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真棒。”白若松照例揉了一把阿乐毛茸茸的小脑瓜子,提议道,“今晚让船上的厨子烧成鱼汤怎么样啊?”
“阿乐要吃烤鱼!”沈佳佳立刻说。
她一说话,阿乐也跟着起哄,小脑袋点得和小鸡啄米似的,差点把自己点晕。
白若松眼锋刮了一下沈佳佳,转而对着阿乐解释道:“船上不方便做烤鱼,容易起火,咱们下了船再吃烤鱼好不好?”
虽说大家都说阿乐是个发育迟缓的孩子,但白若松就是感觉他其实只是表达有些迟缓,心里头跟明镜似的。
就像之前她卸了易容,小狼崽子阿悦都顶了她好久才确定她的身份,阿乐却一直没有认错过他。
果然,阿乐闻言,虽然歪着头顿了许久,但还是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了白若松的解释。
白若松先是对着阿乐说了许多好话,把人哄走以后,本来想对着沈佳佳的屁股踹一脚,却因为身上有伤有些抬不起脚来,最终只是踢了踢她穿着靴子的后脚跟。
“把鱼扔去厨房。”她咬牙切齿道,“少带坏小孩子,不然一会把你烤了!”
“夭夭,你好凶哦。”沈佳佳委委屈屈地走了。
当天晚上,饭桌上果然多了一道豆腐鱼汤,奶白奶白的,十分鲜美,阿乐一个人就吃了半碗,撑得肚子滚圆滚圆。
只是一顿饭未毕,月芙就匆匆而来,把正扒饭的柳从鹤叫了出去,路途年见状把手中最后一点饼子塞进嘴里,提起药箱就跟了上去。
白若松心感不妙,也偷偷跟了上去,才知道易宁的情况又恶化了。
开了一条门缝的船舱内散发出浓重的清苦止血药草的气味,白若松仅仅是站在门外,就被熏得有些犯恶心。
她将头别到一边,呼吸了几口,适应了一下,才推门而入。
柳从鹤俯身在易宁的床榻边在查看什么,路途年怀里抱着药箱紧随其边,杨卿君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
他没什么表情,看着算镇定,但白若松知道以他这个缜密的性格,没有在熏药的情况下关上房门,已然是乱了阵脚的举动。
白若松看着柳从鹤手中拆开的,因为带了氧化的脓血而变得硬邦邦的绷带,一时有些惧怕,不敢上前。
往年在盛雪城,其实见惯了蛮人攻城,将士死伤,帮忙熬药换绷带也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可如今躺在那里的是易宁,她就格外恐惧一些。
杨卿君将绷带全部拆开以后,空气中那种带着一点腐烂味道的血腥气就弥漫了出来,夹杂在清苦的熏药味道中,呛得人都能冒出生理性的泪水。
“小路。”柳从鹤站起了身,“你来处理。”
路途年应了一声,十分习惯地凑到柳从鹤让开的位置上,熟练地捏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刀刃开始刮腐肉。
柳从鹤和杨卿君也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二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内间,站定在外间的白若松忍不住问了一句:“不是说退烧了醒来就没事了么?”
柳从鹤看了白若松一眼,眉骨压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眉心一条浅浅的褶皱,明显有着对白若松待在这里的不满。
白若松看出来了,但是她当真担心易宁,厚着脸皮假装没看出来,脚下硬是一动不动。
杨卿君此时是顾不上白若松在不在这里了,换了一句:“从鹤!”
柳从鹤这才把目光转向杨卿君,不耐道:“好言难劝想死的鬼。”
杨卿君一怔。
“她的求生意志太弱了,你明白什么意思么,卿君?”柳从鹤讥讽地嗤了一声,“你在这里不吃不喝地伺候她,而她甚至不愿意为了你活下去。”
杨卿君抿起了嘴唇,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失落,半晌道:“我知道的。”
“你知道个屁啊你知道,当年她同你退婚,你被家族里得人笑了多久,你自己心里没数吗?”柳从鹤真是恨铁不成钢,“你这么钢铁的手腕,把整个分帮整治得服服帖帖,怎么面对一个女人就成了这个样子?杨卿君,我告诉你,这事没门,我不会同意的!”
他声音有些大,把屋里头的路途年都吓了一跳,他很少见自家师父这样义愤填膺,忍不住探头出来看。
“这不是一个请求。”杨卿君看着他,“这是一个交易,我帮你,你也得帮我。”
柳从鹤气得嘴唇发抖:“你在威胁我?”
