕首翻搅过来的冲动,冷冷回头看着那个护卫,诘问道:“营里的人没来吗?!”
那护卫一愣,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啊……”
戈飞太阳穴边上的青筋在突突直跳,可她知道楼里的事情,一向都由钟倏负责,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连真正的“钟爹爹”是谁都不清楚,更不可能清楚营里的事情。
现在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钟倏死。
戈飞把注意力重新放置在了面前这个瘦弱的女人身上,压低嗓音道:“你想怎么样,才会交出解药。”
白若松没想到这女护卫会这么快就妥协下来,看来对她来说,钟倏的重要性比白若松想得还要大。
“只要,我和我的同伴,全都活着走出红楼,解药,就给你。”
她笑得难看得要命,一张扭曲的脸上糊成一片,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可居然仍然在意自己的同伴。
戈飞感觉那种喷薄欲出的炽热的怒意渐渐消散了下去,头脑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她看着她,突然松开了握着匕首刀柄的手,朝一旁道:“把那两个人的迷药解开。”
“这……”那个护卫犹豫道,“钟爹爹那边……”
“那不过是个傀儡!”戈飞不耐烦地起身,来到那把连珠纹的紫檀罗圈椅侧边,一脚就踹翻了椅子。
伴随着哐当一声倒地的声音,老翁的头颅居然像乒乓球一样咕噜噜滚了下来,滚到了一个侍从的脚下,深陷的眼窝里头毫无神采的眼珠子正好盯着那个侍从,把他吓得尖叫起来。
“闭嘴!”戈飞呵斥道,“再叫一声你的脑袋也一起落地!”
侍从瘫软在地上,手掌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眼泪一股股地留下,却不敢再发出什么声音来。
戈飞提起那具没有头颅的身体,拎着领子给所有人展示内部的结构,里头有几个紧紧咬合的齿轮,正在咯吱咯吱地转动着。
“看到了吗,没有钟爹爹。”她把傀儡往地上一扔,命令道,“现在听我的,带上人,下楼!”
“可……”刚刚那个说要听钟爹爹话的侍卫仍在犹豫,“下面那么多人,下去了会被一网打尽的。”
长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那个一直犹犹豫豫说着辩驳话语的侍卫人头落地。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以至于那个侍卫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死了,滚落在地的头颅面部,还流露着一丝惊讶的表情,全然没有痛苦之意。
“还有异议吗?”戈飞甩干长刀上的血迹,问道。
四下静寂无声,所有人,包括侍从和护卫,垂着头都不敢再有什么意见。
“把药解开,把人带着。”戈飞长刀入鞘,口中吩咐着,人却是走到白若松的面前,从卸下的袖箭中取出另一枚完好无损的银针,皱着眉,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涂了毒的尖端,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幽绿色的光。
她的身后,护卫们将易宁和羽新都扶了起来,扒掉塞子,将装着解药的瓷瓶放在了二人的人中处。
仅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二人就取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羽新咳嗽一声,总算吐出了刚刚堵在喉管中的淤血,呼吸也变得畅通,因为缺氧而青紫的面孔渐渐恢复了原本的色彩。
虽说迷药已经解了,但是药效带来的后遗症还在,易宁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腿想要站起来,可最终也只能半边身子靠着扶着她的护卫,才能勉强不倒下去。
她被踩断的手臂软塌塌垂在身侧,掀起眼皮看向白若松,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沉痛之意。
戈飞等了一会,见易宁和羽新二人都已然没事了,这才捏着那根带毒的银针,扎进了白若松被匕首穿透的肩膀。
白若松觉得自己已经疯了,因为被毒针扎进去的时候,她居然没有从麻木的伤口处感受到什么疼痛。
“好了。”她拔出银针,丢在了一旁的地摊上,随即勾着白若松没有受伤的那一侧的臂膀,将人强行从地方扶了起来,近乎威胁一般在她耳边道,“现在,带我去找解药吧。”
“记住,她活,你才能活。”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她死了,你也得死。”
好好好,下一章将军就要出场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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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第 2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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