“我只是提醒你。”杨卿君放轻了声音,“你明白的,除了我,没人可以帮你斗过柳家那帮人。”
气氛一时凝重到了极点,白若松根据以往得到的只言片语的消息,大概明白一些他们在说什么。
荟商是由柳家控制的,而柳从鹤是柳家的人,所以虽然他到处随缘行医,可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随手给路途年的便携纸笔都十分精巧,价值不菲。
柳家如今是什么情况白若松不清楚,不过大概率也同所有的大家族一样,避不开混乱的夺权之争。
杨卿君插手红楼的事情,抽调红楼的账簿,应该也是为了帮助柳从鹤在柳家站稳脚跟而抓的小辫子。
具体的弯弯绕绕白若松也不方便打探,两只眼睛在二人之间来回转了几圈,不免有些着急。
她与易宁关系亲密,自然希望柳从鹤能够竭尽全力把人救回来,可另一方面,她又确实觉得易宁在对待杨卿君的这一方面有些“渣”,不敢开口给易宁求情,怕在柳从鹤的火上浇油,只能干着急。
“师父。” 完全没有眼力见的路途年在内间喊道,“接下来可怎么办啊,该涂什么药吗?”
“跟了我这么久涂什么药你自己不会看吗?”柳从鹤没好气道。
路途年脖子一缩,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易宁,半晌期期艾艾道:“我,我觉得涂啥好像都不成了啊……”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白若松勉强才听清,当下就是一个心惊肉跳。
“从鹤!”杨卿君加重了语气。
“行,杨卿君,你真行。”柳从鹤气笑了,站在原地踱步两个来回,突然伸手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了一个掌心这么大的盒子,伸到了杨卿君的面前,“那去吧,你要的。”
杨卿君刚想接过来,他又突然手臂一缩,郑重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用了这玩意,从今往后你的命可就由不得你自己控制了。”
杨卿君闻言,眼睫一颤,却是毫不犹豫地接下了那个盒子,小心翼翼托在掌心里,单手揭开了盖子。
白若松伸长了脖子去看,原以为是什么灵丹妙药,结果却是两条指头大小,白白胖胖的虫子。
“这……”
她话还没说话,旁边的云琼突然动了,沉着嗓子道:“这是什么?”
白若松有些诧异,要知道平日里云琼几乎不会开口询问这些事情的,总是默默在她身旁做一个背景板,这次居然抢在她面前开口了。
她回身过去,看见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球上投下一片阴翳,面色沉得吓人,连扶着她的手掌都收紧了一些。
“双生蛊。”柳从鹤乜他,“你不是很熟悉这玩意么?”
一瞬间,云琼肚子里有成堆的疑惑想要脱口而出,可他到底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知道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救易宁的命,便没有追问下去,准备这边的事情结束以后再单独询问。
双生蛊的使用需要褪一些衣物,白若松就被请了出去,云琼也跟着出了船舱。
天上是一轮半圆的月,洒在江面上变成璀璨的碎银,甲板上秋风阵阵,比适才更冷了,白若松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往常这个时候,云琼总是那个耐心而又细致的人,不等白若松有所反应就会主动站在风口替白若松遮风,也会靠近一些用自己的手掌去暖她的手。
可今日,她都被吹得鼻尖通红了,云琼也没有动作。
白若松侧头过去看云琼,他生性内敛,垂首敛目地在出神,面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是周身的气势沉得吓人,像乌云沉沉的天幕压在大地之上。
“怀瑾。”白若松主动覆上了他的手掌,柔声问道,“你怎么了?”
云琼这才回过神来,掀起一点眼皮,看向了白若松,静默不语。
白若松从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看出了很多复杂的情绪,纠缠在一些,欲说不说。
她想了一会,猜测道:“是蛊虫的问题吗?”
云琼眼睫一颤,白若松便知晓自己猜对了。
她回忆起二人跌落山崖,被柳从鹤捡去药庐的经过,解释道:“就是之前,我们被救回药庐的时候,你半夜发高烧,我给你……”
她说到这里,才想起来自己其实没有告诉过云琼那个时候的事情,他也一直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她看光光了,一时有些心虚,艰难道:“给你……擦身上,发现你脖子下边的皮肤里头,似乎有什么在蠕动。”
云琼手臂一颤,已经开始明白发生了什么了。
“然后仙鹤先生就帮你取了出来,虽然他没说这是什么,但是我刚刚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意识到那应当也是蛊虫。”
云琼粗又问:“是怎么取出来的?”
白若松并不知道那蛊虫和蛊虫之间能有什么区别,直言不讳道:“就是在我手心割了一道嘛,放了点血,把那个虫子引了出来。”
云琼的手掌收紧了,收得比平时都紧,有些失了分寸,令白若松感觉到了疼痛。
她蹙着眉,听到云琼粗重的喘息声,有些不明所以,试探道:“怀瑾?”
“白若松。”
云琼的声音有些哑,问出的问题却如同一阵惊雷,打得白若松措手不及。
他说:“你是不是有天家血脉?”
云: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白:那,那真心话吧。
云:你是不是老皇帝女儿?
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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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2章 第 2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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